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兒、嬙兒在外面鬧出這麼大動靜,祝氏不可能不知道。當翠雨回來求救的時候,祝氏就慌了。本想跟著二黑一起去,卻被小萍勸住。小萍安排冬兒照顧祝氏,自己也匆匆出門,去文院叫宋玨。
等宋錚回家的時候,宋玨也剛剛從文院回來,正在听小四眉飛色舞地講宋錚動手的場景。小四講得興高采烈,宋玨卻沉下了臉。宰相府的大公子,當朝國舅爺,那可不是一般人。宋玨憂心忡忡。
見宋錚進來,宋玨當即站了起來。祝氏則緊跑兩步,一把拉住宋錚,上下打量,「錚兒,你沒事吧?」
「娘親,我沒事。」宋錚沖著祝氏一笑,表情輕松,讓周圍的人都放松下來。
「茗兒、瑟兒、嬙兒她們呢?」
「都在後院呢。瑟兒還好,嬙兒有點受驚嚇,茗兒正安慰她呢。」
「青山呢?」
「都是一些皮外傷,二黑正照顧他。」
宋錚點了點頭,「娘親,你也過去看看嬙兒吧。我與爹爹說會兒話。」
祝氏又在宋錚身上模了模,確認兒子沒事,便長舒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宋錚瞅了宋小四一眼,宋小四也慌忙出去。
宋錚給宋玨倒上一杯茶水,「爹爹,你先坐下,一會兒黃岳要過來。」
「他過來干什麼?」宋玨臉色不好,「我正欲到相府去,把此事稟報相爺。早就听說這黃岳聲名不佳,沒想到今天居然把主意打到咱們家。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成何體統!」
宋錚連忙一擺手,「爹爹,你听說我。今天的事有一些誤會。黃岳要過來,是來道歉的。」
「道歉?」宋玨先是一愣,接著冷哼一聲,「誰個要他道歉!」
「爹爹莫急,此事就不用告訴相府了,細究起來,孩兒恐怕也有麻煩。那兩個抓嬙兒的家丁,都被我用棍子砸斷了手,能不能恢復還是未知數。還有一個家丁,現在仍然昏迷不醒,恐怕要在床上躺上三兩個月。這樣的懲罰,也算夠了。」
宋玨瞅了瞅兒子,「錚兒,這麼說小四說的都是真的?你真把人家的手打斷了?」
宋錚點了點頭,「我當時也氣不過。不過,那黃岳下手是有分寸的,嬙兒和瑟兒都未受傷,亦未受辱。青山挨了一頓打,還好,是皮外傷,養上兩天就沒事了。既然此事有些誤會,咱們也得饒人處且饒人。黃岳聲名不佳,相爺那邊肯定知道。這一次即便稟報給相爺,也不過是把黃岳訓斥一頓,日後咱還得防著他報復。不如咱做個順水人情,放過他這一次。那黃岳也向孩兒保證過,再也不會騷擾咱們府上的人。」
宋玨尋思了片刻,「你說的也有道理。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若那黃岳肯道歉,就放過他吧。不過,」宋玨遲疑了一下,「那黃岳真的會來?」
宋錚笑道,「這也是孩兒逼他答應的,他也不想被相爺訓斥不是?一會兒他來了,你便厲聲斥責他兩句便是,他會老老實實地听著。」
「听說那黃岳為人跋扈,沒想到竟然向你服軟。」宋錚捋了一下胡子,對兒子頗為贊許。
宋錚笑道,「他哪是服我,只不過懾于爹爹的名氣,不敢再跋扈罷了。」
「你呀,居然吹捧起自己的老子來了。」宋玨面露微笑,忽然覺得自己不太嚴肅,連忙咳嗽了一聲,平靜下來,「錚兒,你武比的事怎麼樣了?」
宋錚便將這幾天的武舉大比說了一遍,自然講得浮光掠影,輕松無比。宋小郎同學有口才,有這種事上卻是不能發揮的。
剛剛講完,宋小四便急急忙忙跑進來,「老爺,少爺,那……那黃岳來了。」樣子十分驚慌。
「稍安勿躁!」宋錚站起身來,「父親,我去接他進來。」
宋玨點了點頭,宋錚轉身出去,來到大門口。只見黃岳與慕頤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僅余的兩名家丁跟在身後。穆成和穆通都不見蹤影。
「大公子,慕伯伯請!」宋錚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同時向著兩人微微點了點頭。
黃岳和慕頤都面露喜色,邁步而入。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宋玨講了一通道理,口氣比較委婉。黃岳再三致歉,態度非常誠懇,宋玨和宋錚都十分滿意。不但如此,黃岳還奉上紋銀五十兩,說是宋府小廝的湯藥費。
不等宋玨堅辭,宋錚便笑道,「多謝大公子一番心意。小子就代青山謝謝大公子了。」
話既然已經說出來,宋玨也不好說什麼。端茶送客,宋錚將黃岳和慕頤送至大門口。
「賢佷,天色不早了,不如到大公子府上喝一壺如何?」慕頤笑道。
宋錚連忙一禮,「慕伯伯相約,小子本不該堅辭。奈何三天後就是爭奪武進士之時,小子需安心在家習武技,溫兵書。待這屆大比結束,小子定親到大公子府上拜訪。」
「既然如此,那我便祝賢佷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多謝伯伯吉言。」
一直沒說話的黃岳忽然道,「宋公子,我見你招式十分凌厲,不知以後能否教我幾手?」
「大公子身邊高手如雲,我這幾式三腳貓的功夫,還是不拿出來顯擺了。」
「宋公子過謙了,你出手如風,勢若奔雷,我身邊還真沒有這樣的高手。莫非宋公子嫌我粗笨,怕誤了你的名頭?」
「大公子羞煞小子了,這樣吧,等大比過後,我便請大公子指教一番,大公子不要嫌棄才好!」
黃岳面露笑容,輕輕一抱拳,「你報捷之日,我給你擺酒!」
慕頤也滿臉微笑,與黃岳相攜而去。
宋錚嘴角一翹,低聲自語,「只怕我到你府上,攪得你們家雞犬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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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錚兒,他道歉也就罷了,你怎麼還收他的銀子?」宋玨坐在椅子上,面露不悅,「我俸祿雖然微薄,卻不缺這些。」
「爹爹,這是那黃岳的一番心意,若是咱不收,恐怕他心里還有疙瘩。再說,青山也是維護嬙兒和茗兒受的傷,如此忠心的奴僕,不給他點銀錢,也說不過去。」
「唉,罷了。你去和你母親商量著處理吧。」宋玨搖了搖頭,拿起桌子上的書,繼續讀了起來。
宋錚施了一禮,退出房門,向後院行去。剛至樓前,便听到茗兒與瑟兒低語。
「你也太莽撞了。那登徒子看你,你不理他就是,何必出口傷人呢?」
「我就看他不順眼,那眼直勾勾的,令人生厭。」瑟兒還是氣鼓鼓的。
「你呀,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茗兒無奈地道,「這里不是大金,你現在的身份是宋府的丫環,要想在這里呆住,就要安安穩穩的,別惹事。別看咱們家老爺聲譽卓著,可要是真遇到事,也不一定好使。江寧是都城,高官貴爵扎堆兒地方。隨便一個,咱們都惹不起。今天若不是小郎回來,你們能否月兌身還是個未知數。萬一小郎不在家,又遇到這樣的事,那怎麼辦?只是勞煩老爺出馬。老爺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是一心讀書做學問的。那些高官若不顧及老爺的名聲,便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瑟兒輕輕嗯了一聲。
茗兒接著勸道,「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小郎若不回來,你和嬙兒還不被那人捉了去?再等小萍把老爺叫回來,老爺問清楚情況,再跑到相府。那黃元度還不一定有空兒見老爺。這麼一折騰,得耽誤多長時間?你和嬙兒若是真遭遇不測,你讓小郎怎麼辦?他那個脾氣,天不怕地不怕的,到時候還不去找黃岳拼命?拼得過嗎?」
說到這里,茗兒有些著急,呼吸也急促起來。
「我……我知道錯了。」瑟兒低聲道,「茗兒姐姐,你別急。我以後一定老老實實的,再也不敢了。」
茗兒嘆了口氣,「你吃了那麼多苦,才來到小郎身邊,應當珍惜才是。咱們姐妹一見如故,你沒把我當丫環,我也沒把你當公主。咱們都一心一意守著小郎,多好啊?可你畢竟是大金的公主,若再出現這樣的事,說不定小郎為了你的安全,把你送回大金去。到那時候,我到哪里去找你這麼一個好妹子?」
「茗兒姐姐,你別說了。」屋里隱隱傳出瑟兒的抽泣聲,「其實我不是不懂這些人情事故,過去的這一年,我也學了不少。可與你和小郎重逢後,我心里安逸,一些小脾氣便控制不住了。不知道這一次,小郎會不會原諒我。我……我挺擔心的。」
「他你還不知道?」茗兒反倒安慰起瑟兒來,「他是最疼咱們女子的了,你放心吧,他一定不會說你半句不是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可曾見他對你發過脾氣?」
「那倒沒有,有空兒就逗咱們笑。他最會哄人了。」瑟兒抽了兩下鼻子,聲音也平靜下來。
宋錚听了一會兒,暗自嘆道,對這些女孩子,自己真不忍心苛責半句。還好茗兒知道自己的心意,替自己說了話。這才是賢內助啊!
宋錚悄悄後退幾丈後,便加重了腳步,向樓門口走去。不管是嬙兒還是瑟兒,自己都是要疼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