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你怎麼了?」黃岳和慕頤都好奇地看著宋錚。
「哦,沒什麼,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說過!讓我好好想一想。」宋錚應了一聲,心里卻著實如驚濤駭浪般。
又是「底也伽」,怎麼會又是底也伽?
先皇高宗因底也伽而早衰,逄檜也服用底也伽,如今,黃岳的母親居然也因底也伽病亡。這個東西現在如同幽靈一般,穿梭在大齊最高層。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聯系?會不會只是一個巧合?宋錚陷入了深思中。
黃岳和慕頤都以為他在考慮藥的效用,也沒多問,只是默默地等待著宋錚的解答。
宋錚想了一會兒,卻模不著什麼頭緒。如果是巧合的話,倒沒什麼。但如果是有人故意為之呢?如果真是有人完全了解鴉片的藥性,從而將魔手伸向大齊皇室,那麼這只黑手也太可怕了。
要想弄清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是從源頭上查起,看看這幾處底也伽的來源,是不是來自一處。然而,以宋錚現在的力量,要弄明白這一點,可不容易。不要說九年前的舊案,就是逄檜和黃嵩,也不是他現在能追查的。
還是太弱小啊,宋錚嘆了一口氣。
宋錚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咬嘴唇,黃岳和慕頤都很好奇。見宋錚嘆氣,黃岳連忙問道,「小郎,你可是想起了什麼?」
宋錚點了點頭,「我的確想起了一些東西。我在外游歷時,曾看過一本醫書。上面介紹過這底也伽。共主要原料,來自阿芙蓉的汁液。如果控制好用量的話,的確是一味好藥,能治老夫人的頭痛。這一點,想必那些見多識廣的太醫是不會弄錯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吾母故去,不是那廝害的?」
「是與不是,那要看用量了。如果服用過多的話,就會出現喘息變緩,面白出汗,心悸的癥狀。特別是老夫人身體久病,更要講究用量。剛才慕伯伯說到,老夫人服藥後,面色蒼白,喘不動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正是服用過量的底也伽引起的。」
「什麼?難道老夫人真是被人害死的?」慕頤也吃了一驚。
宋錚點了點頭,「是藥三分毒。老夫人的故去正是服用底也伽過量。至于里面二公子起了多大作用,我就不知道了。」
「是他!一定是他!」黃岳叫了起來,又變得十分暴怒。
宋錚拉住黃岳的袖子,勸道,「這底也伽听說的人不多,知道其藥性的人也少,而完全能用好此藥的人就更少了。二公子也不一定知道這底也加如何用……」
「哼,小郎,你今天怎麼回事?為何老向著那廝說話?」黃岳怒目圓睜,「那廝不知道藥性,那獻什麼藥?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見他獻過藥?偏偏吾母病臥在床,他卻獻出藥來?他的居心還不明顯嗎?」
慕頤則嘆了一口氣,沒有勸黃岳。
「唉,大公子,你這些話把我問住了。」宋錚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卻仍然有疑點。據慕頤所說,老夫人包怡卿即便沒有別的藥,也不會活過去年夏天。服用的底也伽,不過是早死了幾個月。那麼這幾個月究竟對黃嵩來說沒有意義。黃嵩早在前年底就被任命為江寧府少尹,即便他的母親包憐卿早幾個月扶正,黃嵩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以黃嵩的智慧還真泛不上干這種事。不過,宋錚是不會說這些話的,挑起黃岳與黃嵩內斗,正是他的計策。
「慕先生,小郎,你倆一定要幫我,我要殺了黃嵩,我一定要殺了他!」黃岳咬牙切齒,粗氣直喘。
包怡卿之死真的是一個失誤嗎?這一點對黃岳來說,無關緊要了。他只知道母親吃了黃嵩的藥,死了。因果關系一目了然,至于中間過程如何,是不是失誤,都沒意義。
宋錚看了慕頤一眼,用眼神尋問他的意思。慕頤的面色變幻不定,幽幽問道,「小郎,你剛才說的話確定嗎?」
宋錚裝作又思忖一會兒,才鄭重地點了點頭,「小佷雖然對醫術不算精通,但這底也伽的效用,小佷是確信無疑的。如果慕伯伯有懷疑的話,大可讓大公子去找太醫,或者通過別的渠道,弄一些來,給人服用看看結果。」
對于鴉片過量的危害,兩世為人的宋錚自然非常輕楚。這個東西,少用則治病,久食則成癮,過量則病亡。
見宋錚十分篤信,慕頤猛地一拍桌子。「 」的一聲,把宋錚和黃岳都嚇了一跳。只見慕頤站起身子,向著黃岳一拱手,「大公子,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當年若非老夫人,慕某早就被打死了,更不能迎娶賤內。今日確信老夫人因奸人毒害而故去,慕某定盡全力,輔佐公子報此大仇!」
黃岳凝重地點了點頭,又目向宋錚。宋錚同樣站起身子,向著黃岳拱手,「宋錚願效犬馬之勞!」
「好!得慕先生和小郎相助,我必手刃此獠!來,你我再同飲一杯!」黃岳親手抓起酒壺,給慕頤和宋錚滿上。三人共飲一杯,就算一次簡單的誓師大會了。
三人坐定,等黃岳情緒平復,慕頤道,「小郎足智多謀,而今之計,我們從哪里著手?」
宋錚輕敲了幾下桌子,方道,「二公子現在受相爺重用,又掌管暗鷹,是極受寵的。我們要對付他,恐怕要從長計議。我覺得咱們要分三步走。」
「哪三步?」黃岳恢復了平靜,面沉如水。
「張勢爭寵;奪其權位;設計栽贓。後兩步還好說,最關鍵是走好第一步。」
「小郎詳細說說。」見宋錚條理分明,語氣自信,黃岳也莫名地增添了許多信心。
「我們必需認清這樣一個情況,那就是現在二公子勢大,咱們勢小。若想對付二公子,就必需掌更大的權勢。如何擴大權勢呢?我們需要從相爺那邊著手。大公子和二公子,誰能得相爺信任,誰就能從相爺那里分到更大的權力。這是肯定的。但如何能得到相爺信任呢?那就急相爺之所急,想相爺之所想。」
「相爺現在最想的,應該是徹底打倒那人吧?」慕頤應道。那人,自然是逄檜。
宋錚笑了笑,「慕伯伯,你覺得以我們現在這個情況,如何能對付那人?」
慕頤一時語塞,黃岳對付逄檜?那真是蚍蜉撼大樹了。
宋錚接著道,「我所說的張勢爭寵,是要壯大自己的力量。這個力量包括多個方面︰金錢、人力和人脈資源。這里面,金錢是佔第一位的,有了錢,手底下便有了人,也能憑此打造好人脈。」
「錢這一方面,我還算不缺用。」黃岳道,「京畿道和江南道,都有幾個大田莊在我名下。」
宋錚又搖了搖頭,「大公子一年能有多少收入?除去用度還有多少?」
「一年大約五六萬兩銀子吧,不過我花銷大,倒余不下多少。」
「太少了!區區五六萬兩銀子,就算大公子全拿出來,能給相爺多少幫助?」
黃岳與慕頤面面相覷,五六萬兩銀子,已經是很大的數字了。哪知這宋小郎一點也看不眼里。不過,五六萬兩銀子對于黃元度這樣的一國宰相來說,還真不算什麼。大齊每年的稅收,可有上千萬兩白銀。
「慕伯伯,大公子,不知你們是否讀國史?是否了解現在的情勢?」
慕頤和黃岳都搖了搖頭,弄不清宋錚為何扯到國史上面去。宋錚自顧自地說道,「當年太祖南渡,能在這江寧城穩住腳,又能有財力對抗外敵,所憑借的,便是江南大族的支持,也就是現今的紀、徐、董、侯、韋等諸大家,不然,也包括大公子的母族包家。」
「不錯,正是如此。不過,這和大公子有什麼關系呢?」慕頤不解地問道。
「慕伯伯不要急,听我慢慢分析。」宋錚分析道,「大齊立國,憑借的是江北的兵,江南的錢。換句話說,就是江北掌軍,江南執政。這便埋下了軍政相爭的禍根。太祖太宗在位時,尚能把江南江北團結起來,然高宗即位後,軍政矛盾漸顯。今日相爺與那人不合,便是其中的一個縮影。想必慕伯伯和大公子都听說過,江南人往往稱江北人為‘北蠻’,而江北人則稱江南人為‘南佬’,百姓無知,卻能反應出我大齊內部的軍政矛盾。」
慕頤露出恍然之色,而黃岳也豎起了耳朵。這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站在如此高的角度,去看待大齊的問題。今天經宋錚高屋建瓴地講述,便有豁然開朗之感。他們當然更不知道,就在一個月前,黃元度也如此這般給黃嵩上過課。
「相爺與王爺,不,應該說政方與軍方,彼此都不滿。政方自然埋怨軍方冗兵過多,侵吞了小半國家稅收。而軍方則埋怨政方,將我大齊的食鹽、糧食、布匹乃至木材、錢莊等等,大齊的經濟命脈都交由大族掌握。先說冗兵,我號稱大齊兵多將廣,不但有邊關軍、漕兵,各州還有守備軍。軍士的數量,要超過各級官員的數量。太祖太宗,以軍打天下,不但是皇帝,也是戰將,所以大齊軍方勢力無比龐大。即便太宗和之後的高宗都意識到這一個問題,卻仍然裁不動軍隊。以太宗高宗之力,尚不能裁軍,而今相爺要做這件事,更是步履維艱。」
慕頤忍不住道,「小郎,你今天所說,吾等耳目一新。不過,這是相爺考慮的問題,似乎與大公子無關。」
「不,是大有關系。」宋錚道,「相爺之所以裁不動軍隊,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手里沒錢,而我們要做的,是讓相爺能賺到更多的錢,或者說,能使用更多的錢。」(吼吼,第二更,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