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歷城,宋錚便謹慎起來。離來大齊一年,他在大金宮城不問世事,也不知道歷城會發生什麼事。特別是干皇城司這一行的,行蹤都很秘密,時刻可能出現危險。至于厲紅娘,是否仍然是歷城皇城司的大統領,也不得而知。
未知的東西最可怕。盡管宋錚想直接找上門去,一解相思之情,但他還是忍住了。
幸好,他有更好的去處,那就是三清觀。三清觀緊鄰齊州武院,而皇城司的據點就在武院內。宋錚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到三清觀安身。
進入歷城,沿歷山西麓而行,宋錚繞了半個圈,特意從皇城司另一處據點前走過,這處據點是皇城司刑堂所在地,宋錚曾在這里審問過西夏的刺客,是一處兩進出的院子。然而,院門緊閉,令人難以窺探里面的動靜。
宋錚不敢貿然行事,而是繼續前行,很快就來到四化客棧處。去年四化客棧一戰,死傷無數。客棧盡毀,這里也變成了凶地。所以,客棧處只是簡單地壘起一堵牆,里面也未修繕。
宋錚感嘆一番後,便從山東側武院旁的山路向上攀登。不久,便來到三清觀前。
觀門是敞開的,宋錚舉步而入,進入院子。大殿前,兩個童子迎在那里。宋錚一眼就認出,是當夜曾見過的道僮。不過,宋錚現在一身道士打扮,這一年來面貌又變化不小,道僮沒有認出他。
一個道僮打了一個稽首,「善福壽,敢問道兄何處而來?有何貴干?」
宋錚還施一禮,「貧道受廣寧真人差遣,前來拜會靈璣道長!」
「廣寧真人?」道僮顯然吃了一驚,有些不太相信地看了宋錚一眼,不過,他不敢怠慢,引著宋錚來到偏殿處。道僮進門片刻,就見黑面豹眼的靈璣子大步踏了出來!
見到面前的少年道士,靈璣子也是一愣。宋錚微微笑道,「靈璣道長,別來無恙乎?」
「小郎?」靈璣子試探著叫了一聲,旋即笑道,「快進,僮兒,快去泡茶來!」
兩人進入殿內,道僮很快奉上香茗退了出去!
「小郎,你從何而來?吾曾聞師傅長春子道兄說過,你被困于北國,近一年來一點消息也沒有。又如何到得我這三清觀中?」靈璣子原為他教道士,後入全真,故與長春子平輩相稱。
宋錚將經歷寥寥數語簡述了一遍,一些重要關節自然略去不提。最後,宋錚道,「此事說來話長,小子此次前來,想在觀中借宿幾晚,不知道長允否?」
靈璣子見宋錚語焉不詳,知道是牽扯機密之事,也不以為意,爽快地答應了。
當天晚上,宋錚將半路上新買的黑衫,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變成了夜行衣。半夜時分,宋錚悄悄模出了道觀,便下了山。
路上非常幽靜。宋錚貼著牆根,輕若靈貓,很快就轉到了武院門口。宋錚蹩了進去,順著僻靜之處,慢慢地模向皇城司據點。
宋錚對這里太熟悉了,清楚里面的布置。所以,他沒有急于上前,而是爬到距離據點三十丈外的樹上,查看里面的動靜。
據點內有兩幢屋子,後面的一幢仍然這亮著燈。盡管夜色極暗,但借著燈光,宋錚還是隱約看清了院子內的情形。里面隱隱想起幾句對話之聲,好像是一男一女,但距離太遠,即便以宋錚的耳力,還是听不清楚。
而在前院,則看不清什麼,只是有酣睡聲模糊傳來。宋錚知道,肯定有兩個秘卒守夜,其他秘卒已經休息了。
宋錚看了一會兒,沒有什麼異動,正欲下去,後院的聲音卻大了起來。一個女子怒喝,「蔣統領,你要干什麼?」接著便是砰砰桌翻椅倒的聲音!
這一下,宋錚听清楚了,盡管離開經年,但那聲音太熟悉了,那女子不是茗兒是誰?
宋錚大急,哪還顧得上窺視,一下子跳下樹,順手拔出魚腸劍,飛速向據點處沖去。據點圍牆處設有機關,並不容易翻越,宋錚只好向門處沖去。
還未沖到門口,宋錚便听到茗兒「啊」的一聲,像是受了傷。
宋錚怒氣填膺,魚腸劍狠狠地插入門疑縫,用力一挑,里面的門栓應聲而斷,宋錚直接撞了進去!
「什麼人!站住!」
突然有人闖入,立即驚動了里面的守夜秘卒,他慌忙迎上前去。黑燈瞎火的,他也看不清什麼人,只是下意識地揮起刀,朝著黑影劈了下去。
宋錚沒工夫和他糾纏,向側面輕輕一跳,躲過刀後,魚腸劍在其肋側一劃而過。他下手極有分寸,這一下入肉兩寸,劃斷肋骨,卻不傷及內腑。盡管如此,那名秘卒還中「啊」的一聲,發出慘呼。
宋錚速度不減,很快鑽入正屋弄堂,向後院處撲去。
說時遲那是快,還未等屋內之人反映過來,宋錚便一腳將門蹬開。
眼前的一幕讓他肝膽欲裂,只見一個顴骨很高的青年漢子,正立在床側,雙手正抓著一個女子的衣襟,作解扣狀。那女子人事不醒地躺在床上,脖頸處隱見一道青痕,嘴角也溢出一絲血跡。
正是茗兒,比起宋錚離開時,她瘦了許多,但那嬌美的面容更顯清麗,讓宋錚看著心痛。
那青年男子愣了一下,立即怪叫一聲,就地一滾就到了牆角處,順手拎起一個板凳,充滿戒備地看著宋錚。他沒有急著動手,眼前的黑衣少年能這麼闖進來,顯然極不簡單。沒有兵器在手,他雖然自負功夫不錯,但也不敢貿然上前。再說,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想必前院的秘卒很快就來到。
宋錚沒有理他,而是來到床邊,先試著了一下茗兒的呼吸,接著輕撫茗兒的面容。他強自壓制內心激動,手微微顫抖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茗兒!茗兒!」宋錚輕喚著,輕輕晃動茗兒的肩膀!
那男子見宋錚顧不上他,眼楮一亮,便貼著牆慢慢向外模去。
宋錚猛地回過頭來,眼里滿是野獸般的目光。那男子嚇了一跳,不過,很快鎮定下來,眼神也變得銳利。
「你是誰?為何闖進這里!?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男子厲聲叫道,顯然是想通知秘卒們趕快過來。
其實不用他再提醒,剛才宋錚進院時鬧出那麼大動靜,已經驚動了所有秘卒,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顯然秘卒們開始向這邊聚集。
「我是誰?」宋錚咬著牙,「是要你命的人!」
宋錚怒吼一聲,一提魚腸劍,身子躥了過去,直刺向前。男子也不簡單,將手中的凳子一頂,迎上宋錚。
魚腸劍何等鋒利,加上宋錚含怒出手,劍身一下子穿透凳面,在劍尖堪堪刺到那人胸膛時,劍把卻被擋住了。那人嚇出一身冷漢,死死頂住凳子。
宋錚雖怒不亂,魚腸劍左右一絞,立即將凳面攪成兩截。趁著這片刻的耽誤工夫,那男子猛地一用力,便松開手,身子向門口處躥去。
宋錚哪會放過他,左手抄過半截凳子,狠狠地砸向那人的後腦。那人只好向旁邊一縱,又閃到一側。他剛轉過身來,宋錚又沖了過來,距離不足一丈。
那人哪想到宋錚速度如此之快,當即怪叫一聲,迎了上去,抬起腳來,狠狠踹向宋錚的腿,左手則試著去抓宋錚的持劍的右手腕。
行家一身手,便知有沒有,這男子的功夫居然極好。
不過,宋錚有魚腸劍在手,且他最擅長這種近身打斗。要知道,一年前他曾與英吉較量過拳腳,僅是弱上一線。這一年來,宋錚並沒有將功夫落下。雖然沒有跑步,卻中都府庫的院子里勤習自己所創的太曳劍術,近身功夫即便不是至臻化境,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只見他突然跳起,幾乎將身子斜飛起來,手中的魚腸劍月兌手而飛。男子的腳立即落到空處,而他前探的手,雖然抓住了宋錚的手腕,卻感覺抓到了一條泥鰍,被宋錚輕輕晃動兩下,便月兌也出去。他還要再發力,驀地肩窩處一痛。他赫然發現,一把短劍已經插了進去,從後肩膀處透骨而出。
距離太近,男子連躲閃的機會也沒有,就被刺中。
接下來,宋錚的拳腳如同暴風驟雨般攻了過來。男子何曾見過這種打法,加上一個肩膀作廢,連抵擋的能力也沒有。數息之間,他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腳,簡直讓他麻木了。
他張開大嘴,想要怒吼一聲,奮起反擊,被宋錚一個狠狠的膝撞頂在了襠部。怒吼變成了哀號,可惜,這聲哀號也只是半聲,他隨即被宋錚擊中後腦,昏死過去。
宋錚一提他的衣領,將其拖到身前,拔出魚腸劍,橫在他的脖子上!這才向門外看去。
兩個秘卒已經沖到了門口處,見此情景立即停下腳步。
宋錚一步步上前,直逼到門口,那兩個秘卒只有緩緩後退到院子中。
片刻之後,院子里來了十來名秘卒,兩個燈籠也挑了起來,把院子里照得通亮。這些秘卒大部分衣衫不整,顯然事情太過突然,他們也有些反應不及。
借著燈光,宋錚發現了一個黑臉的中年人,正是歷城皇城司刑堂的陸智!當日審訊西夏飛龍苑的俘虜,宋錚見過他。
陸智也看到了宋錚,一下子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