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唇欲接,分毫之間,他陡然間清醒過來。
不能這麼做!
此時此刻,殿負箭傷,尚且躺在病床上,這個時候,我怎能如此肆意而為啊,如何能對得起她的一片深情。
而眼前這個女子,白潔無瑕,猶如冰山雪玉的般令人心神清朗,雖然對她別有深情,但不知為何,卻不想打破那種朦朧、自然的感覺。
珍藏在心底的這份美好感情,讓他心安自在。
正如一朵蓮花,遠觀之則有無限淡然之美,一旦摘下來捧在手中,卻怕她就此枯萎。
唉
心中暗嘆一聲,從她的嘴邊滑過,附耳低言道︰「阿草,你吃完了飯一定沒有照鏡子吧。」
阿草一怔,睜開了眼楮,滿是茫然的望著他,道︰「我……我的確沒照鏡子,怎……怎麼啦?」
李靈眯起眼楮壞笑著說道︰「你看看你,嘴角邊還掛著一顆米粒,這般大搖大擺的走來走去,怕是被人笑死了。」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可丟死人了,」阿草一跺腳,忙不迭的撲弄著臉,好一會才停下來,道︰「還在嗎?」
其實她臉上什麼也沒有,李靈只不過是隨口找個下台階的借口罷了,看她那麼認真的擦拭著,心下卻是覺得好笑,臉上卻一本正經的瞅了又瞅,道︰「沒了,這下干淨了。」
阿草這才放下心來,道︰「下次吃f飯可一定要把臉擦他七八遍,叫那麼多人瞧見我的丑樣,羞也羞死了!」
李靈點了一下她的俏鼻子,很是認真的說道︰「是啊,可不能粗心大意,不然將來就嫁不……」
他話到嘴邊,才意識到此刻似乎不該太過放肆,剩下的那幾個字只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阿草眼一眨,道︰「哥哥,你說什麼啊?」
李靈訕訕一笑,道︰「沒什麼,阿草啊!我心情不好,想吃你的做的蓮子羹啦,你說怎麼辦呀!」
「哥哥想吃,阿草馬上就去做,你耐心的等一會呀,」阿草說著,卻是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大帳。
笑意收斂,望著阿草離去的背影,心情也好了許多,只不過,潛意識之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愁悵。
「妹妹,情人……」
李靈並沒有撤掉下毒的計劃,只不過下毒之後,他命人抄寫了千余份公告,言明周軍將在水源中下劇毒,然後將公告綁在箭上射入城中。
他是想斷了夔州的水源,逼迫高彥儔投降。
夔州臨江而建,不光有江水為源,地下水也十分的豐富,如若單單是阻塞那三條溝渠的話,未必可絕了夔州的飲水。如今砒霜毒一下,順著廣花渠流入城中,不光各處池塘染毒,連城中的地下水也跟著被浸染,如此一來,除了降雨之水外,夔州城內真正是被絕了飲水。
那高彥儔也听聞過當初周軍攻幽州時,便是以在水源中下毒中的方法輕取幽州,故而此時接到周軍射出城中的公告,雖不知對方為何會明言示警,卻也不敢大意,當即宣示全城軍民,除了容器中原本存有的水外,各處池塘,水井,務要封閉,不能擅飲。
這一招可夠絕的,周軍下毒之時正值清晨時分,那會正是城內軍民取水之時,卻不料水中有毒不可飲用,而昨晚挑好的水也用得所剩無幾,這人若是不吃飯的話,熬個七八天不成問題,若是不喝水的話,連三天都撐不下去。
周軍圍而不攻,一連十余日,且每日都在水源中撒下毒藥,城中存水用光之後尚有水果免強止渴,水果吃完之後就只有宰殺禽獸馬匹飲其之血,再然後便只能等著老天發慈悲降一場雨來,只可惜時下雨季已過,天氣晴朗,一時半刻也不象有雨的樣子,可憐的夔州軍民只好在干渴中苦苦支撐,指望著成都派來的援軍能早天趕來,擊退周軍。
李靈發兵本就早北路數日,再加上先前的掩飾做得相當出色,騙過了蜀主的耳目,使其認為周軍的進攻只有在北邊,東邊不會有什麼戰事,待水軍全滅,三寨俱破時,蜀主才接到了高彥儔的求援奏章,蜀主此時才清楚了周軍的意圖,根本不是單只北邊一路,而是要兩面夾擊蜀國,于是慌忙組織了一支兩萬人的大軍前來援救。
然成都據夔州路途遙遠,就算乘船順流而下也要多日功夫,比及趕來時,怕是夔州軍民已渴成了干尸,無濟于事。
至于附近的周縣,原有萬州方面組織了三千人馬趕來救援,卻是半路上中了周軍的埋伏,被殺得片甲不留,狼狽逃回了萬州,其余州縣為之震懾,但求閉城自保,哪還敢再來夔州送死。
那高彥儔果然是血腥之輩,待戰馬殺盡之後,卻是命將夔州牢中的犯人盡數殺之,取人血以解渴,自然,這人血也當先供應軍隊飲之,老百姓是沒有份的。
百姓們干渴難耐,有人實在忍不住,便取了井里的水來喝,雖然一時痛快,喝下之後不多時便是腸穿肚爛,中毒而亡。也有殘忍之輩,干脆將自家的兒女宰殺,取血解渴。
後來待牢中犯人殺光,高彥儔實在沒有辦法,為保夔州,便命軍卒們去搶民間婦人,自己竟是帶頭將自家的妻妾三人全部宰殺,將她們的血分給部下解渴。
事到如今,軍紀已如形同虛設,那些士卒們將婦女們搶到營中,先是輪番奸婬,而後再一刀砍下頭顱,鮮血噴涌時,一幫赤身**的軍漢便是撲上前去,嘴巴湊在婦人割斷的脖頸處瘋狂的搶血喝。
人到絕望之時,自是獸性畢露,又有多少人會記得人性倫常。
亂世之秋,百姓便如豬狗,任人宰割。
往昔號稱巴東第一名城的夔州,就這般在數日之間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這些事,身在城外的李靈自然是不知,他見困了數日,蜀軍還不開城投降,于是便給夔州來了個火上澆油,組織了三千弓弩手,一夜之內向城中射入了八萬余枝火箭。
烈火的灸烤之下,原本就干渴難耐的蜀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是被火燒死,便是身上僅有的水份被烤干,干枯而死,還有一些人則是在取水救火之時,實在忍不住飲下了毒水而死。
坐在城外觀看的李靈與周軍諸將,望著城中滾滾而上的濃煙,俱是心下舒暢,那慕容延釗便道︰「大帥,夔州現在已毫無抵抗之力,不如我軍趁勢攻城,宰了高彥儔那廝吧。」
李靈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急不急,我要叫他們狗咬狗,乖乖的開城乞降。」
「大帥的意思是……」
李靈便道︰「明日火滅之時,再射一千封公告進去,就說城中所受一切災難,皆乃高彥儔一人之罪,城中軍民若能開城投降,則一律赦免頑抗之罪。」
慕容延釗一听,贊道︰「大帥這條反間計太妙了,如此一來,夔州之人自會對高彥儔恨之入骨,到時軍心民心沸騰,人人皆欲擒他獻城,他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也只有束手待斃了。」
李靈微微一笑,道︰「雖說如此,能和我軍戰到這種水平,這高彥儔的確算是一員名將了,殺了他,倒是有些可惜呀。」
慕容延釗一怔,道︰「大帥,難不成你想收降那高彥儔嗎?屬下可听說他對蜀主忠心的很,未必肯屈降。況且,他傷了長公主殿下,殺了韓將軍,若不殺他,難以平息將士們的仇恨呀。」
經他這麼一提醒,李靈卻是想起舊事,卻是一哼,道︰「放心,本帥決不會輕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