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被綁在了巡捕房的人字架上.听得一連串的嘈雜走的越來越近.他抬頭看時.只見郎世龍帶著親隨穿過走廊進了巡捕房的刑房里來.巡捕房的差役早就備了交椅.郎世龍當仁不讓地坐了.親隨在後面散開站了兩排.這是候孫二娘也從眾親隨之中顯露出來.張青與她相互對望一眼.這一眼中含著的意思.當真是一言難盡.但不過一霎那.張青和孫二娘都心有靈犀地將目光移了開來.
「報上名來.」郎世龍朝著張青喝道.
張青抬起頭來.看著郎世龍很有硬氣地說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張青的便是.」
郎世龍听這人說話底氣很足.緩緩地點點頭說道︰「你小子就是之前來叫城的綠林軍匪將.」
「不錯.是老子我.」張青說道.這話里無不霸氣.
「你今日落在我手里.還有什麼話說.」郎世龍很是玩味地看著張青說道︰「別以為我郎世龍是那麼好騙的.你們綠林軍的把戲我能不知.」
張青抬眼看了郎世龍一眼.沒有說話.
郎世龍仰天笑了道︰「好.好.好.你不說.我來替你說說.」郎世龍有意要在孫二娘的面前顯擺一下自己的本事.當下便像是背似的在地上來回踱步.說道︰「你兵敗回了下邽城.史進便借此說辭治了你的罪.若是我所猜不錯.一定是個死罪.好在廳上眾人出來與你求情.而史進也念在君臣兄弟情的份上.便將你驅逐出了綠林軍的地盤.而走投無路的你卻恰恰被我的探馬捕獲.可對.」
「你錯了.」張青冷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笑郎世龍還是自嘲.說道︰「我殺你守將一員.怎能言敗.史進是治我死罪.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早就想除我而後快了.根本就是凶殘陰險.而滿廳所謂的兄弟.也沒有一個為我求情.他們惹不起史進.犯不著為了出頭.」
郎世龍被張青一句一句地反駁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當下便冷笑了一下質問道︰「既然殺頭.你如何出的了城.如何安然無恙地落在了我的手里.」
張青迎著郎世龍的挑釁的眼神說道︰「非但老天不叫我死.連閻王也不收.綠林軍妄自菲薄.自以為下邽城里都是他們的地盤.差了一小隊人馬押我去行刑.卻不想.半道里殺出了我的舊部下來.他為了報恩.蒙面救了我一命.哼.卻不想.又落在你的手里.」
郎世龍笑著鼓了鼓掌.說道︰「死里逃生.哈哈哈.佩服佩服.」郎世龍說罷笑容一收.喝道︰「你當我三歲小兒麼.你們綠林軍的把戲豈能逃得出我的眼皮好一出‘苦肉計’.你們倒是唱的有板有眼.卻不睜開眼瞅瞅.上面看戲的是誰.以為就你們這些江……」郎世龍本想說「江湖中人」.但他心念也轉的極快.還沒完全出口就當即意識到.這話說不得.因為孫二娘也有江湖中人的歷史.當下便改了口罵道︰「山匪出身的人.能折騰出些個什麼把戲來.沐猴而冠.簡直就是笑話.」
張青听得.心里一緊.出于謹慎.依舊沒有言語.
郎世龍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轉過身來.說道︰「二娘.什麼都別拷問了.這就是個綠林軍的探子.我先押在這里.來日再做打算.走吧.咱們吃酒去.」說著便笑臉迎著孫二娘.請她一同離開這里.
孫二娘最後看了一眼綁在那里的張青.便頭也不會地跟著郎世龍走了.
這一伙人剛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刑房里緊接著便來了兩個差役.說是奉了郎世龍大人的吩咐.給張青松了綁.打掃出一間干淨的牢房來.並送來了熱湯沐浴.送來了干淨的衣裳.最後送上了一份有肉有酒的晚飯.張青也不含糊.絲毫不帶客氣.三下五除二地吃了個酒足飯飽.當下倒頭便睡.也不管其他.安心的倒像是回了家似的.
張青累了一天.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覺得有人在搖他的臂膀.突然本能的警覺在意識清醒之前便擅作主張操控著肢體.條件反射似的 地坐了起來.就這麼瞬息便打出了連貫地一招.將那搖動他臂膀的手一扭一別.就听得那人連連吃痛還盡量地壓低自己的聲音.
張青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眸一瞧.只見郎世龍的一只手被自己鎖在手里.而他的那條臂膀被張青扭著整個人轉了大半圈保持著一種怪異的姿態.面部抽搐疼痛地硬挺著.
「快松開.快松開.」郎世龍方才以秘審匪人為借口斥退了眾差役.此刻.盡力壓著聲音.朝著張青喝道.
張青一瞧是郎世龍.而這牢房里又只有一個郎世龍.便緩緩地將手松了開.一副不領情的模樣說道︰「你來做什麼.」
郎世龍從張青鐵鉗般的手里掙月兌出來.揉著自己的手腕.說道︰「我問你.可是朱武讓你來的.」
張青怔怔地看著郎世龍.說道︰「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郎世龍回頭看看周圍著實沒有多余的人.這才在張青的耳邊說道︰「這里沒有別人.朱武有什麼話帶給我.你不妨在這里說便是了.」
「我現在不是綠林軍的人.我能有什麼話帶給你.再說.現在綠林軍都欲殺我而後快.怎地會托我來.」張青將脖頸往一邊撇著.眼也不往郎世龍臉上看一眼.
郎世龍听得張青的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他自以為是地認為是之前他在孫二娘面前的傲慢惹到了這個面前綠林軍的人.而孫二娘今日又在陣前將這綠林軍這員大將打敗了.當下便自己干笑兩聲說道︰「張青.那員女將叫做孫二娘.也是個走南昌北的江湖兒女.從小動刀動槍是個厲害的角色.再說來.你也一定是受了朱武的吩咐.故意敗給她的吧.」
張青沒有說話.
郎世龍不想就這樣將話繞來繞去.他覺得張青一定是朱武派來的.而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要緊的事.不然不會讓一員大將親自前來.而張青不肯親信一個陌生的宋朝官員.這也是郎世龍可以理解的.郎世龍覺得自己應該首先拿出些誠意來.當下便說道︰「咱們也被兜圈子了.你們軍士朱武與我早有約定在先.我之所以在之前那般態度.不過是為了瞞住那孫二娘和眾官兵的眼.她馬上就要接受朝廷的封賞.要是讓她知道了這些事.只怕是吃不了兜著走.你放心好了.你我雖然是分屬兩邊.各司其主.但只要有共同利益就是朋友.你但說無妨.朱武托你送了什麼要緊的消息與我.」
張青冷笑了一下.嚴肅地說道︰「郎大人啊郎大人.是你想多了吧.」
郎世龍一听這話.心里當即咯 一下.像是一腳采空了似的.
張青道︰「我張青喜歡直來直去.都和你說過了.綠林的人不會放過我.官府的人也不會放過我.天下之大已經容不下我張青了.今日落在你的手里.我也無話可說.」
「開什麼玩笑.你……你不是朱武派來的.那你怎地現在還帶兵來攻城.之後緊接著就會落荒成為階下囚.這也來得太突然了些.」郎世龍突然發現自己在慣性思維之下.疏忽了一些意外.
「我先前與你說的.就都是實話.人算不如天算.俗話說‘世事難料.朝不保夕’.我偏偏便是這樣遇上了.你不信我也沒法子.」張青頓了一下.頗有威脅口吻地說道︰「就像.郎大人您不是也一樣麼.先前還與綠林軍的人殺的死去活來.卻背後還和綠林軍的朱武有些說不清的瓜葛.不是一樣會在半夜出現在牢獄里.與一個曾經是綠林軍的人展露你的另一面.」
郎世龍听到這里.一顆心愈發往下沉了三分. 地站起來往後退了三步.說道︰「張青.我沒有功夫與你開玩笑.現在可不是耍花招的時候.」
張青听了.當下也不理郎世龍.自己翻身倒在床上.面向朝里.說道︰「郎大人.你最好將我殺了.不然.你這秘密.可都在腦袋里了.」
「你.」郎世龍有種上當的感覺.當真有些急了.恨不得現在就喝令手下來將這廝砍成三份.
「我要睡了.大人請回吧.」張青說罷.沒有再理會郎世龍.仿佛在這一瞬間就睡著了似的.
郎世龍看著張青睡著的背影.原地愣了半晌這腦子里才有些清爽起來.他將方才動了的殺機.又按捺下去.因為郎世龍突然想到.像張青這般人.現在完全有機會將他殺了借機逃出牢去.雖然活著出不出的了城.一切未知.卻也總比著實死在大牢里強的多.可是.張青卻偏偏沒有動手.即便是方才睡醒將郎世龍擒拿在手里的時候.都是一樣將他放了.張青這般做必然有說法.或許是受了朱武的意思.還不到說的時候.當下郎世龍只能咬著牙.一面恨自己太大意.一面這般一味地往好里去想.安慰著自己便踱步出了牢房里來.叫人仔細日夜看守張青.休要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