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騎軍 第二十章席織妖

作者 ︰ 風似刀

第二十章席織妖

葛沮發現有人來,定楮看去。只見來人是一個年紀二十歲出頭,身材高大,膀闊腰圓,雙眼放射著刺眼光芒的大漢。又見他穿騎軍軍官服,一臉又黑又密絡腮胡,最顯眼的還是他左臉頰上那條暗紅色的刀疤。

來人虎步來至葛沮身前,立正向著他行了一個軍禮,用洪量的聲音說道︰「鄙人,吉州安江張銳,不知葛大人降臨寒舍,有失遠迎,但請恕罪。」

葛沮觀其形、听其音,心里贊道︰果然是一條好漢,只是他臉上的傷疤太磣人了。

葛沮深施一禮︰「爵爺客氣了,愚遼州慈江葛沮,前來拜見爵爺。」彎腰施禮的葛沮,能看見對面張銳穿著的那雙嶄新錚亮的馬靴。

在兩人一高一低的行禮中,顯得葛沮更加的弱小。

「哦?原來葛大人是慈江郡人氏啊。來,來,請坐。」張銳一把將葛沮拉起,態度甚為熱情。

本來張銳在後面更衣時,心里還有些不爽。董小意一邊為他換衣,一邊又在勸解︰「銳郎,你的處世之道應該改變改變。你應該尊敬比你地位高的人,願意同他們一起高升。地位比你低的人,你應該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這才能表現出你的氣度和宏德。如果你的氣勢凌架于在你之上的人,而對你之下的人,又很蔑視的話,你離災禍也不遠了。」

董小意的這番話,讓張銳猛然省悟,隨即調整了心態出來見葛沮。對待葛沮的態度,親熱的就跟見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此時,誰又知道他剛才還在咒怨葛沮呢?

雙方落座,葛沮見張銳坐姿端莊,腰挺背直,雙腿叉開,仿佛正騎在一匹戰馬上。心想︰不愧是騎軍出身,只看坐姿就知道了。

張銳做了一個請茶的手勢,用充滿誠意的語氣說道︰「葛大人,鄙人傷勢剛好,正說這兩天去拜訪您呢,誰知先勞您大駕到鄙人草居來探訪了,實在讓鄙人感到慚愧啊。」

張銳的熱情態度讓葛沮深感驚詫,他原本以為像張銳這樣出生入死的猛士,見到自己多半會不屑一顧,沒想到竟是如此的禮儀得體。心中再次感嘆︰真是不愧是世襲家族出身,自是從小就謙恭有禮慣了。

「爵爺客氣了,愚禮應上門拜訪的。像爵爺這樣的勇猛之士,愚已神往已久,早就想來拜見您了。只恨平日公務纏身,一直未得空閑,拖到今日才能一睹尊容。」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既然張銳態度熱誠,葛沮也不能施禮,謙讓之語自然奪口而出。

「葛大人說笑了,您是一郡之首,何等尊貴之人啊?怎能說來拜見?葛大人能屈尊來寒舍,是鄙人的榮幸。好!葛大人,我們不要再說這些謙讓之語了。您能來,鄙人真的很高興,今晚略備小菜,你我一醉方休,如何?」張銳爽朗地笑著說。

「愚,略坐會兒就走。不是不給爵爺面子,只是晚了怕趕不回城去。」葛沮說的是實話,返城至少需要六七個小時,夜晚趕路的確不便。

「那就屈尊留在寒舍住上一晚,我也很想與葛大人好好談。」張銳說罷,向外面喊道︰「來人!」

廳外候著的亞紅進來,張銳吩咐道︰「趕緊去收拾一間客房,再吩咐廚房今夜為葛大人設宴。」

「是!主子!」亞紅答應著告退。

到此,葛沮也略微知曉了些張銳的脾氣。知道自己趕夜路回城不便,就出言挽留,但又不得自己答復,便吩咐下人準備,可謂是粗細兼備。

「葛大人,您的家鄉在慈江郡,這次叛亂沒受什麼影響吧?」張銳一邊又葛沮用茶,一邊關切地問道。

葛沮抿了一口茶,道︰「多謝爵爺關心,愚的家人都在玄州,產業也多在吉州,所以並未受到禍亂之災。」

「這就好,這就好。」張銳像是松了一口,連聲說好。

葛沮放下茶杯,又嘆了一口氣,神色黯然地又說︰「只是愚的兄長還在慈江郡,因不肯參加叛亂,便慘遭不幸。唉!可憐大哥一家五十余口,都被愚民暴徒所害。」葛沮的心里隱隱作痛。父親的家業,傳給了大哥,結果在這場災禍中化為了烏有。

張銳扼腕長嘆︰「是啊!遼東四郡之亂,使得多少無辜百姓遭殃。說來慚愧,身為帝**人,沒能早日結束這場叛亂,真是愧對了陛下和百姓們。」

葛沮連忙擺手說道︰「爵爺言重了。正是因為您和眾多帝**人的奮勇作戰,這場叛亂才不至于拖延過久。按照現在的形勢,最多一兩個月,遼東四郡之亂必將平息。」

「只是嘛,禍亂雖平,遼東四郡怕是用十年光景也不能恢復原貌了。」葛沮輕拍著案幾感嘆言道。

葛沮听家鄉逃出來的說,遼東四郡青壯大多被裹挾偽高句麗軍,田地荒廢,奸婬擄掠隨處可見。加之漢軍大肆屠殺和俘敵拍賣,更是讓遼東四郡人口大量流失。想到家鄉遭此之災,他的心里就覺得不好受。

「葛大人,您是遼東人氏。您說說,是不是遼東百姓都痛恨帝國啊?不然怎麼老是想著**呢?」張銳對此非常不解,很想听听葛沮這個遼東人的真實想法。

葛沮搖頭言道︰「遼東四郡之亂的根本,不是當地人對帝國的政策不滿,遼東之地也是輕徭薄稅,百姓均可得以溫飽。」

「哦?那是什麼原因?」張銳更加的好奇,又接著問道。

葛沮一字一句言道︰「以愚見,這次遼東四郡之亂可以說是人為之禍。」

「還請葛大人賜教。」葛沮這個說法,張銳還是第一次听到,越發的感興趣起來。

「爵爺應該已經知道這次暴亂的起因吧,其實這就是禍亂之源。」

「您的意思是,這次禍亂都是那個酷吏造成的?」

「也可以這麼說。因地域歧視嚴重,遼東四郡人的自卑心理極重,與帝國內地人之間的積怨很深。那個酷吏所為,激化了長期積累的矛盾,使它猛然爆發出來。」

張銳點點頭,葛沮的見解也有些道理。地域歧視這個現象不好,但不好解決。他知道,即便是一千多年以後,這個現象也還存在。

「爵爺,以愚之見,治國當視嚴酷苛政為第一大害,官吏當以寬宏為道,體民為責,縱然是略有貪污,也不會造成如此大的害處。嚴處酷吏,可以防止矛盾的爆發。只可惜……」在交談中,葛沮不知不覺把張銳當成了多年的好友,也道出了他的一些心里話。

但他的這番話,張銳卻不敢苟同。表現上看,嚴酷苛政的確比貪污危害更大,但貪污好比是慢性毒藥,會慢慢的腐蝕和掏空帝國內髒,其遠期的禍害之深、範圍之廣,非苛政所及。而苛政則好比是劇毒,一次爆發,就可能取人性命。所以,兩則都應該是導致禍亂的根源。

此外,張銳從葛沮的話里听出了一層意思。帝國法律對貪污懲治甚嚴,而對苛政卻相對寬松。只要不是鬧到激起極大民憤或是逼得民眾造反,朝廷一般不會嚴處酷吏行為。

但許多新州人造反,最直接的起因,都是被酷吏所逼迫。葛沮是看見了這一點,但他不敢直接說出口。說出來,就有指責朝廷法令不健全的嫌疑。搞不好,還會被人按上私下議政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所以,才會有最後「可惜」二字。

通過一番談話,張銳發現葛沮是個有思想,有智慧的人,雖然有時他看法也不全面,但畢竟是被時代所限制。葛沮見張銳豪爽,又沒有架子,對他印象不錯。兩人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晚飯時間。

張銳吩咐開席,請葛沮入座。

席間,張銳隨意地問葛沮︰「葛大人,近來上都可有新聞?」近半個多月,張銳沒有機會看到朝廷邸報,想從葛沮這里了解一些近期朝廷的動向。

葛沮笑道︰「還真有一趣事,現在幾乎帝國各地州府都知曉了。」

「哦?是何新聞?」張銳甚感興趣地問。

「上月,陛下半夜批改完奏章後,突然心中有感吟詩一首︰‘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家翁,日高三丈猶披被。’朝中大臣們聞後,甚是慚愧。所以現在每天,天還沒有亮,就到各司部處理事物了。」葛沮把這事兒當成一個笑話,說給了張銳听。

張銳听後沉默不語,心里甚是同情他的這位表叔。同樂應該算是位稱職的好皇帝,勤勉在聖祖之後,當數第一。再看他的祖先們,除了聖祖外,每位皇帝在位時,都沉迷于自己感興趣的事務,十之**不親理朝政,所有政務一概授權內閣處理。

愛玩砸陣的,在帝國內大肆修建砸陣場,出資請人比賽,盛況空前;愛旅游的,連年飽覽帝國美景,在上都的時間屈指可數;愛美色的,選了數百嬪妃入宮,夜夜笙歌,兒女多得數不清。就連同樂的父皇在位時,遇到突忽第一次叛亂,也仗著帝國有錢,砸光了國庫的存款,也沒操多少心就把叛亂平息了。

可能是祖先們把該玩的玩盡了,該享受的享受完了。接下來就輪到這位倒霉的皇帝受苦了。自同樂繼位以來,帝國各地不斷的發生干旱、蟲災、水禍等自然災害,有的地方幾乎顆粒無收。老州人踫到天災還好辦,幾百年的積累,哪家沒有點積蓄或存糧?咬咬牙也能挺過來。

但新州人就不一樣,新州的人就從來沒有什麼積蓄、存糧,一旦遇到災年就只能是坐以待斃或者是聚眾造反。因此,帝國不在西面抗夷,就在南面平叛,經年累月,被拖累得越來越虛弱。

家里不消停,張銳的這位表叔,當然也就睡不好,吃不香,甚至連陪伴後宮的機會都很少。他出此怨言,也在常理之中。

從同樂的詩中,張銳可以感到同樂的自信心沒了,早年的那股勵精圖治的勁頭兒沒了,他已經感到厭倦了,甚至想去過富家翁的生活。

可憐啊!看來皇帝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如果做個太平盛世的皇帝,自然有享受不盡的富貴榮華,但遇到亂世的皇帝,還真不如做一般的平民百姓省心。

好在同樂還沒有完全自暴自棄,他還在堅持。如果將來有一天他徹底灰心,選擇玩樂享受來麻醉自己的話,那大漢帝國可能就真的完了。

晚宴結束後,時間尚早。聊興未盡的張銳請葛沮來到書房,讓奴婢點上燈燭,打算與葛沮秉燭夜談。

閑談中,窗外吹來一陣風,熄滅了一盞油燈。張銳轉身去拿火石,回轉身看見葛沮面帶恐懼之色,眼楮直直的盯著窗外看。

「葛大人何事?」張銳不解地問道。

「爵爺,您難道沒有听說,席織妖的事情嗎?」葛沮神色緊張地說。

張銳搖頭道︰「什麼是席織妖?沒有听說過。」

葛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說︰「現在府郡都在流傳席織妖的事。說‘有一個象草帽樣的東西,夜間會飛入民家,又變成大狼的樣子能咬傷人。’現在府郡的居民都很驚慌,每晚臨睡前關閉幾層門,全家老小住在最里屋,家中男人都拿著獵弓小心準備防備,甚至整夜不睡。而郡府街面上一到掌燈時間,就會看不到一個人。人們都說‘席織妖來到的時候,會通宵發出怪叫聲。’」

張銳听罷,就想大笑。只是轉念又想︰現在的人是比較迷信,給他們灌輸無神主義,他們也不會相信。什麼席織妖?只不過是有人編出來嚇人的謠言罷了。

「葛大人。在您的管轄範圍出現這樣的妖言,您沒有想辦法阻止嗎?」張銳心里有些看不起葛沮了。先前閑聊中,葛沮還表現出象是個有智慧、有能力的人,怎麼也會被這樣的妖言給嚇得驚慌失色?

「不是沒有阻止,是沒有辦法阻止。妖言在府郡才興起之時,愚就命令張貼榜文,不許大家相互傳言。可是妖言還是不斷,加上有時夜里確實發出怪聲,這樣更讓大家害怕了。就連那些貼出的榜文,第二天時也會消失,所以大家都相信有席織妖這樣的怪物。」葛沮臉色難看之極。看來,他心里也相信有這樣的妖怪。

張銳搖搖頭,他是絕不會相信這個世上有妖怪的。這事兒,既然不是妖怪作祟,那肯定就是有人在搗亂。但誰會這樣無聊呢,想出這樣的方法來嚇唬大家?

見葛沮臉上還有懼色,張銳又開導說︰「葛大人,鄙人從軍數年,殺過的人已過千。要是有妖有鬼的話,鄙人早被他們拖出吃了報仇。所以這妖鬼之說,只是無稽之談罷了。」

「是,是,是。爵爺乃勇猛之士,怎能害怕這些妖魔鬼怪。」葛沮神不守舍的點頭稱是。

張銳暗暗好笑,葛沮只是說自己不怕鬼怪,並不說世上就沒有鬼怪。看來他是深信,有妖在做怪了。他也很好奇,是誰在作怪,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他打算管管這事。「這樣吧,葛大人。鄙人明日就和您一起回去,鄙人到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葛沮面露喜色,只是口中還在推辭︰「怎麼勞爵爺大駕呢?再說您還有傷在身,不可太過勞累。」

張銳堅持道︰「葛大人不要推辭了,鄙人的傷勢已痊愈,過幾日就要返回軍團。走之前能為鄉親們做點事情也是義不容辭的。」

葛沮起身行禮︰「如此,就有勞爵爺了。」

當晚,張銳將此事告之董小意。董小意听後臉上也稍有色變,立即出去吩咐數名女婢到小竹和六靈的房中陪伴。又命當值的武士和健僕,在晚上巡夜時要多加警惕。忙忙碌碌好一陣子,才回房歇息。

張銳見她如此緊張,心想︰董小意可算是當世有才、有智之人,但听說這樣的妖言,都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態度。就難怪一般人更加緊張,看來葛沮害怕也屬正常。這事兒一定要搞清楚才行,不然自己走後,這里一直處于妖言之中,莊園的人還要不要做事了?

第二天一早,張銳帶上兩名武士跟隨葛沮向著郡府所在地平濟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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