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鈞苦笑,繼續道,「如果早知結局,我也不會固執的不肯放手,那麼,就不會賠上我媽的一條命。」
曉冉抬眸,靜靜的凝望著他,柔軟的雙臂環住他頸項,「那麼,你也不會遇見我,你也不會這樣痛苦,我們不會彼此傷害。」
陸霆鈞溫潤的笑,在她唇片上輕啄了一下,「我心甘情願。」
曉冉薄唇嘟起,卻掩藏不住笑意,臉頰邊顯出淺顯的梨渦。「如果注定我們不能在一起,陸霆鈞,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執著嗎?」
「沒有如果,除非陸霆鈞死了,否則,他一定要和安曉冉在一起。」他纏在她腰間的手臂逐漸收緊,與她柔軟的身體緊密的貼合娣。
屋內瞬間沉寂,曉冉被他緊擁在胸膛,耳邊回響著的是他胸膛中沉穩有力的心跳。他的下巴抵在她額頭,半響後,才暗啞的開口,「冉冉,我並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因為陸霆鈞知道,安程遠在曉冉心中有著怎樣的分量,他不想毀掉曉冉心中對親人僅存的寄托。那同樣是一種殘忍。
「所以,你隱瞞了陽陽的身世?」曉冉揚起下巴,又問。
「嗯。」陸霆鈞若不可聞的點頭。蘇瑾默有了陽陽的時候,他們的確在一起,可是,那時的蘇瑾默,已經給他帶了綠帽子。對于男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耖。
「安家敗落了,陽陽在陸家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你是他姑姑,他也是你的親人,我有責任為你照顧他。」
曉冉頑皮的笑著,隨口說了句,「那時,我以為你恨不得我死,怎麼還願意為我照顧家人。」
陸霆鈞微嘆,墨眸中一閃而過疼痛與無奈,「那時我已經愛上你了,只是我不願承認,我怎麼能愛上愁人的女兒。」他稍稍松開她幾分,低頭凝視著她精致的小臉,「所以,我狠心的將你送進監獄,以為這樣就可以徹底忘記。」
「那你忘記了沒有?」她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故意問道。
「你說呢?」陸霆鈞不答反問,迅速的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頭埋在她頸窩,用嘴扯開她肩上的裙帶。
「不要,陸霆鈞,我餓了。」曉冉胡亂的推拒著。
他埋首在她胸口低笑,曖昧說道,「我也餓了,你先喂飽我好不好?」話落,他動手去解曉冉身上的裙衫。
「不,不行,我真的餓了,給我弄些吃的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瘦肉粥。」曉冉可憐兮兮的求饒。
僵持了片刻,陸霆鈞不甘不願的起身下床,到廚房去煮東西。伺候這個小女人,他越來越輕車熟路。
曉冉平躺在床上,雙手撐在腦後,一雙清澈的眸子,逐漸暗淡下來。她知道,陸霆鈞的故事,並不是全部。
……
自從上次一別,轉眼數月,曉冉還是第一次見到周皓,他消瘦了許多,也頹廢了許多。他是來找陸霆鈞,只是湊巧陸霆鈞不在。
「怎麼沒去軍區找,這個時間,他幾乎都不在家。」曉冉給周皓倒了杯水,平靜的說道。
「他手機一直關機,應該是在演習,不想去軍區打擾他,所以就過來等了。」周皓翹著二郎腿坐在真皮沙發上,目光隨意在曉冉身上掃過,「你們怎麼樣?看來是雨過天晴了。」
「還不是老樣子。」曉冉微弱的一笑。
「嗯。」周皓淡應了一聲,目光變得恍惚,半響後又道,「兩個人能好好在一起就是幸運,何必再自尋煩惱呢。等有一天,想愛不能愛了,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曉冉微眯了眸子看著他,覺得今天的周皓很不一樣,「你,找過劉芸了嗎?」她試探的問道。
周皓哼笑了一聲,語氣盡是苦澀嘲弄,「還能怎麼找?C市幾乎被我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人。安曉冉,你知不知道她還有沒有什麼親人和朋友?」
曉冉默默的搖頭,「她是孤兒,沒有親人。又在夜色撩人那種地方工作,她潔身自愛,私下從不和夜總會的人來玩,除了我,她幾乎沒有什麼朋友。」
周皓又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臉色更灰暗。
看著面前頹廢不堪的男人,曉冉心有無來由的發悶,或許,周皓並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放蕩不羈,如果他真的沒有心,也不會為劉芸母子疼痛,更不會將自己弄成現在這副模樣。人,只有動了心,用了情,才會去在乎。
「劉芸看似柔弱,卻也是個倔強的女孩子,她不想讓你找到他,只是不想你為她傷心。如果你們還有緣分,她一定會平安的活下來,如果,你們緣盡于此,就讓她安安靜靜的死去吧,不要再打擾她的平靜,讓她連死,都無法安心。」
曉冉的安慰,並沒有多大的效果。周皓沉默著,疲憊的靠在沙發上,緊閉起雙眼。
曉冉無聲的坐在他對面,緊抿著唇片,思索再三後,還是開了口,「周皓,你一定知道當年安家究竟對霆鈞做過什麼,對不對?」
周皓遲鈍的睜開眼簾,詢問道,「你怎麼會突然問這些?」
「沒什麼,只是好奇。」曉冉輕描淡寫的回答。那一部分過往,便是陸霆鈞隱瞞她的,而現在,她想知道一切,所有的一切。
若是換做往日,周皓一定會巧妙的回絕,他不會為自己惹麻煩。但如今,他沉浸在失去劉芸的痛苦中,頭腦有些不靈光,說話也是口無遮攔的。「那時我還在國外,否則,也不會讓你們安家人把霆鈞往死路上逼。安程遠TMD根本就不是人,當初霆鈞沒把他打死,算他便宜。」
「他們怎麼會……」曉冉雙手交疊在身前,蒼白的指尖蜷縮在一處。
「你那個禽獸不如的大哥,對霆鈞說,他把蘇瑾默給睡了,還說蘇瑾默在床上如何的銷.魂,霆鈞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會容忍這樣侮辱。」
周皓雖然將話說的委婉了許多,但曉冉可以想象,當初大哥將話說的有多難听。否則,陸霆鈞也不會失了分寸。是啊,有那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其他人染指,更何況,是陸霆鈞那樣驕傲霸道的男人。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就動起手了,霆鈞是行伍出身,拳頭硬,你大哥那麼個公子哥,十個八個他也不看在眼里,安程遠也只有被打的份兒。當時霆鈞身上畢竟掛著軍餃,他在失控,也不會沒了理智,安程遠的傷雖重,卻都是皮肉傷而已。你爸疼子心切,對霆鈞下了狠手。」冉安靜的听著,胸口中的心髒卻狂跳不停,莫名的恐懼與不安將她團團包圍。
只听,周皓繼續道,語氣中帶著憤憤然。「霆鈞是空軍編制,什麼見鬼的臥底,根本和他挨不上邊際,霆鈞又不傻,任務派下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定是你們安家在其中動了手腳。金山角那個地方,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難道,他不可以拒絕嗎?」曉冉怯生生的問道。
「拒絕?」周皓冷笑,「你當那是過家家嗎?軍人的使命就是服從命令,如果他拒絕,就只有月兌下軍裝。安曉冉,你跟了霆鈞那麼久,卻一點都不了解他,你根本不會明白,軍隊對霆鈞來說意味著什麼,讓他離開部隊,就等于要他的命。」
曉冉再次沉默了,她突然回憶起曾經玩過的真心話游戲,她問陸霆鈞為什麼會當兵,他只輕描淡寫的說︰那是一種榮譽。而榮譽的背後,卻是要用鮮血和生命去守護。
「他在金山角做臥底,整天混黑幫,那群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霆鈞受過多少傷,恐怕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听說一起去的一共五個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霆鈞能活著回來,已經算是命大,可安國梁還是不肯放過他。那時他媽病重住院,安國梁讓醫院拒絕治療,並斷了所有的醫藥。當時,霆鈞跪在他面前,求安國梁放過他媽一命,可你知道你爸爸是怎麼回答的嗎?他說︰生死有命。」
周皓眼中都是諷刺與不屑,而坐在他對面的曉冉,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她簡直無法想象,那個慈祥和藹的父親,那個總是笑著,寵著她的父親,竟有如此陰暗涼薄的一面。難道別人的生命,在他的眼中就可以視如草芥嗎!
「不就是為了一個女人嗎?不就是打了他兒子嗎?究竟是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啊,你那個爸爸偏要將人逼死。安家有今天,都TMD自作自受。安曉冉,你別嫌我說話難听,如果你爸為人光明磊落,如果他沒有貪污受賄,霆鈞就算想對付他,也找不到把柄。紀檢委也不是吃干飯的,他那個貪法,就算霆鈞不動手,進去也是遲早的事兒。」
面對周皓的指責,曉冉說不出一句話。隱在身後的手掌緊握成拳,尖銳的指尖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霆鈞也算仁至義盡了,這些年,明里暗里罩著安家,否則,你大哥早被醫院丟出來,安凌遠那個大學教授,八百年前就當到頭了。明知道安陽不是他的種,他還替你們安家養著,他做這些都是為了誰啊?」
曉冉越發的沉默,她將頭壓得極低,周皓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安曉冉,這三年你覺得委屈,霆鈞又比你好過多少,老爺子那邊不斷的施加壓力,在沒有足夠能力保護你之前,他對你的愛,只能是疏遠你。為了和你在一起,他要挑戰的,是整個陸氏家族……」
砰地一聲,別墅的大門開了又合起,玄關處傳來男子沉冷的聲音,「周皓,你喝多了是不是,哪兒來那麼多的廢話。」陸霆鈞走進來,月兌上的軍裝,隨手掛在一旁。同時,也打斷了周皓的話。
周皓識相的閉上了嘴,用指尖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
陸霆鈞走到曉冉面前,毫無顧忌的當著周皓的面,將她打橫抱起。曉冉將頭壓得極低,悶不吭聲的將頭緊貼在他胸口,任由他抱著,回了臥室。
「周皓又胡說八道什麼,把你給弄哭了。」陸霆鈞將她放在床上,半跪在她身前,用手掌托起她尖小的下巴,指尖輕柔的擦拭掉她面頰的淚珠。「別哭,你知道我會心疼的。」
曉冉抬起水漾明眸,突然伸出雙臂纏住他頸項,再次將頭貼在他胸膛。此時,曉冉終于明白,陸霆鈞對她的愛,是多麼沉重艱辛。
「霆鈞,改天,我們去看看你母親吧。」她低低的呢喃了句。
陸霆鈞淡笑,用指尖輕刮了下她面頰,「怎麼?丑媳婦要見公婆了?」
曉冉嬌怯的白了他一眼,又道,「安安也沒見過女乃女乃啊,抽個時間,我們帶安安去看看她吧。」
「好,我會安排的。」陸霆鈞溫潤的應著,又說,「你先在房間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樓下那個失戀的男人。他將C市翻遍了也沒尋到人,估計是來求我幫忙的。」
「霆鈞,你說周皓對劉芸,是真心的嗎?」曉冉問。
陸霆鈞搖頭失笑,「周皓是不是真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需要那個女孩的真心。游戲人間,並不代表他不需要人來愛。其實,周皓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嗯。」曉冉點頭,如果是這樣,劉芸還能得到一些安慰。
……
客廳中,陸霆鈞與周皓相對而坐,隨意的踫杯,周皓灌酒如喝水,而坐在他對面的陸霆鈞,只是隨意的搖晃著手中高腳杯,一雙墨眸幽幽暗暗,辨不出什麼情緒。
「周皓,找人沒問題,但你先想好,找到了,你打算將她如何。或許,你找到她之後不久,她就會死去。即便她不死,以她的身份,也做不了周家的少女乃女乃,你家里不暴動才怪。」陸霆鈞雲淡風輕的說著。
「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想找到她,和她在一起,究竟能在一起多久,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周皓苦笑著,聲音微微暗啞,端起酒杯,仰頭又灌了一杯。「至于我家里人,他們接受最好,不接受,我就帶著劉芸遠走高飛。」
他唇邊揚起的笑意有幾分嘲弄,目光淡落在陸霆鈞身上,「我和你不一樣,你是獨子,我上面還有倆哥呢,我家老頭子沒我也照樣活。」
陸霆鈞淺顯一笑,抿了口紅色酒液。「其實這事兒也好辦,只看你舍不舍得。」「哦?說來听听?」周皓問道。
「和你父母斷絕父子關系,放棄周家財產。」陸霆鈞斬釘截鐵的說道。
周皓瞪了他一眼,而且,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倒不是舍不得什麼狗屁的財產。他周皓風光無限,但他所擁有的哪樣不是他老子給的,斷絕父子關系,他一無所有了,拿什麼樣老婆孩子,何況,劉芸心髒還不好,那就是個富貴病,沒有錢只能等死。
「你這什麼餿主意啊,到時候小爺一無所有了,就住在你家吃你的喝你的。」周皓砰地一聲將手中高腳杯重放在桌面上。
陸霆鈞笑意不變,不以為意的拿起一旁酒瓶,向他杯中倒酒,「你不僅不能住在我這兒,還得找個貧民窟住,你越是示弱,你父母才會越不忍。」
周皓愣了片刻後,突然豁然開朗,笑著拍了下陸霆鈞肩膀。「我說陸軍長,倫起苦肉計,半真半假的沒人比得過你。你說你這招怎麼不用在你家老爺子身上呢。」
陸霆鈞含在唇角的笑靨冰冷僵硬,平靜的墨眸遽然掀起驚濤駭浪。苦肉計?呵,他家老爺子先下手為強,他只有暫時的屈從。但他陸霆鈞從來不是任由他人擺布的人。
周皓並沒有再踫桌上的酒杯,兩指按了按發疼的額頭,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你究竟有多大把握將人找到?」
「只要人還活著,我就一定能將她帶到你身邊。」陸霆鈞輕描淡寫的回答。但前提是,劉芸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可不想費心費力,最後找到的是一座冰冷的墓碑,一尸兩命,到那時,他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向周皓交代了。
周皓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只要,劉芸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