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宮,楊英便帶著張銳等人去江海軒小聚。張銳今日情緒頗佳,席間談笑風生,把氣氛搞得很活躍,不知不覺一頓飯下來天色已暗。散席後,楊英、陸柯與告別眾人,然後前往太尉府。他倆在上都本來都有自己的宅子,但這次回到京城後,一直住在太尉府。
路上,陸柯帶著微微的醉意對楊英說道︰「今日,你的兄弟可出盡了風頭。」
楊英不知他所指的真正含義,含糊其辭道︰「我早說過他是有才之人,可是大家以前都不相信,今日就他能答出問題,自然令陛下歡心。」
陸柯道︰「陛下的提問,我也能回答出來。不過我知道,陛下的問題主要是針對劉炯、史萬歲和元景山三人,所以我沒有出聲。」
楊英一愣,問道︰「你怎知陛下是向三位統帥提問?」
陸柯笑了笑,解釋道︰「岳丈大人就快退休,他老人家空出來的位置,需要合適的人接替。從陛下今日出題考察他們,就知道陛下還在考慮太尉的人選。所以,這個題目並不是考察我們的,無需我們作答。」
听了陸柯之言,再回想今日皇帝召見時流露出的神態,楊英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以智將自詡的姐夫今日在召見時一直沉默不語,原來他看出了陛下的心思。轉而又問陸柯道︰「你的意思是張銳今日即使對答如流,也不可能成為太尉的人選?」
「對!」陸柯點頭道︰「張銳、你、我,還有劉武周都太年輕,在朝中的資歷太淺,難以服眾,陛下不會放心委任我們這個重要職務的。」
「依你之見,誰的希望比較大?」由誰接任太尉。會直接影響他今後的前途,楊英很上
「依我之見,滿朝文武,只有三人有這個資格。一是賀若弼,二是劉炯。三是楊素。」
楊英滿心希望楊素能接任父親地位置,其次是劉炯,最不希望的是賀若弼當太尉。陸柯不是外人,他便無所顧忌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賀若弼孤傲,他不合適當太尉。」
「放心,他在三人當中希望最渺茫。」
楊英半信半疑道︰「我曾听父親說過,高丞相這一段時間與賀若弼走得比較近。如果丞相出面推薦,陛下也許會給他面子。」
「高穎?」陸柯呵呵地笑出聲來,說道,「他能不能繼續當他的丞相還成問題。陛下哪還听他的話。他不出面推薦賀若弼還好,一旦他出面推薦,賀若弼必然會被陛下從人選中排除掉。」
楊英越發疑惑。問道︰「此話怎講?」「今日張銳告了高穎一狀,陛下即使不免除他地職務,從此也不會再相信他。你想,陛下不信任的人出面推薦的人選,陛下能放心嗎?」
「你說今日張銳告了高穎?我咋沒听見?」楊英非常疑惑,今日張銳一直與他們在一起,並沒有與陛下單獨相處過,沒有听到他向陛下告誰的狀。姐夫為何這麼講呢?
「今日,陛下問的那座樓閣,你可知它是誰家的?」陸柯見楊英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張銳告過狀。心想,張銳放冷箭的手段真是高明,不服不行。他告狀不著痕跡,不僅旁人不容易察覺他的本意,就連皇帝也認為他是無心之言。不認為他是有意中傷別人。在這方面。自己可比不上他。
經陸柯點撥,楊英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是說張銳故意說丞相的壞話?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陸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听說前一陣子朝廷派人去調查張銳,是丞相提出來的。一定是他知道這事,所以報復丞相。這小子瑕疵必報,以後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得罪了他,不然以他地心機,吃虧的一定是你。」
對陸柯的忠告,楊英不以為然。張銳與自己沒有厲害關系,自己不去害他整他,他也不會陰損自己。楊英一直不相信張銳會干出私藏俘虜之事,見陸柯提起,便說道︰「我與張銳相交多年,他是什麼樣地人我最清楚。他哪能干出違法的事?高丞相捕風捉影懷疑他、派人調查他,故意與他過不去,難怪他心生怨恨、伺機報復。」
陸柯則不同意他的看法,說道︰「無風不起浪,這事我看多半確有其事。而且很可能劉炯也參與了此事,不然欽差到之前的那一段時間,劉炯為什麼會頻頻招張銳去風鈴城?」
楊英不置可否,覺得陸柯這樣分析是因為不了解張銳,又為張銳辯護道︰「如果是真的,為什麼欽差沒有查出真相?我想即使他想干,他的部下也不會都跟著他一起干,畢竟這是欺君之罪。」
陸柯笑道︰「正是他的部下有人告發才會引起朝廷的調查,我听說有游騎團中一個營長叫宋金剛,在欽差到來之前被指控有罪,被判了刑。我猜想,張銳必定提前探听到了朝廷要調查他地消息,而且知道是誰告的秘,所以先下手為強,把告密者給解決掉。」陸柯雖然並不知到事情的真相,但猜得**不離十。
楊英對張銳地信心也被陸柯的推理動搖了,喃喃自語道︰「張銳為什麼會這樣做?」
「從他開錢莊之事,我就看出他是一個貪財之人。你想,眼前擺著上百萬金幣,他能不動心嗎?」陸柯知道,不能怪自己的運氣不好,當初爭取處理戰俘的機會對大家來說都是均等的,可誰都不願主動請纓。只有張銳去爭取這個認務,可見他那時就打好了小算盤。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今,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眼光沒有張銳看得遠,腦筋沒有他轉得快了。白白失去掙大錢地機會。
楊英听到能掙上百萬金幣時,心里釋然,同時臉上也露出羨慕地神色。換成是他,也願意為百萬金幣冒一次險。照此推理,張銳多半也禁不起這種巨大的誘惑。
兩人一路說著話。回到太尉府。看門地家人稟告說,太尉還沒有休息,正在大廳等著他們。兩人匆匆忙忙趕到大廳,果然見太尉正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兩人行過禮,太尉放下手中的書本,問道︰「今日陛下召見你們,都說了些什麼事情?」楊英一五一十地把在凌霄閣地事情說了一遍,包括張銳告丞相的事情也不隱瞞。
楊堅听罷,捋著長須問陸柯道︰「賢婿。為何沒有听見有的你說話?難道今日你一直沒有吭聲嗎?」
陸柯恭敬地回答道︰「皇上在考察太尉的人選,小子怎敢多言?」
太尉嘆息道︰「你素來聰明,怎麼今日卻犯了一回傻?」
陸柯不解。問道︰「請大人明示。」
「你明明知道皇上是在借機考察你們,你就應該像張銳一樣,在皇上面前充分展現你的才華。」
「可是……可是小子沒有資歷擔任太尉之職,就算回答了皇上地問題,也沒有什麼用處。」
「胡說!怎麼會沒有用處?你一年能見幾回皇上?憑什麼能讓皇上記住你這個人?你好好想想吧。」
听了太尉之言,陸柯後悔不迭,他只考慮了自己沒有資格出任太尉之職,卻沒有想到應該趁這次與皇上見面的機會充分展現自己的才智。給皇上留下深刻印象。唉,在這方面,自己又失誤了。遠沒有張銳精明。張銳很可能也知道他成不了太尉的人選,但他仍然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且今天他一直想方設法討好皇上,其目的,就是太尉所說的。抓住機會加深皇上對他的好印象。
陸柯還在自責。又听太尉問道︰「柯兒,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陸柯平時自視甚高。從軍以來戰果卓著,從未仔細想過自己有什麼弱點,而且從沒有誰這樣問過他,猛然听太尉問起,一時答不上來。
太尉笑了笑,又道︰「換句話說,你知道你與張銳最大的差距在哪里嗎?」
陸柯想了想,回答道︰「他比小子勇猛。」
「就這點?還有沒有?」太尉緊盯著他追問。
陸柯又琢磨一陣,說道︰「他比小子膽大。」
太尉認同了這點,說道︰「對,他比你膽大。你很聰明,也許比張銳還要聰明,可是張銳是敢想敢做,而你則是敢想,而不敢做,這就是與他地最大的差距。你要知道,光想是沒有用的,沒有付諸行動,永遠不可能成功。」
太尉地一番話,深深觸動了陸柯的心。今日,他也想出了解決西部駐軍的辦法,卻沒有說出來。回來的路上,對楊英說起此事時,還笑張銳是白費口舌,沒有想到自己才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白白失去了在皇上面前展示才智的機會。
太尉見他沉默不語,又道︰「你也不必喪氣,只要從今以後改掉這個毛病,前途也不可限量。記住,謹言慎行,不代表不言不行。膽大而心細,才是成功的關鍵。看看張銳,你就知道了,正是他平日不斷給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皇帝才對他恩寵有加。你們有所不知,皇上曾單獨召見我,提出準備晉升張銳的爵位。他不滿三十歲,就已是中將,不久之後又會是侯爵。可以想像,只要皇上在世,他遲早會坐上太尉這個位置地。」
太尉本意是要安慰陸柯,可是說著說著又夸獎起張銳來,而且說話時,臉上滿是贊賞之意,那個神情就像是在夸獎自己的親兒子一樣。陸柯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太尉是多麼欣賞張銳。
陸柯知道,即使他的軍事能力再突出,如果沒有足夠地政治智慧,至多向韓擒一樣當個統帥,永遠不可能進入朝廷的核心——內閣。以前有太尉幫助,還能逐步晉升。可太尉早晚會退下來,能不能再上一層樓就只能依靠自己了。張銳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而且還要比他做得更好。從這時,陸柯下定決心,要盡快彌補自己的弱點。
太尉沒有料到,他的這番話,對陸柯今後地人生起了至關重要地作用。此時,他正在心里想,張銳這次幫了我的一個大忙,憑這點也該給他點好處。明日,就在內閣會議上提出皇帝地意見吧。
而此時,張銳正搖搖晃晃地回到驛站。一進院門,就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他喜出望外,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