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的燈一直亮著,他知道他的冉冉已經回來了,他在這里,他們的安安在這里,曉冉的心就在這里,她怎麼可能丟下他們父子呢。
他推開臥房的門,看到曉冉半靠在床邊,手中握著一只酒瓶,酒已經少了大半瓶。女孩微醺,胸口的衣衫大敞著,醉意闌珊,雙頰帶著淡淡的粉紅,分外迷人。「你回來了。」櫻紅的唇片微動,吐出一聲輕淺的呢喃,水漾眸光淡淡落在他身上。
「安曉冉,你瘋了是不是!你現在的身體你自己不知道嗎?你還敢喝酒!」陸霆鈞怒氣沖沖的奪過她手中酒瓶,重重摔在一旁的桌面上。
曉冉仰頭看著他,唇角揚起嘲弄的笑,卻又極是苦楚,「是啊,我怎麼忘了,我剛剛小產不久呢。」她有些吃力的從床上爬起來,身體搖晃不穩,陸霆鈞將手臂攬在她腰肢,讓她嬌弱的身體靠在自己胸膛,才避免她摔倒。
她是真的醉了,嘻哈的笑著,仰頭迎視著他深邃如海洋般的墨眸,「放心,我死不了。我不會丟下我的安安,我不會讓他成為第二個陸霆鈞……」她淡淡的呢喃,語調輕的不能再輕,但一字一句,都好似針扎在陸霆鈞的心上,刺骨的疼著嫻。
「冉冉,別再鬧了,我知道你難受,那你知不知道,我比你還要痛,求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再折磨我……」陸霆鈞將頭埋在她發間,沉悶的聲音中,難掩疼痛。「冉冉,你听我解釋……」
「別說,什麼都別說。」她痛苦的搖頭,淚珠突然一顆接著一顆從眼簾中滾落,落在他胸口的襯衫上,浸濕了一片,也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她不想解釋,她什麼都不想听,他總有太多的情非得已,他總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而每一次,在無法取舍之時,他狠心割舍掉的,只有她。
「霆鈞,你只要告訴我,你會不會跟王媛結婚?」她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雙眸剪水,無辜之中帶著渴求,她多麼希望他可以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告訴她︰他不會和王媛結婚,他對她的承諾從不曾改變過奠。
然而,他沒有,他只是深情而憂傷的凝望著她,半響後,才艱難的說了句,「對不起,冉冉,對不起。」
曉冉仰頭看著他,唇角揚著笑,但大嘀的淚珠卻不停的從眸中滾落。她緩緩抬起手臂,冰涼的掌心輕輕摩擦在他英俊的側臉,動作那麼溫柔,「沒關系,我不會怪你的,這是命,是我們的命,小舅!」她刻意的咬重最後兩個字,一字一句,如同尖銳的刺,也同樣扎在她心上。他們就是兩只相愛的刺蝟,想要彼此靠近,擁抱取暖,卻偏偏被彼此身上的刺傷的血肉模糊。
「為什麼,為什麼你姓陸,為什麼我要被養在安家,為什麼明明相愛,卻只能守望著彼此的幸福?陸霆鈞,我們,真的要曲終人散了嗎?」
陸霆鈞將她緊緊的反鎖在胸膛,是怎樣的痛,才能讓她說出這番話。他一次次將她困在懷中,卻一次次失去擁有她的資格。
是啊,他都要結婚了,他還有什麼資格困住她。「曉冉,不會,不會的。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不會分開,沒有任何人能將我們分開。」
「霆鈞,霆鈞,你放我走吧,放我和安安自由……」她哭著,最終,昏厥在他懷抱。
陸霆鈞打橫將她抱起,平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手掌溫柔的撫模著曉冉額前凌亂的碎發,「傻瓜,為什麼每次溝通不來,就一定要放手,要結束我們之間的一切呢?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和安安都是我的命。」他壓低頭,深情的吻在她額頭,一顆晶瑩的淚落在曉冉光潔的額頭上。
「冉冉,別放棄,即便你放棄了,我也絕不會放手,這樣,至少我們還有希望。如果我們都放棄,那麼,我們就真的完了。」
……
曉冉並沒有離開陸霆鈞的別墅,她只是變得很沉默,幾乎沒和陸霆鈞說過話,他和她說話的時候,她也時常走神,多半是點頭或者搖頭的敷衍著。安安偶爾會哄得她笑笑,但也只是笑笑而已,依舊很少說話,陸霆鈞知道,他的婚事就如同重石一樣,壓在他們彼此的心頭。
陸家在緊鑼密鼓的張羅著婚事,兩大家族聯姻,在D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陸霆鈞對婚事從不過問半句,即便是陸震川打來電話詢問,他也是淡淡的回一句,「您做主就好。」
軍區總有忙不完的公務,陸霆鈞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麻痹自己。
辦公室中,傳來一陣低悶的咳聲,陸霆鈞端起桌上溫熱的茶杯,灌了幾口,才勉強的壓制住。大概下午的時候,頭就開始昏沉的痛著,他卻完全不予理會,繼續翻看著堆疊在桌面上的文件。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林進走進來,臉上明顯帶著疲倦之色。
「呂家的事,處理干淨了?」陸霆鈞並沒有抬頭,只是隨意的問道。
「嗯。」林進悶悶的點頭。
「辛苦你了。」陸霆鈞又道,身體順勢靠在身後的軟椅上,目光離開文件,淡淡然的落在林進身上,「听說呂薇在軍區鬧過幾次,都是你處理的。」並不是詢問,他的語氣十分肯定,當然,這是陸霆鈞的軍區,這一畝三分地,還沒有什麼能瞞得過陸軍長的眼楮。
「她是胡鬧過幾次,都被我勸了回去。」林進輕描淡寫的回答,幾次,呂薇哭哭啼啼的守在軍區門口等著陸霆鈞,直到今時今日,她竟然還對陸霆鈞抱有幻想,林進真不知該說她單純,還是愚蠢。他並非私心的不想呂薇見到陸霆鈞,只是不願她再自取其辱了。
呂參謀被送到軍事法庭,判了整整十年。一夕之間,往日風光的呂家便敗落了,財產全部沒收充公,呂薇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林進收留了她,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將她像金絲雀一樣圈養了起來。但天下向來沒有白吃的午餐,男人照顧女人,早晚是要照顧到床上去的,呂薇上林進的床,只是遲早問題。
「嗯。」陸霆鈞隨意的點了下頭,剩下的事,他並不感興趣。「我讓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嗎?」林進微低著頭,淡淡搖首。「陸部長那邊的消息一向封鎖的嚴,不久前醫院那邊的確出了一張病歷報告,只是內容具體是什麼,沒有幾個人知道。我與陸部長的專用醫生接觸過幾次,但都被對方公式化的回絕了。」
陸霆鈞沉默,但深邃的墨眸中浮起輕淺的笑意,按理來說,國家領導人的身體狀況的確是對外保密,但也絕不能做到滴水不漏。而如今,隱瞞的越深,只能說明陸震川給他的那份病危通知水分越大。
「軍長,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可以換種方式……我知道那位醫生有個正在上初中的私生女兒……」林進試探的詢問,他的意思陸霆鈞自然清楚。如果正當的手段達不到目的,那麼也只能運用些偏激的方式,不過一個醫生而已,想要撬開他的嘴,對于他們來說並不困難。
陸霆鈞沉思了片刻,淡淡的搖了下頭,「沒那個必要,萬一他一狀告到老爺子那里,我們反而得不償失。你還是要在醫院方面下功夫,錢不是萬能的,但有錢終究好辦事。他不說,總有願意說的人。」
「是。」林進點頭,「不過,下個月就是您的婚期,時間上恐怕來不及。」
陸霆鈞深冷的眸光渙散的落在角落,沒有人猜得透他此刻的情緒。林進站在他面前,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他再清楚不過,這樣的陸霆鈞,是非常危險的。半響後,才听他淡淡的開口,「沒關系,盡力就好。沒什麼事,你就先出去吧。」
然而,林進並沒有挪動腳步,而是猶豫著開口道,「軍長,今晚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您已經連著加班一星期了。」
陸霆鈞看著他,並沒有回應,只是唇角勉強的揚起,此時,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又是陸家那邊打來的,這段時間,因為他的婚事,老爺子在D市的時間越來越多。
「爸,這麼晚打來,有事嗎?」陸霆鈞淡聲詢問。
「嗯,別人送了我兩張芭蕾舞演出的票,我對那些東西不太感興趣,你和王媛去看吧。」電話那端,傳來陸震川平靜的聲音,但語氣卻是不容人拒絕的命令式。
陸霆鈞隨意撇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鐘剛剛指向八點鐘的方向。「爸,我今晚要加班。」
「軍區還有什麼事兒是非今晚處理不可的!你偶爾也該放松一下,別累壞了身子,就這麼定了,我已經讓王媛開車去軍區接你了。」陸震川說完,根本不給他回絕的余地,啪的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陸震川的電話掛斷不久,王媛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她已經在軍區大門外等候了。陸霆鈞略帶無奈的換下了軍裝,下意識的又掃了一眼牆壁的鐘,是啊,才八點鐘而已,漫漫長夜,他也應該找個地方消耗時光。已經忘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害怕回家,害怕面對曉冉毫無情緒的臉,即便是相擁著,她也是冷漠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傷人的並非只有歇斯底里,冷漠才是一把無情的雙刃劍。
王媛的紅色寶馬跑車就擋在軍區門口,車窗被搖了下來,露出女子妝容精致的臉,見到陸霆鈞的大奔車開出來,她連忙推門下車,「霆鈞。」
陸霆鈞將車停靠在一旁,搖下了車窗,淡漠的說了句,「上車。」
王媛坐進副駕駛的位置,含笑側頭看向他,「知道你工作忙,但這場芭蕾演出是德國最知名的芭蕾舞團,票很難弄到。我不想辜負了伯父的一番心意。」她慢條斯理的解釋道。
「嗯。」陸霆鈞並不在意的應了聲,老爺子對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向來不感興趣,他不過是做了王媛的擋箭牌而已。
一路車速飛快,他們趕到歌舞大劇院的時候,距離演出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票是貴賓席,但陸霆鈞對演出並不感興趣,便換到了後面的座位。王媛有些許的不悅,但在他面前,她這個女強人早已變得小鳥依人。
他們相鄰而坐,王媛的溫柔的目光一直流連在陸霆鈞英俊的側臉,他的英俊、沉穩、桀驁、憂郁,都深深的吸引著她,他就像一個謎,明知道危險,卻還是讓她止不住深陷。
時間在等待的煎熬中一分一秒過去,演出終于開始了,現場的燈光突然間全部按了下來,短暫的幾秒鐘,場中一片黑暗。接著沉寂的黑暗,王媛放大了膽子,將手覆在他手掌間,與他五指相扣,而相貼合的掌心,卻傳來滾燙的溫度,王媛一驚,慌張的開口道,「霆鈞,你的手好燙。」
此時,舞台上的炫彩燈光已經亮了起來,微弱的光芒,映在他英俊卻帶著不耐的側臉。王媛沒有理會,快速將手掌按在他額頭,觸手處是同樣的滾燙。「霆鈞,你發燒了。」
「沒關系。」他冷漠的推開她手掌,清冷的目光直視著前方,但墨色的瞳眸,卻沒有絲毫焦距,好像看著舞台上的表演,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看。
他的強勢與不容人抗拒,讓王媛不敢再開口,只能轉過頭,看向舞台之上。表演可謂十分精彩,甚至連外行都看得津津樂道。很經典的《天鵝湖》,淒美哀傷的音樂在場中彌漫著。王媛卻並不十分專心,眼角余光時而瞥向陸霆鈞的方向,而他單手托腮,依舊維持著最初的姿態,連眸光都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和陸霆鈞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兩個小時的演出,很快接近尾聲,舞台上,緩緩落下了帷幕。現場的燈光逐漸亮開,從黑暗突然進入白晝,王媛一時不適應,用手揉了揉刺痛的雙眼。
而就在她失神的瞬間,陸霆鈞已經起身,徑直向前方走去。
「霆鈞,等等我。」王媛慌忙的起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前方不遠處的廊道中,兩個漂亮的女子熱絡的討論著什麼,臉上都擎著淡淡的笑意,而她們身後,跟隨著彼此的守護神。王媛眉心下不自覺的蹙起,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們——林笑恩,安曉冉。
而此時,曉冉隨意的抬眸,正撞上陸霆鈞深邃的眸光,唇角的笑意逐漸僵硬在臉上,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怎麼了?」笑恩不解的問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陸霆鈞就站在離她們三步之遙的地方,一身純黑色休閑西裝,慵懶中透著幾絲邪魅。
「沒想到這麼巧,顧省長和太太也來看演出。」他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話雖是說給顧希堯與林笑恩夫婦,但深邃邪氣的眸光,卻一瞬不瞬的落在曉冉身上。
「的確是巧,原來陸軍長也喜歡芭蕾演出。」顧希堯走上來,禮貌的回道。兩人簡單的微笑頷首,不熱絡,卻也不失禮數。
此時,王媛已經跟隨上來,伸手自然而然的攬上陸霆鈞手臂,含笑道,「是我想看,霆鈞是陪我來的。」王媛臉上溫潤含笑,但炫耀的目光卻一直游走在曉冉的身上。而女孩只是微低著頭,神情淡淡。
笑恩已經看出了端倪,她自然不允許王媛耀武揚威,也見不得曉冉被欺負。「原來這樣。想必王總也是芭蕾舞的行家,擇日不如撞日,一起去樓上的芭蕾館練練吧,我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今兒難得有王總陪著。」
芭蕾是高雅藝術,在上流社會更是被視為衡量女子修養的標準,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趨之若鶩,亦如今天的演出,票價昂貴的驚人,但看得懂的內行不多,多數都是來充場面的有錢人而已。
但王媛偏偏對芭蕾一竅不通,她幼時身體不好,父母將她捧在手心,怎麼會讓她受那種苦呢。但當著陸霆鈞的面,她又無法拒絕,這種場合,女人便是男人的陪襯,女人的無知,往往只會撥了男人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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