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七竅生煙
陸恆山說宋錚身手了得，想聘其當武院教習。宋玨听到前半句，以為兒子殺人的事被人知曉，當下就變了臉色，等听完後面一句才松了一口氣，沉吟道︰「這個……」陸恆山見宋玨面色變幻不定，連忙說道︰「小公子教訓犬子之時，我正逢其會，所以得知宋公子頗有武藝，這才起了愛才之心。我也不敢多耽誤公子學業，每五日抽出半日即可。」
宋玨道︰「要是每五日抽出半日，倒也無不可，只是……」宋玨開始目視宋錚，詢問他的意思。宋錚也明白過來，這位陸守備一開始表現出興師問罪的樣子，現在又如此客氣，原來落腳點在這里。
宋錚瞅了楊仝一眼，見他面有得色，知道這是他的主意。這位楊大哥果然不想放過自己，千方百計想把自己拉進軍營。陸恆山老奸巨滑，處理這種事自然得應手。前倨後恭，軟硬兼施，不容自己不答應。這種事還真不好推托，誰知道這群丘八還會有什麼主意，萬一他們借口自己對守備大人言出不遜而鬧上門來，還真不好處理。
想到這里，宋錚沖父親點了點頭。陸恆山在那里一副穩如泰山捻須微笑的模樣，看來宋錚的反應早在他的計算之中。宋錚覺得心里一陣不舒服，琢磨著如何才能讓這位陸大人吃點憋。這也多虧陸恆山態度良好，如果他借勢強來，宋錚說不定還真會把對付錢滿櫃的「比箭」之法用在陸弘身上。
最後，陸恆山與宋玨商定，每月逢三逢八的下午，宋錚到武院上課，科目就是近身搏擊的拳術（三八？宋錚對這個日子頗為無語）。恰巧第二天就是二月十八，14歲的宋錚走馬上任武院客座教習。
剛入未時，宋錚便在楊仝的陪伴下來到武院。文院那邊自然由宋玨代為請假。路上楊仝介紹，武院有二百余人，與文院類似，也分為三組，另加一個研究養馬、兵器制造之類的「雜科」。不過這三組並非按年齡劃分，而是按成績。武院學生入學第一年後，會面臨各種考核，包括體能、空手搏擊、兵器、射箭、兵法等，達到一定分數後，才能升入二組，二組升三組也是如此。武院學生畢業後，才算是真正合格的「武生」，州縣各部門的衙役大多都是武生出身。當然，有的武生並不願意當衙役，而是給一些望族看家護院，收入比衙役還高些。另外還有很多武生進入兵營，成為伍長、什長之類的。
一些比較優秀的武生會參加武舉，得中後也是雞犬升天，可以直接授百戶。當然，武舉人還可以參加在京城舉行的武進士考試，如果得中，那可就是千戶級別。可武進士的考試比文進士還難，每年只取五十人。這也打消了很多武舉人的念頭，轉而投入軍中，憑軍功上進。楊仝就是武舉出身，後來累功才達到準千戶級別，授與裨將。
武院的總教習是由陸守備兼任，他帳下的三個裨將輪流擔任副總教習。另外武院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副總教習賀謙，負責處理一些後勤事務。而這個賀謙與前文提到的賀恩澤一樣，都是出自密州望族賀家。由于陸守備名義上還是受知州胡統學節制，所以這個副總教習的任命由胡統學負責。
武院的普通教習都是軍中的百戶級別，教習數目也不固定，一般是六七個人，都是各有所長。楊仝告訴宋錚，雖然陸守備已經聘請他當客座教習，但這些百戶都很不服氣。特別是宋錚才14歲，這幾個百戶都表示要考驗一番，要宋錚做好心理準備。最後，楊仝拍著宋錚的肩膀說︰「小兄弟，你沒什麼問題吧？」
宋錚道︰「楊大哥，這些百戶長年在軍中，經驗豐富，底子扎實，肯定功夫不賴。他們又年長我許多，我輸給他們不算丟人吧？」
楊仝正色道︰「小兄弟千萬不能這麼想，守備大人和我都對你贊譽有加。你若輸得太慘，不但你自身無法立足，連陸大人臉上也無光。即便是你不能贏，但絕不能讓他們看扁你！」
宋錚苦笑道︰「楊大哥，你這是把我向火坑里推啊！」
兩人說著話，來到了武院中間的一個院子。宋錚進了屋子後，見里面分散坐著五個人。其中三個大漢非常粗壯，略遜于楊仝，另外兩人中，一個只比宋錚略高一寸，身材卻極為勻稱。另外一個居然是個老者，文士打扮，身材雖然高些，但是比較瘦，只比宋家莊的錢有財胖點。五個人見楊仝和宋錚進來，都站了起來。除了老者說了一聲楊千戶外，其余四人都抱了抱拳，沒有說話。經楊仝介紹，三個大漢分別是蘇昆、雲立、初洪武。比宋錚略高些的叫狄杰，而老者就是另一個副總教習賀謙了。
還沒等楊仝介紹宋錚，除了賀謙外，其余四人居然轉身重新坐下。初洪武頭也不抬地道︰「弄個毛孩子當教習，大腿還沒我胳膊粗，守備大人這次可看走眼了。」
此時，楊仝竟然也不說話，而是走到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宋錚，居然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宋錚暗罵道，好你個楊仝，把我往這里一領就不管了，太沒義氣了。不過他也知道，考驗來了。
宋錚也不理初洪武，而是走到相距最遠的老者身邊，拱手道︰「賀先生，小子宋錚有禮了。」老者一愣，隨即回了一禮︰「宋公子客氣了。」
宋錚接著道︰「听楊大哥說賀先生年輕時也曾入伍，後來從文，還是一榜舉人。今觀先生雖是文士打扮，卻另有一股英武之氣。怪不得能任副總教習之職，威望定是不凡。」
說起來知州胡統學與守備陸恆山不怎麼合拍，這個副總教習職位以前曾換過多人，都因受不了這群兵匪而離去。惟有賀謙因曾入過伍，又出自望族賀家，再加上是個老者，才勉強能與這群悍兵相處，至于說威望還真談不上。
好話人人愛听，賀謙的臉色和藹起來，回道︰「宋公子過譽了。令尊乃理學宗師，名滿天下。宋公子雖然年少，卻文武雙全，前途不可限量。」
宋錚道︰「哪里哪里，賀先生才是老當益壯。所謂‘歲老根彌壯，陽驕葉更陰’……」
這廝居然與賀謙聊起天來，這可氣壞了後面的諸人，連楊仝也弄不清宋錚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初洪武當即打斷道︰「毛孩子，你沒听到我說話嗎？」
宋錚稍微一停，依然對著賀謙背詩︰「魏武有雲‘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此誠賀先生之謂也。臧克家亦有詩雲︰「老牛亦解韶光貴，不待揚鞭自奮蹄’……」
初洪武再也坐不住了，當即站起身來，向宋錚抓來。不但是他，其余的三位也氣得七竅生煙，從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小子！不過，他們站起身子後，見初洪武動手，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宋錚雖然在胡侃，卻一直注意身後的動靜，听到凳子一響就轉過身來。此時，初洪武的手離他尚有三尺。宋錚迅速地將手伸出，反手抓住了對方手腕。楊仝在旁邊一看，暗道，初洪武完了，小兄弟又是這一手。連自己都吃過一次虧，何況是初洪武。但願其余的三個家伙注意，能稱出小兄弟真正的斤兩。
果不其然，初洪武痛哼一聲，身子隨著胳膊傳來的擰力轉了大半個圈，摔倒在地上。剛剛坐下的三個教習驚得又站了起來，初洪武的身手他們知道，雖然在幾個人中最差，卻也只差少許。現在卻被少年如此輕松地打倒，大出他們意料。
初洪武爬了起來，甩了甩紅腫的手腕，站在那里怒視著宋錚，卻再也不敢隨意出手。他不清楚擰手的奧妙，兀自在那里納悶，對方小胳膊小腿的，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這時，仍然站立的三個教習互相看了一眼，蘇昆和雲立都朝狄杰揚了揚下巴，狄杰點了一下頭，向前走了兩步。楊仝很想告訴宋錚，這幾個人中，別看狄杰貌不驚人，卻是近身功夫最高的，與自己不過相差一線。不過，他還是按捺住了這個想法。高手對決，惟有不知道的對手才最可怕，也最能考驗一個人的實際功夫。
其實不用楊仝提醒，宋錚也知道狄杰功夫了得。狄杰雖然身材不高，但體型勻稱，肩厚手大，是非常難纏的類型。狄杰也不說話，抱了一下拳頭後，又伸出右手，作出一個向外請的姿勢。
宋錚也抱了一下拳頭，同樣作出一個請的姿勢。眾人隨即出了屋，來到了院子里。宋錚和狄杰相距一丈站立，互相抱了抱拳。楊仝一看這架式，便在旁邊喊了一句︰「不能下重手。」宋錚和狄杰相互看了一眼，一齊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