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白正珂身著便裝入內,跪伏于地,恭敬說道︰「臣白正珂拜見陛下。」
周主的情緒與先前判若兩人,一派的從容肅穆,手一擺,道︰「平身吧。」
他表情雖然平淡,但心中卻是十分焦急,白正珂剛一站起身,便道︰「白正珂,你不是一直跟隨宋國公暗中調查嗎,為何會突然回到汴京,是不是他有什麼消息要你傳給朕。」
白正珂道︰「宋國公命臣回京,確是有兩件事要奏呈陛下。」
「說。」
「第一件事是關于胡安一事,宋國公怕押送胡京回京一事有所泄lou,故而當初奏呈陛下的那道密旨中所言的路線是假的,宋國公並非有意欺瞞陛下,請陛下恕罪。」
周主又驚又喜,道︰「想不到無疾心思縝密,早有此料,好,朕不怪他,那胡安現在到底在何處?」
「陛下放心,宋國公已安排從另外一條路線運送胡安回京,差不多這幾日便會密秘入京。」
周主甚為滿意,道︰「無疾做的不錯,那這第二件事呢?」
「宋國公現下被七萬遼軍圍于武州,還請陛下發兵援救。」
周主一震,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靈為何會被圍于武州,那七萬遼軍又是從何而來?」
白正珂解釋道︰「宋國公原本是在武州暗查,豈料遼軍突施奇襲。擊敗了孟興國將軍的五萬大軍,隨後兵圍武州。臣奉宋國公之命殺出重圍,一則向陛下稟報胡安之事,二則是向陛下求救。陛下,請趕快發兵吧,再遲幾天,武州一破。宋國公性命危矣!」
周主面有疑惑,道︰「朕知道李重進在蔚州布署了五萬人馬。由孟興國統領,此一路雖敗,但他自己在幽州還握有八萬精兵,緣何不去解武州之圍。」
「這……」白正珂也是不解,道︰「臣也不知為何,武州被圍之後,我們原本以為李大帥會來援救。豈知苦等了三天也不見援兵到來,無奈之下,宋國公才派臣回京求援。」
周主忽然間想到了什麼,臉色立時陰沉下來,沉吟片刻,道︰「朕明白了,你下去吧,此事朕自會處置。」
「那。那臣就先告退了。」
白正珂一去,周主又是狠狠地拍了一下案桌,連案上的筆硯也盡皆震落于地,他口中怒不可遏的說道︰「這個李重進,大敵當前,不以國事為重。卻還想著朝中這些勾心斗角之事,實在是可惡之極!」
看來,這次,朕真的是該痛下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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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意紅火的商鋪,南來北往的商人行旅匯聚于此,汴京城,依舊是繁華依舊。
「阿草,這回本來是想帶你去草原地,可惜出了這樣的意外。沒能如願。你不會怪我吧。」
月如自幼生活于河邊,平日里就是那朗州城也沒去過幾趟。又何曾見識汴京這等繁華之都,她地眼光早被四周的新奇與熱鬧所吸引,心情好得很,听李靈一言,便笑著說道︰「我怎麼會怪哥哥呢,其實,這次若不是為了帶我去看草原,也不會踫上這麼多意外,哥哥也不會有那件傷心事,該是我求哥哥不要怪我才對的。」
李靈一笑,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傻瓜,那些事,該發生總歸是要發生的,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這樣吧,我答應你,今年不行,明年初春時,等草原上的草都長綠了,我一定再帶你去。」
「嗯!」
月如笑眯眯的,很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身側的端木長風看不慣他二人這般親昵之狀,便道︰「這里可不是豐寧縣,也不是武州,國公大人,我勸你舉手投足還是要注意一些,免得被別人抓到什麼不好的把柄。」
月如听不懂他話中深意,李靈卻是明白,心中一震,遂道︰「多謝端木兄提醒,我自有分寸。」
「你打算下一步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李靈故作不知。
端木長風白了他一眼,道︰「裝什麼糊涂,安排了那麼多事,現在回京城了,也該是戲收場的時候了吧。」
李靈微微一笑,道︰「其實呢,這出戲的劇本原本就是寫好的,我只不過是稍添了幾筆,讓它演起來更逼真罷了。」
「那麼,這個寫劇本的人,又是誰呢?」
李靈指了指皇宮的方向,道︰「他就在那里端坐著。」
端木長風似乎所悟,月如卻是一頭霧水,道︰「你們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麼啊?什麼劇本啊,什麼收場啊,到底什麼意思,是說看戲嗎?」
「有些事情,不明白反而會好些,明白了,只會自尋煩惱。」端木長風緩緩道來,頗有一番深刻之意。
「哎呀!」李靈一拍腦門,焦急的說道︰「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那二人皆是一怔,齊聲道︰「什麼完了?」
李靈輕嘆一聲,道︰「端木兄方才又說了這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只可惜我沒帶紙筆,無法記錄下來,可惜呀,‘端木語錄’中又少了一句發人深思的話,實在是可惜呀……」
「無聊透頂!」
端木長風沒好氣的罵了他一句,大步往前而去。
李靈慌忙跟了上去,口中道︰「端木兄,剛才的話再復述一遍嘛,雖然我笨得很,但或許可以記下一點點你思想地碎片……」
月如這才明白李靈是在捉弄端木長風,但見他二人一個無奈,一個一本正經,當真是十分的有趣,忙也竊笑著跟了上去。
三人正嗦間,前面敲鑼打鼓,好不熱鬧,一隊送親的隊伍吹吹打打而來,路人們忙閃在一邊,讓開一條道來。
隊伍最前邊的那是那新郎倌,身著大紅喜袍,騎著高頭大馬,相貌俊朗,身形修長,眉宇間散發著幾分文雅之氣,果然是一表人才。
李靈好奇心起,便向擠在旁邊看熱鬧的一個漢子問道︰「兄台,這位新郎相貌堂堂,氣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那漢子驚訝的打量著他,道︰「他你都不知道啊?那位新郎倌可是此次科舉的探花,剛剛升任禮部侍郎的姜成煥姜大人。」
「姜成煥!這個名字好熟悉呀,我好象在哪里見過似的。」李靈眉頭皺起,細細回想。
那漢子卻是不屑地瞅了他一眼,道︰「別吹牛啦,人家可是新科探花,你怎麼會認識。」
月如卻是猛然省悟,忙道︰「哥哥,你忘了嗎?陳素衣姐姐不是向你提到過她地未婚夫嗎?他好像就叫做姜成煥。」
李靈恍悟,喃喃道︰「原來他就是姜成煥,想不到還考上了新科探花,這下也好,倒省了我去尋找他下落。」
月如卻是一臉的急促,道︰「這個姜成煥不是和素衣姐姐有婚約嗎!他怎麼可以娶別家地姑娘呢,素衣姐姐怎麼辦?」
這嘛,姜成煥如今乃是新科探花,又官任禮部侍郎,可謂平步青雲飛黃騰達,既要娶妻,必也講究個門當戶對,而陳素衣只不過是一貧賤的布衣女人,如何能與之相配,顯然,這姜成煥是始亂終棄,早把陳素衣拋之腦後了。
李靈自不好和月如明講這些,遂又向那漢子道︰「不知這位姜探花迎娶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那漢子很是羨慕的說道︰「你們定是外地來的,連這都不知道,這新娘子可是咱們汴京第一才女,宰相範質的孫女,範落秋小姐。這位姜大人算是攀上了棵大樹啊,將來飛黃騰達,升官發財沒得說嘍。」
範落秋,汴京第一才女!
原來範質那老頭還有這麼一個有名氣的孫女,先前倒是沒听說過。
也難怪呀,古往今來這些讀書人,寒窗數十載,飽讀聖賢書,不就是為得赴身宦海嘛,說得好听點,那是要胸懷抱負,一展才學,說不好听點,不就是沖著「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兩句話才讀書的麼。
如今科舉有成,既已為官,誰人不想自己的仕途一帆風順,步步高升,莫說是這範落秋是美是丑,有才或是無德,但為她這「宰相之孫「的名份便有無數人希圖求娶,怕是這姜成煥也拖不了這宦海之拌吧。
在無數人眼中,他是一個幸運兒,恐怕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吧,只是,在那遙遠的北方小村,是否還是記得有那麼一個孤苦無依,痴心一片的女人在默默的牽掛著,等候著他。
不知為何,李靈對這個姜成煥並無鄙夷之心,甚至,有些同情他,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當初追求長公主時的那種心情,但為「權力」二字,但他那時不光是為了利益,對于長公主,多少還是有一點愛慕之情。
此時,卻不知這姜成煥對那「汴京第一才女」,可曾有過一點情意乎?
他心中所想,何人能知,身旁的月如卻是氣呼呼的說道︰「這個姜成煥也太可氣了,枉費素衣姐姐還在家鄉苦等著他,他可好,巴巴的去娶了人家的宰相的孫女,真是個勢利小人!那個皇帝也真是糊涂,怎麼會讓這種人當大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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