張永德殺了一人,心中稍微爽了一點,一不小心瞅見了站在人群後的李靈,于是手一指,道︰「喂,那小子,過來。」
眾人不解,各自分開兩旁,數十道犀利的眼光齊齊的射向李靈,他們一見是個細皮女敕肉的年紀小子,卻是一怔,不知張永德招他來是何用意。
李靈心知越是此時越是不可慌張,若是稍露怯意,反而是讓人家小瞧了自己的才能。遂定了定心神,神色自若的走上前來,道︰「草民李靈見過大人。」
張永德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剛才那人的下場你也看到了,你現下就進去為陛下看病吧,若是治不好,同此下場!」
那些個御醫一听說要讓眼前這個黃毛小子去給皇帝看病,心中均是暗自嘲笑張永德,要知他們這些人個個是當世名醫,哪一個不是學醫四五十載才爬到這御醫的位置上,饒是如此,卻也對皇帝之病無法可治,而這小子才二十出頭的樣子便想去為皇帝看病,豈非讓人笑掉大牙。
御醫們是這麼想的,其余文武諸將雖不懂醫術,卻也是同樣想法,兵部侍郎竇儀道︰「張大人,讓這麼個小後生給陛下診治,這也太不成體統了。」
那李重進本就心中埋怨張永德方才的出言不遜,此時見有機會,遂鄭重其是的說道︰「竇大人所言極是,張大人,陛下貴為天子,身系天下之安危,你卻弄來這麼個黃毛小輩為陛下診病,實在是大為不敬呀。」
其余眾人雖不敢明說,卻也紛紛點頭稱是。
張永德原本也認為這麼做不合適,但心下擔心皇帝安危,所以才會讓李靈進來,他卻是沒想到眾人會異口同聲的反正自己這種做法,立時大怒,吼道︰「我偏偏要讓他為陛下診治,你們誰有辦法治好陛下的病,盡管來阻攔就是了!」
此言一出,眾人卻是啞口無言,張永德冷獨自一人便佔得上風,甚是得意,冷冷一笑,道︰「現在沒人反對了吧。」轉而向李靈喝道︰「你還傻站在這里做什麼,還不快進去,治不好陛下的病,我把你五馬分尸。」
李靈雖不喜眾人對他不屑,但更不喜張永德對他的出言不遜,只是眼下自己乃草民一個,對方卻是當朝舉足輕重的大將,無論如何也是得罪不得的,心下氣道︰「蠢貨,今天對爺的大喊大叫爺記住了,有朝一日必加倍償還與你!」遂一臉淡然的行了一禮,掀起青紗走入了內帳之中。
轉過一面碩大的屏風,李靈終于是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帝王,寬大的龍榻上,他面色蒼白如紙,呼吸沉重如斯,黃色的錦被覆蓋在他略顯瘦削的身體上,雙目緊閉,眉頭微鎖,昏昏而睡著。
當年秦始皇游會稽,項羽和他叔叔項梁在山上觀看,項羽指著始皇帝說︰彼可取而代也。漢高祖劉邦的版本則是︰大丈夫當如此。
而此時,李靈堂堂正正的站在一位偉大的君王面前,心里想說的卻是︰「一般嘛!似乎沒有帥。」
周主身旁侍立著一名太監和幾名宮女,還有一名身披黑甲,背負長劍的女將官,卻見她面容冷艷,英姿不凡,頗有幾分巾幗之形,李靈先前所見雖也有木青黛這般野性十足的女子,但多也月兌不了女兒家的脂粉氣,眼前這位英武的女將軍卻是令他眼前為之一亮,不由的多看了幾眼。只可惜,包裹得太嚴,里面的身材如何卻是無法盡覽。
那女將軍的眼目卻似合非合,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那名太監乃是周主的近侍馮青寶,跟隨周主多年,周主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之類全由他負責打理。眼下周主身染重病,馮青寶也是心急如焚,剛才听聞帳位的諸位重臣爭吵不停,卻也沒听清楚在吵什麼,眼下李靈走了進來,卻是恍然頓悟,遂不屑的掃了他一眼,道︰「這位後生,你就是新來的太監嗎?」
李靈可是首度在現實中听到太監說話,不過卻不似電視里演的那般陰陽怪腔,跟正常男人說話也沒什麼兩樣,只不過說話時手中附助的那一手「蘭花指」卻是有點別扭。
李靈想笑,不過沒敢笑出來,這太監能在周主重病時侍奉左右,可見周主對其的信任,得罪了外邊的那些重臣還好說,要是得罪了這位公公,那可就了不得了,若是他三天兩頭的在皇帝耳邊吹吹風,說幾句壞話,日久天長,就算再英明的君主也難免會有听信讒言的時候,所以說,寧可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
李靈強忍著笑意,跪拜于地,口中恭敬說道︰「草民李靈拜見陛下,」又轉向那馮青寶道︰「見過公公。」
馮青寶卻是一驚,忙道︰「你拜我做什麼呀,還不快向長公主行禮!」
李靈一怔,轉頭望向那員女將軍,忽然間恍悟,道︰「草民李靈拜見長公主。」心中卻嘖嘖稱奇︰「柴榮便是一個弄武之主,想不到長公主也是個舞刀弄槍之人,到底是柴家的人呀。」
那長公主卻只是閉目不言,李靈轉而又望向馮青寶,馮青寶微微點了點頭,李靈會意,這才站了起來。
李靈小時候過年要壓歲錢的時候,拜過爸爸媽媽,除此之外,這可是他十多年來第一次給人下拜,身理和心理上均是不爽的很,心想這跪拜可真他娘的不爽,幸虧是來到了五代末年,若是去了清朝話,動不動就得給那些野蠻人下跪,還得樂滋滋的口稱「奴才」,豈不比死還難受!
馮青寶實在是不相信李靈能治好周主的病,不過既然外邊的大臣們讓他進來了,卻也只好讓他一試,遂道︰「小後生,趕快治吧。」
李靈卻也不忙,道︰「公公,診視之前我想冒昧的問一句,我是第幾個來到這里的民間大夫。」
前面那些進來的民間大夫,個個都是膽顫心驚,誠惶誠恐的樣子,更有幾人剛見到皇帝便暈了過去,眼下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夫卻是如此的從容不迫,竟然還敢如此膽大的提出問題!這著實讓馮青寶吃了一驚。
他頓了片刻,遂道︰「前面一共進來了四十八個,灑家倒希望你是最後一個,現在看來,這個希望有點渺茫啊。」
如此算來,已經有四十八個大夫被砍了腦袋,李靈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卻也不再多言,走近龍榻,先為周主切脈。
他用的是李家祖傳的雙手切脈之法,那馮青寶見過將近五十多位大夫為皇帝診視,似他這般不聞不問,一上來就以雙手切脈的卻是頭一遭,心下甚奇,遂道︰「這位大夫,你這個診病的法子倒是與常人不同呀。」
李靈閉目不答,只是細細的體察脈象,馮青寶卻不敢再打擾,但心中卻對李靈不敢再有不屑。
周主之脈甚是虛弱,且震動節律異常,初一看來當屬肝髒有疾,然細細體察,似乎脾髒也有病損的跡象。
李靈卻是心有不解,似這兩處器官的病癥,多屬慢性之病,且與日常飲食衛生大有關聯,但周主乃是一國之君,平日膳食自是精挑細選,極為干淨,從理論上講不可能是因為飲食的原因患病。且這肝髒病癥發作起來,雖然較為嚴重,卻也不會似周主現在這般昏迷不醒,氣色微弱。
莫非……是中毒之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