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櫃的面有難色,道︰「小店地兒就這麼大,已經擠了不少人了……何況,一個要飯的,一個穿孝服的,多晦氣呀,我看……」
呯——
楊延漢拍案怒起,喝道︰「人家大難臨頭,你竟還嗦這些沒用的,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掌櫃的嚇了一跳,吞吞吐吐的說道︰「這……不是小的不想,實在是……」
李靈眉頭微皺,從懷中取出一片金葉子丟在了桌了,道︰「掌櫃的,這是賞你的,不要再嗦了,快把那三人請進來吧。,quanben,」
掌櫃子見錢眼開,看到了金葉子,兩眼都冒金星,忙拾了起來,笑眯眯的說道︰「多謝公子爺賞賜,二旺,快,把外面那三個人叫進來吧。」
月如大喜,忙扶著那算命瞎子進,其後是那小乞丐和那陳小姐。
小乞丐一進屋便縮在牆角,大氣不敢出一下,而那陳小姐倒是落落大方,向李靈行了一禮,不卑不亢的說道︰「素衣多謝公子。」然後同樣向月如行了一禮,道︰「多謝小姐。」
李靈見她雖看似貧苦,卻不失名門之秀的禮儀風範,忙也起身還了一禮,道︰「小姐不必客氣。」
月如卻沒那麼多的禮數,拉著陳素衣坐在她身邊,笑道︰「姐姐,你不用這麼客氣,我哥哥他人很好,不會計較這些。」
李靈听她夸贊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向陳素衣淡淡一笑。
陳素衣也向他點了點頭,回之一笑。
門板合上,掌櫃的怕引起外邊注意,也不敢點蠟燭,店中地光線頓時暗淡下來。
原本的疑惑再次涌上心頭,這豐寧縣隸屬于武州管轄,而武州乃是燕雲十六州中最北邊一州。近半年之前才為大周收復,如此邊關要地。必當有重兵鎮守才是。然听那掌櫃之所言,連遼國一員女將竟也能如入無人之境,三番五次的前來掃蕩,幾近無人可阻之勢,那李重進任幽州留守,都燕雲之軍事,依他之能。不該無所作為才是。
他實是不解,便向那掌櫃道︰「掌櫃的,我听你之言,似乎遼人經常來侵擾多大周邊境,難道幽州留守李大人就沒有什麼反擊之舉嗎?」
那掌櫃的一嘆,道︰「這事也怪不得李大人,听說他原本在武州、新州和蔚州這一帶屯駐了五萬官軍,可那些個遼人都是騎的是快馬。來去如風,也沒個具體的方向,今天掃蕩武州,明天又去掃蕩蔚州,殺完搶完了就跑,等官軍趕到時。人家早就跑得沒影了,你說這能有啥辦法。」
趙延漢听著連連點頭,道︰「不錯,遼人向來以騎兵見長,機動性極強,周軍乏馬,除非遼人主動與之決戰,否則似這等流動奔行,騷擾作戰,周軍只能是疲于奔命而已。」
李靈若有所思。道︰「看來要想滅掉遼國。必得建立一支和他們一樣強大地騎兵軍隊才行。」
楊延漢呵呵一笑,道︰「李兄說得輕巧。若要建騎兵,必得先有馬才行,自古以來,中國養馬之地有遼東與河朔兩處,如今遼東為遼國所據,河朔則為黨項人控制,無產馬之地,拿什麼來建騎兵。」
李靈驀地一震,卻為楊延漢一語驚醒,心道︰「我怎麼這麼笨,連這點粗淺的歷史常識都亡了,馬啊馬,想大唐、大漢能威服列國,不就仗著有一支無敵地騎兵麼!姓趙的那個宋朝之所以打不過遼國,沒有馬不也是重要的原因麼。哼哼,沒有養馬的地方,就不會奪嗎?遼國不好對付,就先拿黨項人開刀,奪回河朔養馬之地再說,嗯,這件事回頭一定得和陛下商議一番。」
楊延漢見他神色有異,道︰「李兄莫非不贊同延漢之言嗎?」
李靈一怔,反應過來,卻是詭秘一笑,道︰「楊兄所言極是,我十分的贊同。」
一旁的月如听不懂他們話中的意思,搖著李靈地手臂說道︰「哥哥,你們到底在講些什麼呀,我一點都听不明白。」
李靈想在她面前賣弄一下,正要解釋,忽听外面喊殺聲起。
那掌櫃的頓時嚇得兩腿直打顫,道︰「會……會不會是遼人殺進來了啊?」
窗門緊閉,外面雖然殺聲喧響,卻無法辯明,眾人皆無法得知。
卻見那算命的瞎眼先生很是從容的說道︰「掌櫃的所料不假,確實是遼人殺進來了,而且正往縣衙那邊去,不過人數似乎不多,至多百余騎。」
「啊——」
掌櫃的驚叫一聲,登時癱了下去,若非身旁的二旺及時扶住,怕是已然摔倒在地。
月如滿臉疑惑的說道︰「老先生,你怎知是遼人殺進來了,而且還能听得出有一百余騎,這也太神了吧。」
算命先生撫須微笑,道︰「老夫不才,雖然目不能視,但這數十年來,卻煉就了一副好耳朵,必不會錯地。」
看他表情那般自信,倒不似在夸口妄言,楊延漢面色頗為嚴肅,道︰「這豐寧乃一小縣,能戰之兵必不甚多,再加上些沒經過訓練的青壯百姓,最多不過五百人,想要對抗百余遼國精銳騎兵,只怕勝算無多,看來這豐寧縣必要遭逢大難了。」
百余遼騎,他應該可以對付得了吧。
李靈轉而望向了端木長風,相交多日,他深知這位汴京大俠的實力,如有他出手相助,再加上豐寧軍民合力,擊退這一百遼騎必不在話下。
他的眼神所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過那端木長風的表情卻一如既往地冷漠,似乎並無出手的意思。
月如卻是比他還著急,焦慮的說道︰「哥哥,你快想些辦法才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縣里的百姓讓那些遼人殘殺才好。」
李靈咳了幾聲,語氣頗為深重的說道︰「月如啊,哥哥不是神仙,這件事怕是無能為力了。不過,這些百姓的生死,只怕是掌握在某人手里。」
月如一怔,迷惑的說道︰「某人,某人是哪個人呀?」
李靈也玩起了虛的,搖頭晃腦的說道︰「某人就某人,他心里清楚地很,不過這個某人願不願意大發慈悲,我卻不敢猜測了。」
月如不知端木長風身負絕學,故而李靈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還不知所指何人,忙道︰「哥哥,那你告訴我這人是誰,他要不願出手,我去求他就是了,我不相信他能沒有一點善心,會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百姓慘死。」
好啊,月如,你這話說的好,咱倆一唱一和,正好給他來個激將法。
輕聲一嘆,道︰「算了,月如,你莫要白費心思了,這人一向自恃甚高,似他這等地位身份,又怎麼會降階出手,去救助那些卑微地百姓呢。」
話中帶刺,縱是心性極好的人听了怕也會有三分動怒,但那端木長風卻貌似根本沒听見,臉上的表情連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也沒有。
「這可怎麼辦才好!」
月如憂心忡忡,坐立不安,忽然一拍桌子,道︰「哥哥,要不咱們幾個沖出去幫忙吧,好歹也盡一分力呀。」
眾人皆是一怔,李靈還未開口,那掌櫃的卻已說道︰「我說這位小姐呀,你可別開玩笑了,那些遼人是又凶殘又勇猛,連官軍都奈何不了他們,你一個姑娘家出去能頂什麼用,還不是白白送死嗎?」
月如面色決然的說道︰「我是沒什麼本事,可是看著別人死在眼前卻不去幫忙,心里會很難過的,反正……反正就是不能不管。」
柔弱的身軀,堅韌的言話。
在場之人,無不為之動容。
那楊延漢哈哈一笑,道︰「李兄,想不到令妹雖一弱女子,卻有如此仁心豪骨,事到如今,我等男兒若是再坐視不理,豈不讓人恥笑!」言罷奮然而起,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豪然道︰「諸位,延漢去去就來,待料理了那些遼人之後,咱們再痛飲三百杯,告辭。」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黑色包裹,跟一腳將那厚大的門板踹了個粉碎,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大步而出,向著殺聲響起處奔去。
那掌櫃傻了眼似的,嘴巴張得老大愣了半天,驚道︰「這位客官怕是瘋了吧,連命的不要了。」他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忙又道︰「二旺,快去找塊新門板來,趕緊把門給堵上。」
于是二旺趕緊從後堂又搬來一塊門板,費了好些力氣才重新安上去。
李靈悄悄瞅向那端木長風,眼神之中似乎有些細微的變化,仿佛也是在為那楊延漢的豪情所感,只不過,他依然是無動于衷。
「我也跟楊大哥一起去。」
月如作勢也要沖出去,李靈一把拉住了她,道︰「你去了只能是無謂的犧牲,我絕不容許,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坐在這里。」
「哥哥——」
「不要再說了,平時什麼都可以依你,這一次,你必須要听我的。」
李靈的和她說話的語氣,從來沒有這般嚴厲過,月如心中一震,雖有不悅,卻不敢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