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幾位爺,里面請里面請,是打尖還是住店啊?」那老板娘笑著,整個臉面上的皺紋都將濃厚的粉底褶皺出了痕跡來。
朱武一步上前來道︰「沒看出來麼,這幾位可是府衙里派下來的諸福,諸大人。特意府衙的旨意下來查辦縣府失火一案,從此諸大人就住在你的店上,你要日夜好生招呼,不得有單點怠慢!」
「不說也看出來了,幾位爺,後院二樓有上好的房間,你們先去歇歇腳,酒菜好了,我便差人給你們送上去。不知大人晚上想吃些什麼?」那老板娘自始至終那臉上的笑意就沒有停過。
諸福看著那老板娘的臉面,不禁有些倒胃口,心想這就是所謂的鄆城縣最好的客棧,還好意思叫福來,諸福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有什麼招牌菜盡管上來。」
「我們這里的招牌菜可多了去了,茶菇炖四寶、清蒸半邊魚、臘味都吧塊、大漠風沙雞、八寶龜羊湯、北菇扣鵝掌、金牌煮干絲、香烤琵琶骨、獅城什菜煲、桂花糯米藕、黑椒牛柳粒、屯溪一品鍋、符離集燒雞、秘制子姜骨、筍炒臘狗肉、秘制子姜骨……」
老板娘一口氣說了數十道,一時間听的那諸福大人目瞪口呆,還不及她再連珠炮似地說下去,便一口打斷道︰「我說的是招牌菜……你這是?」
老板娘又笑了,道︰「說的就是招牌菜,我們這里還有……」
「行了,娘,這里有我,您就別再這里參合了。」這一句話听到眾人耳朵里,就像是寒冬臘月時的一股暖風拂面,更是吹的眾人心田滿是淡淡香甜。諸福忍不住抬眼一瞧。只見,這老板娘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那姑娘對著眾人甜甜一笑,朱唇啟閉之間,只見皓齒如月。那姑娘道︰「幾位大人遠道而來,想必已經累了,我先安排小廝們給大人送些熱湯上去,好生洗洗解解乏。我娘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店里的特色菜,但我瞧大人們一路幸苦,只怕是湯湯水水先喝些才好下飯,如果大人不嫌棄,小女子道可以推薦一兩道來供大人嘗嘗。」
諸福瞧著著略施粉黛的小姑娘,心想這可比剛才那個順眼多了,還好還好,要是這店里都是那般的老女人,這「福來」就沒的「福」來了,于是,便假裝正人君子地道︰「你看著點了便好,要緊的是送壺酒上來與咱們喝。」
「那就點,八寶龜羊湯、茶菇炖四寶、秘制子姜骨最後加上一個符離集燒雞,這樣一來,又有湯又有肉,既下酒又可口,您看如何?」那女子說罷甜甜地笑了。
「這個好,就听小姑娘你的,還是這年輕人想的周到,呵呵,姑娘,只要你伺候好爺,少不了你的銀子。」諸福看著那女子,說著便一揮手,又換了一副口氣,像是故意說與他人听似的,說道︰「本官向來廉潔,沿途絕不清擾百姓,先放十兩銀子與你,等本官破了這案子,到時候,再一並算了還你!」
「好說,好說,大人真是個好官。」那姑娘說著便將那十兩銀子接在手里,笑吟吟地向旁邊一招手,道︰「三兒,帶這幾位爺上後院二樓去歇息。」姑娘說罷又不忘掉過頭來,說道︰「大人,您先跟他上去,我這就去給大人準備湯水洗洗乏。」
「好好好。」諸福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微微有些臉紅的姑娘,一連說了三個好。
「大人,請跟我來吧!」
諸福收回了眼神,看見面前已經多了一個店小二,肩上搭了一個白麻布,笑著正對著諸福眾人。諸福瞧得出來,這人正是方才給自己牽馬的俊俏小廝,諸福心里看著心里舒服了不少,至少這店里多些俊男靚女這才對的起這「福來」兩個字。諸福笑著一點頭,便和眾人一同往後院去了。
就在這伙人浩浩蕩蕩穿過這店面往後院的住店里去時,坐在這店里一角悶悶喝茶的一個漢子,緩緩放下了茶杯,一聲不吭地便將那褐色小褂往肩頭一搭,也匆匆往後面去了。而此刻,坐在這店里吃菜的三個漢子,目送著那漢子離開,三人相顧暗暗笑了,也不多言語,顧自繼續吃菜飲酒。
福來客棧的老板娘見自己那寶貝閨女將那些官差伺候的服服帖帖,心里稍稍有些驚喜。見女兒捧著那十兩的銀子過櫃台來,一面將賬本子扯過來,提筆來記,一面笑著低聲問女兒道︰「閨女你今兒可開了竅了,這嘴可不笨,那麼不好伺候的東西,在你面前都服服帖帖了,你這張小嘴張的,不愧是我的閨女。」
那年輕女孩朝著他娘呵呵地干笑了一下,將銀子遞了過去,便轉身往後院去了。以往都是她娘說她嘴笨,可是,現在突然受了夸獎,反倒沒了什麼歡喜。她娘不知道,但是她心里卻曉得,這可不是她開了竅,而是那個面皮白女敕的書生教給她的,可是,眼下這書生去了哪里,卻又不知所蹤了,只是臨走留了句話只要听他的,就有的是銀子可賺。那書生對姑娘來說也算中意,可是,這句話在姑娘心里更中意的很。姑娘想到這里,那書生白女敕的臉龐便又悄悄浮現在了她的心底,姑娘不禁臉色微微泛紅。她往那伙房里去,遠遠地瞧見那三兒在前頭帶著那伙官差上斗轉蛇形的樓梯。她看著三兒那靈動的身板,心里就莫名地高興起來。畢竟這一天,對福來客棧來說,實在不太尋常,一大早天上就掉下來這樣一個俊俏的小伙子,只要能吃飽肚子,甘願在這里打雜受苦,不但人長得順眼,這活干的比那些跑堂多年的人都麻利。而這下午又來了這麼一單大生意,雖然,人家常說官家的錢不好掙,但是,好歹有這伙人在,那前幾天入住的那伙行為詭異的家伙,也就不用她娘天天擔心不給店錢了。
那年輕女孩子想到這里,再往那房子側旁的樓梯上望時,那伙官兵都已經進了二樓去了,而此刻,一個肩上披著褐色衣衫的漢子,正健步如飛地也沿著樓梯上去,還不容姑娘再細看一眼,那人便也閃入了一件客房里去了。那姑娘懶得多想,顧自也往伙房去了,早早去安頓那伙官爺的晚飯。
咱們且說那肩頭搭了褐色衣衫的漢子,溜進了那間木門半掩的客房,現在已經是到了掌燈十分,可是,里頭依舊是黑漆麻糊。那漢子後腳剛進門便將房門關了起來,將最後的光亮都統統關在了門外,屋里陷入了日一片的昏暗,只有門對面那窗戶里還依舊有些恍惚的余暉。
「飛哥。」那人站在昏暗中,在他對面,靠牆的一副桌椅上朦朦朧朧有個人影,坐在那里,時不時地有吮吸茶水的聲響,這漢子朝著那個方向做了一禮,走近了兩步,壓低聲音道︰「飛哥,外面來了一群狗,您看打不打緊?」
「一群狗?」只听那黑暗中「叮」的一聲輕響,想必是那人將茶杯放在了桌面的杯碟上,器皿相踫發出這輕銳的聲響來,那人接著壓低聲音道︰「這里的狗不是死的死,散的散麼,那這是什麼來頭?」
「方才听那狗自己說,是府衙里派下來查辦衙門失火一案的,今後就在這里住下了,我看著他們一伙人都在後院二樓安歇了,就在您的隔壁。您看這是不是對咱們,太束手束腳了,要不,咱們換一家如何?」
「他們來了多少人馬?」
「連上本地的那兩只狗,共有二十二人,都是清一色的差役打扮。」
那人沉默了一下,那漢子在昏暗中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這突然的沉默卻讓他覺得這事愈發麻煩了,但是,這擔心還沒有多久,就听對面那人微微地笑了,那人道︰「不用換了,挪一次窩麻煩多,目標也大。他們辦他們的失火案,咱們等咱們的財神爺,井水不犯河水。倒是這伙狗來了,咱們對梁山倒也能省些心了,有他們在,梁山的人即便要動刀,也得掂量掂量。」
「可是……飛哥,這伙人當真在這里住下,日子久了,只怕會察覺出什麼貓膩來,到時候,只怕對咱們不好……」
「你們吶,被梁山唬了一跳,就變得前怕狼後怕虎了,你不曾听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麼?’好了,這個事情就這麼定了,無須多言。」那人說道這里,頓了一下,道︰「對了,你現在通知下去,告訴老莫和鬼頭蛇,讓他們這幾日小心行事。另外通知,綠皮蛇,叫他那邊的人多只眼,盯緊了這伙人馬,要是有個風吹草動,便給及時通告。好了,就這些,去吧!」
「是!」那漢子右手按在左胸前,輕輕應了,便慢慢退了出去。
那所謂的"飛哥"看著那漢子消失在了門外,這才在暗中點起一捧昏暗的燈火來,提筆寫了幾個小字,雙手這麼一撮,從寢帳後面的籠子里,取了一只麻雀,將這撮好的字條放在了那綁在麻雀兒腳上的一個微小信簍里。
一切都妥當了,最後掏出幾顆米來,給鳥吃個半飽,便放在窗外,只听呼啦之聲,那鳥就展翅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