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正珂已檢查完尸體,卻道︰「大帥,從尸體傷口來看,全身上下只有一處傷痕,且都是被用劍割斷了咽喉一招斃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白正珂稍一猶豫,道︰「只不過從劍痕來看,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個人獨斬二十余人,如此武功,實在是駭人!想當日長公主一人便曾輕取三十余名蒙面人的性命,世間高人輩出,一人能獨殺二十余人想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只不過,劍破咽喉,一招斃敵之命,卻非易事,想來此人武功之高,當在長公主之上。
「一定是他干的。」
突然間的變故,李靈一時之間也不法多想,目下破朗州就在眼前,此事也只有暫且擱下。
一路無話回到營中,李靈夜半升帳,招集眾將,命盡撤北門之圍,東西兩面之軍後撤十里,主力大軍齊集南門,準備隨時攻破朗州。
諸將圍城十余日而不下,心中皆有煩悶,卻不料李靈外出一日,回來之後便下了這般令人費解的命令,眾人俱是驚訝不解。
那慕容延釗說道︰「大帥,難道你已經有破朗州之良策了嗎?」
李靈一臉的自信,道︰「正是,破朗州就在一日之內,慕容將軍,你快與諸位將軍下去準備,命每名士卒必須備一條布巾,再將營中水囊、水桶、水缸之類的全部盛水容器裝滿水,隨大軍運至南門一帶,不得有誤。」
慕容延釗心道︰「不知你搞什麼名堂,哪有攻城之時帶著水桶上陣的,難不成你要水淹朗州麼?」
他雖不解其意,但主帥有令卻也不敢不從,又道︰「大帥,既然要破朗州,大可將周行逢一並擒殺,卻為何要撤北門之圍呢?萬一讓他趁機逃了去,在他州糾集人馬,興風作浪,豈不為我們又添麻煩!」
李靈微笑說道︰「那周行逢自恃朗州城險糧多,足以守住,故而必不會棄城而去,我們盡可放寬心。至于我為何撤北門之圍,這其中自有我的道理,此時也不必公開,待破朗州之後,諸位自然便會明白。」
慕容延釗無話可說,只得遵令。
李靈又道︰「韓將軍。」
「末將在。」韓令坤上前應諾。
「我軍的拋石機射程有多遠?」
韓令坤不假思索的答道︰「回大帥,六十斤重的石彈可射一百五十到兩百步之間,兩百斤重的石彈可射四十到七十步之間。」
李靈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命你將營中所有拋石機運往南門,在距朗州城一百八十步之處架設。」
「是。」
諸將愈加的不解,先前李靈曾以不可對朗州破壞太大為由,拒絕在攻城戰中使用拋石機,如今卻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竟要將全營百余架拋石車全部投入戰場,如此一來,石彈飛入城中,朗州城必遭大毀,離城較近的百姓怕是要被誤傷不少。
不過這卻是諸將們早就盼望著的,他們這些將領,不為帥,自不似李靈這般顧忌到周主的托負,在他們眼中,只要攻下城池,管他城中百姓死傷多少,哪怕是將朗州夷為平地也無所謂。
諸將沉悶幾日,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大開殺戒,解去心中悶了許久的鳥氣,俱是精神震奮。
李靈遂命他們各自下去準備,又對白正珂私授機密,諸般事情吩咐下去,夜已更沉,雖一日未眠,但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睡意。
南征之戰,明日便是結局,城破之日,便是周主下旨賜婚之時,想到再過不久,他便要成為當朝駙馬,皇親國戚,心中激動之情自是難抑。
更重要的是,以一介大夫出身,統率大軍掃平荊湖,成此大功,武略之才,天下人盡皆知。他在軍中的地位將會的質的飛躍,而在這個烽火不斷的時代,只有在軍中佔穩腳跟,才有他日建雄圖之業的根本。
身披甲冑,腰懸寶劍,走出帳外,環顧四下忙碌的軍卒,抬頭望向夜空,那漸已西沉的明月,四周的光環卻是愈加的瑰麗。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死老天,你可別讓我失望!」
朗州南門。
黑暗下,曠野中,周軍數萬之眾一字排開,陣型齊整,軍心肅然,茫茫一片沒有半點暄囂之聲。
中軍之中,李靈一身戎裝,挎劍立馬,目不轉楮的注視著不遠處的朗州城頭。夜如潑墨,其實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然而他的眼神卻是如此專注而深邃,似乎可以看破虛空,洞察未來的一切。
左右諸將雁行排布,他們當中,有人熱血沸騰,準備一場痛快的大戰,有人凝眉而視,對將要發生的一切充滿疑問,也有人,心中滿是不屑,眼神極是諷刺的掃視著周軍的陣型。
今天李靈排出的這個攻城陣型,確實是比較怪異,也可以說是比較滑稽。
因為,他把一百輛拋石機擺在了最前端。
這的確很搞笑,一般來說,似弓弩手,拋石機之類的遠程攻擊武器,都屬于攻高防低的等級,運用之時,前方和側翼必然會設置相當數量的步卒加以保護,否則若是敵人突破箭石攻擊,貼身近戰,弓弩手便十分被動,拋石機就更不用說了,毫無還手之力,立時成為廢柴一堆。
李靈雖說統軍不久,但到底也經歷了幾場戰陣,有些見識,但此次無論諸將如何勸說,他卻是一改往日虛心听諫的性子,執意要將拋石車布置在陣前。
大帥是不是這幾日熱壞了腦子,瘋了麼?
此時此刻,這是諸將們共同的心聲。
設置種種疑團,引眾人百思不解,卻在最後時刻揭開迷底,令他們恍惚大悟,令他們目瞪口呆,令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是李靈慣用的手段,這樣做,卻是更能讓人對他心生欽佩,所謂戲劇性的效果,大概就是這樣。
城上的周行逢同樣感到納悶,周軍數日沒什麼大的動作,今夜北門一帶的周軍卻是拔營而起,東西兩門的周軍則退後了十余里,此刻,南門卻是突然有數萬周軍兵臨城下。
這一系列的調動,讓周行逢感到疑惑,恐怕是周軍又有什麼陰謀,遂親自登臨南門督戰,以觀敵機。
看到了周軍的奇怪陣型,周行逢不得不更加的困惑,心中暗暗發問︰「把拋石機放在陣前,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姓李的那小子想誘我出城一戰麼?」
周行逢思索再三,決定不上李靈的當,繼續秉承「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你周軍攻城,我就拼死防守,你若不攻,我也不理你,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月影西沉,東方發白,天色已漸漸明亮起來。
諸將之中,已有人沉不住,暗自嘀咕起來。
慕容延釗看了看天色,向李靈道︰「大帥,天色已亮,我看,是時候攻城了吧。」
李靈搖搖頭,道︰「時機未到,再等等。」
他說話的口氣和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從容不迫,讓左右之人皆覺得他胸有成竹,但他心中卻也焦慮不已,再這麼等下去,萬一事有不濟,實不知該如何收場。
若是下令撤命,勢必大為影響軍心士氣,更會引起諸將的不信任和猜忌,所以說,今日攻城之戰,是非打不可。
他暗自下定決心,就算計謀不成,即便是有負周主所托,卻也非得強行攻打朗州不可,正所謂將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拿下一個殘破的朗州,總比無功而返要好的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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