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酒席散了,晁蓋便又派了一撥嘍喬裝打扮一番下了山寨去,一邊打听那些人馬的蹤跡,一面打听宋江的去處,順便也帶些雷橫朱仝的消息。
在第二日一大早,史進眾人與吳用再次會面的時候,吳用果然對著地圖指出了一條萬全之計。只是,前面穿州過府都還容易,只是等到了華州附近的商州,卻沒得法子。
吳用道︰「我差阮小二帶些人送你們乘船沿著洛河去,等到了商州沒了水路,也離華陰縣不遠了,你們等到夜色濃了再走道,若是沿途有官軍問起,你們便說是從京兆府派來協防的部隊,喏,這里是一封我偽造的調派文書,你們隨身帶了,若是那廝查的緊,有了披露,索性乘著天色一路沖殺過去便是了。」說著吳用將那份假調派文書交到了楊志的手上。
楊志將那文書放好又問道︰「人可以上的船去,可是,那些馬匹又怎地辦?」
吳用笑了道︰「這個好說,都在我心里了。你們只顧帶了軍備乘船過去,我自會派白日鼠等幾個兄弟扮成買馬的商販,將大隊的馬匹帶往商州去,到了那時,他們自會與你等接應。」
「這個法子好極!」魯智深听得連連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一個嘍報進來說道︰「幾位頭領,大當家的,請諸位上聚義廳走一趟,山上來了一個人,有要緊的事情要報。」
史進和吳用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張口同聲說道︰「宋江哥哥?」于是,當下便和楊志和魯智深大步流星地往聚義廳上來。
到了廳上,只見一個少年一般的人物坐在那里吃茶,晁天王在旁邊作陪,還不停地招呼一旁伺候的小廝端上點心來與那少年吃。晁蓋見史進眾人來了,當下便站起來道︰「你們來了,看誰來了!」
史進凝眸望去,那少年也喝了幾口茶忍過了起初的饑渴此時抬起頭來,兩人的目光就此接上,不禁心底都是一喜。那少年慌忙站起身來,直奔到史進面前,兩人一撞胸膛,便相互搭了肩頭,史進歡喜道︰「時遷啊時遷,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你給盼回來了,這一路上辛苦了,沒遇到什麼麻煩吧?」
時遷見了史進,真當像是離家的孩子見了娘,當下也歡喜之極,連聲說好,道︰「這一路上除了車馬勞頓之外,其余都不在話下,官兵盤查是緊了些,不過,靠我這本事,他們怎地查的住。」說著便從懷里取出一塊銅牌來,在手里一掂量也還有些分量,眾人上前來一看,上面浮雕這三個字「大名府」,翻過來之後,又是兩個大字「內府」。
楊志認得這塊牌子,當初他在大名府的時候,時常見到,是梁中書內府中使用的腰牌,在周邊州郡但凡亮出來,狐假虎威那都是很吃的開的,當初梁中書派了與楊志同行的那位老管家便有一塊。只是,這樣的東西,怎地會落在這少年的手上,莫非這少年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背景不成。楊志和魯智深對時遷不熟,雖然听史進這些天講起過,可是,當下依舊是滿心不解。
「這……怎麼會在你手上?」晁蓋笑著問道。
「喏!你們都睜大了眼楮瞧好了咯!」說著時遷將那銅牌在手指間耍弄起來,五根指頭夾帶著這牌子旋出了一連串的虛影,上下翻飛越來越快,快到最後只有一團灰黃的影子,竟一時分不清那牌和手指。而就在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時候,時遷腳下步法也加了上來,在眾人之間快速游走起來。史進看著時遷故意賣弄起自己的本事來,也不禁嘴角一鉤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意來。
就在眾人各憑眼里盯著時遷的一舉一動,看著這少年最後能耍出什麼花樣來的時候,時遷卻在走到眾人中間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將雙手往頭頂一舉,手掌大大地張開,里面什麼都沒有了,那塊銅牌也不見了。
咦?眾人看著都不禁發出了一聲可思議的驚嘆。
時遷滿懷驕傲地笑著,不聲不響地走到了楊志的身邊,道︰「這位大哥,還沒請教姓名?」
楊志趕緊笑了下道︰「在下楊志,江湖人稱青面獸。這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花和尚魯智深。」
時遷與兩人都相互行了禮,時遷說道︰「楊大哥,還勞您從懷里將那銅牌拿出來與眾人一瞧。」
楊志听了,當下詫愕道︰「怎地……」說著便探手入懷,原本還不信,可是,這麼一模,還果然真的在自己懷里。楊志拿出來送還到時遷的手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說道︰「方才,我分明盯得緊,你怎地放入我懷里,我卻半點都不曾察覺?」
時遷笑著道︰「這是我的祖傳下來的看家本事,‘妙手空空’,這腰牌,便是我在路上從一個官人哪里解下來的,一路上別說有多好用了,有那梁中書的勢力在,沒人多問一句,起初我還不敢往那衙門去,後來知道這腰牌的厲害,但凡到了一處便直奔縣衙去,那些狗官自然安排山珍海味來作陪,吃喝一頓,最後還能拿不少銀子,官府的快馬一樣隨便使用,所以,我這去時慢了些,但是來時卻快了不止一倍。」
「好伶俐的腦袋。」吳用褒獎了一句。
史進也贊許地點點頭說道︰「我這賢弟不但腦子活靈,這雙妙手之外,還有一身好本身,飛檐走壁水上漂,那統統都不在話下。」
「這般了得,也是個奇才!」魯智深贊道。
時遷突然被這麼多人一起夸了,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少年雖然狂,卻也經不起這般的羞,當下微微紅了臉,心里滿是歡喜。
眾人就此說了兩句,便都坐下來,談起正事來。史進很是關切地問道︰「華州現在形勢如何?」
時遷收起方才那嬉皮耍鬧的模樣,一副嚴肅的面容說道︰「華州現在被官兵圍了個里三層外層,我也是趁著夜幕才‘插翅’一般飛出來的。」
「這……我倒是已有耳聞,听說,朝廷已經下旨周邊幾個州府都派遣兵力前來。」史進說道。
時遷點點頭說道︰「咱們當初走了不久,鄭縣因為缺少兵馬鎮守,而作為一州首府,糧草軍械都是齊備,于是,軍師朱武便派魁二帶了手下的人混入城里去,在夜里將那鄭縣里的知府秘密暗殺了,就此按著朱武的計策在城里四下放起火來,作為內應將城門開了,放了那埋伏在城外的陳達等將殺進城里來,招降了將士八百,獲得了大批軍械糧草以及府庫的金銀。就此派了劉唐、陳達、谷燕兵在城里駐守,可是哪里曉得,這州府攻打的太過容易,讓劉唐一時殺的興起,沒有和朱武上報,便一個人輕率地帶兵一口氣將赤水鎮和渭南城都攻了下來。」
「這……」史進听了,心里暗叫不好,道︰「這眼下正是官兵聚眾收網的時候,這時候攻城略地,將戰線拉長,豈不是將自己的弱點擴大化地暴露在敵人的眼前。本來兵馬就不多,現在多一個城池就要多分出一部分人來去守城。咱們將力量分散開來,正好中了朝廷的下懷。」
「史兄弟所見,與我略同。卻不知這劉唐是何人,雖然猛撞了些,但攻城略地倒也有些本事。」吳用捋著下巴上的胡須說道。
「說起來,劉唐著實是個綠林中的狠角色,只是卻有些莽撞了些。」史進說道︰「眼下,華州的督監被殺,華州的兵馬在那一場惡戰之中已經全軍覆沒,留下守城的兵馬早就被嚇破了膽子,故而,屢攻屢破。只是,這卻叫人實在擔憂。」說道這里,史進有些著急地問時遷道︰「那後來又怎樣?」
「後來,朱武知道後也是如大哥這般緊張,趕緊下令讓劉唐帶了降服的兵馬以及城內的糧草軍械一並退回到鄭縣去。」
「應該這般應對。」吳用點頭肯定道。
「可是,劉唐說這攻下的城池都是他的心血戰功,怎地也不願將到手的城池輕易放棄丟了,那橫脾氣上來,朱武也拿他沒辦法,多次和他說後果嚴重,可是,劉唐哪里肯听,沒得法子,朱武只得添派了董襲帶了一千人馬在赤水鎮外安營扎寨,以便在收住赤水鎮的同時,接應西邊的渭南,同時與東邊的鄭縣相互相應。」
「這一支兵馬安排的妙,當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兄弟麾下真是藏龍臥虎。」吳用對著史進贊道。
「都是靠著兄弟們齊心協力!」史進應了一句便將話頭拉回到正題上來說道︰「可是,這般一來,華陰縣以及東邊的關西鎮卻單薄了。」
「不是長久之計,眼下急需人手。」晁蓋也分析說道︰「若是要緊時,咱們一發舍了這山寨,都往那邊去,眾人齊心,不怕那官兵人多勢眾。」
「若是哥哥帶眾兄弟前來鼎力相助,那放手攻城略地便是,還有何愁之有,只是,這梁山水泊卻是一塊寶地,今番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丟了實在可惜。梁山水系四通八達,走水道出入周邊州府輕而易舉,同時又是南北東西的交通要道,佔據了絕對的地利優勢,而西邊靠著大名府,南邊靠著應天府,這大宋有幾個陪都,眼下倒有兩個在咱們的眼皮底下,等養到兵強馬壯之時,突然發難,才叫個直搗黃龍,一擊斃命!到時候,我們兩面遙相呼應,定然讓大宋朝兩邊難以全顧,最後定然叫咱兄弟們同坐天下!」
「好!」眾人听得新潮澎湃,各個拍案稱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