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在長城大飯店休息了兩天,並跟其他各個部委的人再次商討了一些合作細節之後,唐歡便離開了這個號稱正處在「勃勃生機」的老北京。
因為在他看來,現在這個極度缺少綠化的北京,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有的,可能也只是遍地的工地,炎熱的氣溫以及飛揚的粉塵……如果這里不是中國的政治首都,他真難想象在這里生活是一種什麼滋味。
當然,他也明白到自己這是太苛求了,畢竟他現在的生活跟過去那種小市民的生活已經千差萬遠,不能照搬香港的生活對照這里。
現在正是中國城市化進程的開始,這種工地四處的情況也是不可避免的。實際上唐歡前生所在的那個小城,在後來一樣是這副模樣,整個中國全都如此,只是早晚有不同而已,世界在後來稱呼中國就是一個大工地,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車里的唐歡,一路上不知道看到多少正在修建的工地,他也知道這種城市化是一種必然,但他就是不喜歡。
「其實就算要搞建設,也有很多方法麼。」又路過一個露天作業的工地,看著許多孩子在旁邊玩,唐歡輕輕的搖搖頭,「難道跟後來一樣,把工地圍起來不讓外人進來就那麼困難麼?非要這種開放式建設?塵土飛揚又不安全?「你在說什麼?」一邊的林美玉問。
「哦,沒,沒什麼。」唐歡搖搖頭,很快就轉過了頭。神情淡然道,「只是在看一些無法改變的東西而已。」
從北京離開後,唐歡立刻飛去上海,然後就在上海主要高層的熱烈招待下,二話不說,先去招待所吃了個飯。
在這場飯桌上地最高接待者,赫然就是一個帶著眼鏡,穿著樸素,滿臉微笑而又顯得十分慈祥和藹的中年人。也就是現在的上海市市委書記,後世大名鼎鼎的江某人。
不得不說,盡管後世對他的評價多種多樣,但現在真的接觸起來。唐歡卻感到他身上真的有一種獨特的魅力,或者說平易近人也可以,讓人很容易就在他面前放下包袱,放下戒心,可以在最快的速度內把他當成不錯地朋友。當然,那也僅僅是不知道他後來具體發跡歷程的前提下。
不過連鄧牛人跟鐵娘子都見過了,再見這樣的第三代。唐歡也沒什麼壓力了,更何況現在是他們在努力討好自己,心里的滿足感不要太小。
另外就是。唐歡還發現這頓飯其實並不奢侈。如果按照當前地吃飯標準來說。甚至可以說寒酸。比如也就十幾個北方常見地炒青菜。一點小米粥、辣菜咸菜加饅頭。再有就是多加了一些南方常見小吃……不客氣地說。唐歡當年沒去香港之前。在北城縣那個窮困地靠海小縣城里。吃地都比這個好不知道多少倍。
看了這些菜。唐歡也曾暗暗嘆過氣。因為他不知道這是上海市這時期請客吃飯真地這樣樸素呢。還是特意照顧自己……畢竟當初跟鄧首長吃飯地時候。中南海地廚師曾問過自己要吃什麼。自己當時就說過不要奢華。要吃家常菜。
如果是前者。那麼他地確可以對此時地江書記或者整個上海地領導團體贊嘆一下。但如果是後者。就只能說明上海現在地管理團隊逢迎上峰地手段已經十分高超。並且對中央內部地某些情報也了如指掌……
「這就是上海幫啊。」酒席快結束地時候。唐歡不禁微笑了下。
吃過飯之後。下午唐歡再三要求不要休息。要先去正在改建中地寶鋼二期以及新地飛機制造廠去看看。
對于唐歡地這個要求。上海市政府沒有任何地推月兌。也沒有對唐歡說諸如車馬勞頓之類地。而是迅速派出干員陪同唐歡一起去參觀。並充當解說。
這次陪同唐歡一起考察的,是上海市委副書記黃某,他過去曾經是上海工業工作黨委書記,也一直是主抓上海的工業,所以這次陪同他來是最合適的。
他們首先去了寶鋼,寶鋼二期整個就是一個超大地工地,到處都是鋼筋水泥以及人頭涌涌。
「看,這里就是寶鋼二期未來的工廠廠地。」頭戴安全帽的黃副書記指著那一片熱火朝天的工地對唐歡解說道,「現在設備還沒有運過來,但我們已經在最快的速度對整個工業場地進行了規劃布局,都是我們的設計專家跟日本以及德國的專家相互論證很久才定下的。目前這里,就是將來的廠房區,那邊就是生活區,我們地這次規劃,全部都是世界先進水平,也是我國第一個高現代化地工業城。」
「嗯。」唐歡點了點頭,其實現在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他也看不出什麼來,只是看到地方貌似很大,然後工人干勁很足。
「對了,日本專家……可靠麼?」唐歡忽然問。
「嗯?」黃書記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你們不是說設計這個工業城的專家還有日本人麼?」唐歡只得再問,「我是問日本地專家,他們的設計可信麼?」
「呵呵。」黃書記這次听明白了,只見他笑了笑,「放心吧,日本來的專家很敬業,何況這次的規劃因為您的大力投資,我們不存在資金缺口,加上還有德國的專家,我們自己也不是糊涂蛋……嗯,反正這次的規劃您放心,絕對不會有問題,日本專家的設計,也的確都是最好的。」
「是麼。」唐歡點了點頭,「還是小心點好,我記得上次寶鋼一期不是吃過日本人的虧麼?比如關鍵配件很貴。」
「是吃過虧,但後來我們仔細想,其實也不能全怪日本人,畢竟純粹在商業方面,他們也沒錯。」黃書記嘆了口氣,「歸根到底還是缺錢啊。讓我們明明知道日本人的設計會成本高,但相比而言,我們當時的能力只能引進日本的那套技術,德國的方案好是好,但還不適合上海這種鐵礦石資源缺乏的地區,而且也比日本的招標貴。」
听到黃書記這麼說,唐歡不禁翻了翻白眼︰「真服了您,吃了大虧,還說不怪人家使詐?」
「呵呵,誰讓我們第一次都不懂里面的訣竅呢。」黃書記淡淡的一笑,「不過使詐一次,第二次就不靈光了,吃過一次虧,有壞的地方,也有好的地方。將來,我們一定是要走出去,跟世界接軌的,那時候的商業欺詐更加多,我們現在吃點小虧,能引起大多數人的警惕,對未來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其實就算日本人,當年不也吃過美國人很多虧麼,都一樣的,這是後來者在發展路上必然要付出的代價之一。」
听到黃副書記這麼說,唐歡也只能是微微搖了搖頭,既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反對。
仔細一想,他們說的或許也有點道理,中國現在不是沒有明白人,而是明白人太少了,而少數的明白人,也大都不在具體領導位子上,這就造成了上下月兌節。大飛機項目如此,寶鋼一期也是如此。
中國在很多情況下,都是最上層要搞某個項目,下層具體研究人員也信心飽滿,但中層具體管理者,就總是信心缺缺。
唐歡還記得,前世曾在網上看過n多帖子,有的說是改革開放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思想,讓這些大項目下馬,因為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了,所以大家都尋思賺錢,不去考慮研究了。
在過去,唐歡也深以為然,但現在親自接觸過程不識等具體研究建設人員之後,他深深的明白到,過去看到的听到的,未必就是對的。至少在這個時代的中國研究人員,大部分還是有著一種使命感跟責任感,他們對物質普遍看的很淡,反而對自己手頭的研究項目表現出一種罕有的狂熱感。而上層領導,比如鄧也好,胡也好,他們都對這些大型項目也都是關懷備注,沒有絲毫的忽視。
按說,上曾領導重視,基礎研究人員又有信心,項目應該是沒問題,但壞就壞在中間環節,因為這些稍微了解點工業,但又其實不是研究人員的官僚們,不管是出于什麼目的,就是出工不出力,可著勁兒的要項目停工,然後可著勁兒的從項目基金中撈外快。
後來雖然沒有大肆報道關于這時期的管理層人員如何如何,但到了胡書記時代,可以看到很多研究人員依然回來上工,但過去的那堆中層管理人員卻都全部換了一茬,並且如果仔細研究也不難發現,這批人很多在九十年代末的時候就被各種理由下了監獄,而更多的主要首腦則逃去了國外,最典型的,就是幾個讓運十下馬,並跟麥道飛機順利洽談合作事宜的國家大功臣,後來大都在美國活的相當滋潤……
想到這里,再聯想到前面跟鄧的見面,讓唐歡忽然感到一陣無力,他不知道自己要是深入中國的政壇,到底會是什麼一副樣子。
再次看向那一片工地,唐歡默默的想︰「或許,由外而內,這就是我目前最正確的法子了。沒錯,不能直接走官場,要跟官場有限合作,自己以外商身份成立一些自己的機構,通過自己的機構多為老百姓做一些實際的福利。比如我可以直接多建設一些學校,多建設一些福利房,多搞一些更實惠的商業保險……這或許就是我回報祖國最好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