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騎軍 第八十九章兩份命令

作者 ︰ 風似刀

漢元797年8月10日,西平城內一片忙碌景象。97小說網各部將領早就得到通知,明日主將張銳將要下達出戰命令。即將跟隨部隊一齊行動的將領們都整裝待發,他們的親兵們也都準備好了行裝,喂飽了馬匹。

各部私交較好的將領、官員們,也抓緊最後一天的空閑時間,聚會、飲酒、敘舊。喧鬧聲、歡笑聲隨處可聞。然而西平城內有一個地方,氣氛卻異常陰沉、可怕,仿佛嚴寒的冬季已提前來到。

西平城張銳住所的客廳里,蕭禹、李伯藥分坐兩端。兩個平日私交不錯的朋友,現在都埋著頭,不用正眼看對方。他倆偶爾抬起頭觀察張銳的表情,無意間眼神交錯,霎時都臉色微變,一副尷尬的表情。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對方,特別是以現在這種身份與對方踫面。

客廳主位上,張銳似乎已變成了一尊石像。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手里還緊緊握著蕭、李二人帶來的兩份截然不同的命令。準確地說,在兩個小時之前,他就保持著現在這種姿勢,整個身軀如凝固一般一動不動。

雖然張銳一直這樣沉默不語,蕭禹、李伯藥也都沒有出聲打擾他。他們非常理解張銳現在的心情,他們曾經也跟此時的張銳一樣迷惘和躊躇,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只不過到最後。他們都是身不由己地听憑命運地安排,最終都沒有根據自己的意願做出選擇。

此時此刻,他們都願意靜靜地等待下去,希望張銳仔細掂量過後,幫他們做出最後的選擇。同時,他們也希望張銳的選擇與他們現在的立場一致。

然而。此時的張銳並非他們所想像地那樣,在為如何抉擇而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現在張銳的腦袋完全是一片空白,他的靈魂在一看到那兩份內閣命令時就已出竅,空留了一副軀殼在客廳里。

多年以來,他一直追求的理想,一直堅守的信念,已被這兩份內閣命令擊得粉碎!他失落的情緒,遠遠超過當初失戀時所遭受的打擊。他感覺自己仿佛身處一片灰暗之中,震驚、彷徨、孤獨、寂寞、淒冷、無助、哀傷、沮喪……林林總總的負面情緒充斥著他的心靈。

可怕地寂靜、可怕的黑暗,讓他有了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他很想從黑暗中找出一條可以沖出光明地路來。但那雙被黑暗蒙蔽已久的眼楮,似乎喪失了視覺,無法幫助他從黑暗中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感覺身上所有的傷口都開始刺痛。都開始流血。多年來征戰留下的傷痕,似乎都在此時發出了不甘的吶喊。他也想放聲吶喊,將心中的苦痛發泄出來,但沉重的心情仿佛將他的嗓子給壓制住了,仍憑他如何努力,也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他此時深刻體會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的含義。他現在就像身處在一片密集地荊棘林中,他越想拼命地尋找出路,就越被荊棘刺得鮮血淋灕。

「殿下……殿下……」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一個听起來非常遙遠地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這是在叫誰?是在叫我嗎?又是誰在叫我?我現在又在那里?這個聲音,終于讓他恢復了一些了具體的思考能力,漸漸地,他地心神也回到了軀殼中。

「殿下。殿下。」這回他終于听清楚了。這是許旺的聲音,許旺就在他身後。他微微轉過頭去。面目凝重。

「殿下,夜已深了,您是否用餐?」許旺看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擔憂。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張銳如此失態。

「哦?天已經黑了?」張銳這才發現,廳內已經點起火燭。他之前根本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仿佛出神就在前一刻發生的事情。沒想到四、五個小時轉瞬即過。

「那就開飯吧。」張銳站起身來,對蕭禹、李伯藥說道,「蕭兄、李兄,我們一起用餐吧。」蕭禹、李伯藥都站起身來,對視了一眼,沒有出聲。

張銳見狀搖搖頭,說道︰「怎麼?你倆之間縱然有天大地分歧,難道在我這里,都不能一起吃頓飯?」

這話讓蕭禹、李伯藥想起以前在上都時地情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李伯藥反應稍快,對蕭禹打著哈哈笑道︰「蕭兄,三郎既然要盡地主之誼,我看我們也不必再客氣了。」

蕭禹也苦笑道︰「好,好。來的這一路風餐露宿,吃住都十分簡陋。今天先讓三郎招待頓好吃地,然後再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三人來到飯廳,許旺早已準備好了一桌飯菜。

「這里艱苦,飯菜不能與上都時相比,還請兩位兄長見諒。」張銳這時也略微恢復了常態,客氣地請蕭、李兩人入座。蕭禹、李伯藥看來也是餓極了,也不客氣,拿起碗筷就大快朵頤起來。

張銳毫無食欲,出于禮貌,每樣菜夾了些放入碗中,就放下了筷子。

「三郎,你在上都的家眷都安全地撤離了。」李伯藥以為張銳擔心家眷的安危,一邊吃,一邊告訴張銳。「哦!六靈公主呢?」張銳像是心不在焉地問道。

李伯藥又飲了一口酒,說道︰「公主也與你家眷同行。他們在上都司都衛百里楊的護衛下,從水路去了南京。」

「那就好。」張銳略點了點頭。又問蕭、李兩人道,「你們地家眷都還安好吧?」

蕭禹、李伯藥又對視了一眼,齊聲回道︰「好,都無事。」

「無事就好,大家無事就好。」張銳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是真心慶幸朋友們能渡過了這一場劫難。

蕭禹又黯然神傷地嘆氣道︰「唉!只可惜王兄卻沒有我等這般幸運。他一家人都沒有躲過這場災禍。」

「王……」張銳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十年前跟他比劍的英武少年。雖然王早已不像在帝大時那般年輕,但張銳猛然听聞他罹難的消息,腦海里出現的王完全是當年與他比劍時的少年才俊的形象。

「唉……」李伯藥也長嘆一聲。雖然他最初與王不是太熟悉,但通過張銳地關系,他們也常在聚會上踫面,一回生二回熟,也有一些交情。一個活生生的好友就這麼成了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一想起來就很令人傷感。

「你們誰能給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張銳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才問蕭、李兩人。

「我先說說吧。倘若說得不全。請李兄補充。」蕭禹理了理思路,便把這段時間上都城發生的事情對張銳講述了一遍。

其實,蕭禹本人也差點沒逃過這場災難。高穎身為丞相。又為公卿黨領袖,在朝臣中有許多的舊交、故吏,因此在高、賀倒台後,許多人受到了牽連。

蕭禹身為政務院吏部下屬官吏,也屬于高穎的下屬,也差點遭到清洗。幸虧他的老上司——吏部驗封司郎中胡裕是堅定的太子黨人,與王宜等人的關系也不錯,關鍵時為他作了保,他才險險地逃過一劫。

7月10日,當同樂駕崩的消息傳來後。蕭禹就知道大禍將臨。他本有意棄官而走,無奈當天上都城內就戒嚴了,他想走也走不了。

7月12日。世平太子、長沙郡王兩派打起來地時候,他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當天,世平太子一方就把長沙郡王一方趕出了上都城。緊接著夜里,就開始抓捕太尉、虞士基兩派的余黨。蕭禹本在繼位之爭上處于中立一方,但在這個時候再無中立可言。許多保持中立立場的官員。也遭到了太子方地逮捕。

又是在這個危急時刻。胡裕找到了他。讓他馬上回吏部參與行動,把那些將要抓捕官員的履歷挑選出來。蕭禹沒有拒絕。他知道這個時候拒絕胡裕,也就等于拒絕了生路。在這種情況下,他算是正式加入世平太子一方或者說是東王一黨。

他吏部消息比較靈通,得知了王被緝拿的消息後,也曾設法為他說情營救。無奈,王的上司是太尉一黨之人,王本人與他的上司關系密切,東王一黨人認定王是太尉一黨的人,抓住王後不到一個小時就處死了他,連他的家人也沒有放過。

上都城就在這種人人自危的黑色恐怖中,熬過了一周時間。到7月18日,支持太尉的第十五軍團和衛公陸晴、鄂公龐毅家族軍共計七萬余人抵達上都城下,會合了太尉等留守在上都制造司的三萬余人,人數已經超過了東王一方。上都局勢,也由此發生了轉變。

7月20日,太尉一方地軍隊利用上都制造司眾多的攻城器械,對上都城展開了猛攻。不到一日功夫,就攻破了城牆。攻守雙方的軍隊,當夜在上都城內展開激烈地廝殺。

第十五軍團是乙等軍團,兵源多數來至嶺南地區,大多數人從未見過繁華的上都城,交戰時不免一部分將士起了貪欲,在城中四處燒殺搶掠。

太子一方的軍隊雖然誓死奮戰,但本方軍隊中有三成是各府的護衛,相互互不隸屬,又各自為戰,防線屢屢被攻方突破,嚴重影響了上都城的整體防御。

三天巷戰之後,太尉方地軍隊奪取了大半城區後,準備全力進攻皇宮。東王等人見已經守不住上都城了,便下令己方地人員、部隊撤往城外。幸好,蕭禹的家沒有被太尉方地軍隊佔領。他帶著全家人跟著東王等人退出了上都城。

而此時的上都城,早已是一片狼籍,大火燒毀了三分之一的城區,十余萬上都城的百姓死在這場災禍中,成了這次內斗的陪葬品。

由于太尉一方的軍隊緊追不舍,東王等人只能一路往北逃竄。在逃到信陽一帶。遇到了正要前往上都城地北王、盧公、晉公等家主們。北王等家主隨後給太尉去了一封書信,希望太尉先退兵,雙方再商議解決分歧。

太尉見北王等人的信後,命令所屬部隊停止追擊,戰事這才暫時告一段落。隨後,東王等人在信陽城與太尉等人進行了會談,商討解決繼位一事。不過在這次會議上,雙方意見還是達不成一致,結果仍是不歡而散。

信陽會談之後,在東王的勸說下。原本保持中立的北王等人,也加入到世平太子一方的陣營。東王、北王等人隨後返回了東王的封地——東都洛陽。

而太尉在信陽會談後也返回了上都城,並在7月26日為長沙郡王舉行了登基儀式。長沙郡王登基後。稱號——天佑帝。

東王、北王在听到長沙郡王登基的消息後,也在7月30日,在東都洛陽為世平太子進行了加冕儀式,稱號——安樂帝。並成立了新的內閣,廣發檄文以討伐上都的偽帝和叛逆。

檄文主要是發給各世襲家主們,以爭取他們的支持。內閣命令,主要是對駐守各地地甲等、乙等軍團發出。其中,西部戰區的四個甲等主力軍團和正在番州執行討伐任務的張銳這支軍隊,更是兩派爭取地主要對象。

胡裕是安樂帝一朝的新任內閣大臣,他知道蕭禹與張銳的私交非常好。便命提議由蕭禹為使者,向張銳傳達內閣命令。這份安樂內閣發出命令,要求張銳立刻率兵返回荊州。在襄樊一帶布防,準備隨後的向上都城進攻。

在這份命令上,還加封了張銳的爵位、軍餃各一級。也就是說,只要張銳按令行事,那他現在就是二等侯爵和上將軍餃了。特別優厚的條件。再加上好友勸說。胡裕等人感覺己方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能爭取到張銳,張銳會尊令行事。不過。蕭禹卻對此沒有信心。通過兩年前的那次新年閱兵式後,他便知道張銳其實在心里看不起世平太子,為他效力的可能性非常小。再加上張銳和太尉等人的關系不凡,要是天佑帝一方也有同樣地旨意送到,張銳很有可能投靠到太尉一方。

然而,他不能違背命令,于是帶著這份內閣命令來見張銳。他知道張銳脾氣雖不好,卻很看重朋友情誼。即使雙方政見不同,也不會借故對他痛下殺手。所以,這趟差使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蕭禹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有選擇地對張銳說了一遍,並不急著催促張銳馬上答復,也沒有規勸他非得投奔自己一方。他知道張銳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索性一切由他自己作主。

在蕭禹講完之後,李伯藥也把自己所知道地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他本人是主動參與到派別之爭當中的。他身為虞士基的下屬,又被虞士基提拔過,即使他不主動參與其中,在外人的眼中,他也是虞黨成員中的一員。

這種身份,在虞士基與高穎、賀若弼爭斗時就更加明朗了。虞士基把他當作心月復對待,每次在召集心月復議事時都不會忘了他。

7月12日,虞士基逃出上都城時,也命人通知了他,所以李伯藥也有時間帶著自己地一家人逃出城去。他也去了上都制造司,除了那之外,他拖家帶口地還真不知道該逃往何處。

在百里楊帶著上都制造司的人員和張銳地家眷撤離時,他也想跟著逃走。也許是他的能力過于出色,以至于虞士基隨時都把他帶在身邊,他就是想跑也沒有機會。

信陽會議之後,天佑帝登基。他因為在上都之亂時表現出了「堅定」的立場,被加封了一級爵位,還被提拔為監察院的二品參議。

隨後,天佑一朝內閣也對各甲等、乙等軍團發出集結命令。也是因為他與張銳私交甚好的關系,太尉和虞士基一致認為他最合適擔任為張銳頒旨的使者。

他帶領的這份命令中,也有對張銳的封賞,不僅加封張銳爵位和軍餃,還升任張銳為軍機處參議長。也就是說,張銳只要接下了這項命令,他也就成了天佑一朝的內閣大臣。

因此,與蕭禹相比,李伯藥來說服張銳,更是有百倍的信心。在外人的眼中,張銳本來就是太尉一黨之人,再加上如此厚重的加賞,只有傻子才會拒絕。

然而,當他發現蕭禹居然捷足先登時,信心大挫,對于能否爭取到張銳,他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了。張銳是個重情義之人,張銳與蕭禹的私交,明顯比自己深厚,如果蕭禹以友情為重說服張銳,自己就落下風了。幸好,直到現在蕭禹也沒有多說話,他才略感放心。

听完蕭禹和李伯藥的一番話後,張銳又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認真思考如何抉擇了,盡管這種抉擇是他極其不願意面對的一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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