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安家出事之後,陸家別墅還是第一次人到的這樣齊整。除了安國梁身陷囹圄,安程遠還躺在病床上,其余無人缺席。
「爸,我們來晚了。」陸霆鈞一手抱著安安,另一只手牽著曉冉,走進別墅中。
陸震川坐在沙發上,沉寂的目光隨意掃過二人後,沉應了聲,「嗯。」然後便吩咐保姆開飯。
飯桌上出奇的寂靜,眾人各自低頭吃飯,連平時最多嘴的徐子欣都閉上了嘴。陸家家風甚嚴,吃飯更是講究,每個人有各自的位置,同時,也說明在這個家中的地位,陸老爺子自然坐在主位,陸霆鈞坐在他左側,按理說,他身旁挨著的應該陸佳敏,但他一直牽著曉冉的手不放,很顯然是不想分開的。陸佳敏是明白人,知道今天的場合絕不能惹出亂子,便自動讓出了位置。
曉冉坐在本屬于陸佳敏的位置上,眾人皆是一驚,目光紛紛投向主位之上的陸老爺子,而他竟平淡的拿起了筷子,竟然默許了一切婊。
席間,陸霆鈞不時為曉冉夾菜,她喜歡吃的,不喜歡吃的,分的十分清楚。眾人看在眼中,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敢多說半句。
陸震川的臉色有些難看,卻依舊沒有說什麼。而陸老爺子的放縱,更讓其他人模不清頭腦,這意思難道是默許了陸霆鈞與曉冉的關系。他真打算讓曉冉進陸家大門,做當家主母?!
沉默的吃完了飯,陸老爺子放下碗筷,對一旁陸婉說道,「跟我到書房。變」
陸婉平靜起身,跟隨在老爺子身後向樓上走去,她臉上竟沒有一絲錯愕的波瀾,好似早已有所預料一般。
飯後,曉冉抱著安安坐在沙發上,安安乖順的窩在母親懷中看動畫片。陸霆鈞坐在他們母子身邊,握著水果刀削隻果,但一雙墨眸幽深,似在沉思。他顯然心不在焉,隻果皮斷掉了幾次。
「爸爸。」安安突然脆生生的喚著,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臂讓他抱。
「陸寶真乖。」陸霆鈞將孩子擁入胸膛,將削好皮的隻果遞給他。安安咬了一口,顯然沒什麼胃口。他雖然小,卻已經懂得察言觀色,他敏感的察覺到屋內氣氛的壓抑。
「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啊?」寶寶轉動著烏溜溜的眸子,怯生生的問道。
「陸寶,到姑姑這里來,姑姑給你月餅吃。」陸君搖晃著手中的月餅,向安安伸出了手臂。
寶寶雙手緊抱住父親的脖子,搖了搖頭,「謝謝姑姑,安安不喜歡吃甜食。」即便是拒絕,都禮貌得讓人挑不出分毫。
陸君笑著放下月餅,雖然安安給了她極好的台階,但她可以討好,小東西卻不領情,她心里多少還是有了疙瘩。
陸霆鈞只是含笑模了模兒子頭,並沒有說什麼。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陸婉才從樓上走下來,面色有些蒼白,卻說不出悲喜。她的目光在曉冉與陸霆鈞之間游走,遲疑了片刻後,才開口,「霆鈞,爸讓你到書房去。」
呵,這又是什麼個意思?一個接著一個,簡直是開批斗會呢。
陸霆鈞將安安放在一邊,安慰性的對曉冉一笑,然後,起身向樓上走去。
書房的門虛掩著,陸霆鈞背對著門的方向,他疲累的靠在椅子上,沉寂的目光看向窗外。
「爸,你找我?」陸霆鈞在一旁沙發坐了下來,試探的詢問。
「嗯。」陸震川淡應了聲,卻沒有回頭。「今晚還滿意嗎?」他平靜問道。
陸霆鈞蹙眉,已經听說了老爺子的弦外之音。「您滿意才重要,今兒是中秋節,一家團圓才是難能可貴。」陸霆鈞巧妙的回答,可以的強調了‘團圓’二字。那意思在明顯不過,接受曉冉,才有父子團聚的機會,逼急了,他可以拋棄陸家的一切。
陸震川突然搖過轉椅,微怒的看著他。「霆鈞,我答應你今日不會為難她,我已經做到了。但我也說過,你和她想要有什麼結果,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就算不認你這個兒子,也絕不會讓她嫁入陸家大門。」
陸霆鈞懶散的靠坐在沙發上,沒有絲毫懼意,唇角反而微微的上揚著。「您這樣說了,我若不照辦,倒是顯得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既然您不想認我這個兒子,我也不會讓您為難,現在我就帶著曉冉和安安離開。」
他幾乎沒有猶豫的起身打算離開。而此時,陸震川卻再次開口,「霆鈞,我勸你做事還是不要太沖動,你身上流著陸家的血脈,這血緣可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干淨。古人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你想斷絕我們的父子關系,也要付出代價。」
分明是赤.果的威脅,陸霆鈞卻絲毫不為所動。自家老子有什麼手段,他大致也了解幾分。陸震川從未說過自己是好人。若他真是正人君子,當初亦不會趁虛而入,橫刀奪愛。
「霆鈞,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嗎?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和我叫板。」陸震川的聲音再次響起。
陸霆鈞唇邊笑靨深諳了幾分,當初在金山角生死一線,他亦不曾怕過,何況是今時今日。他回頭,開口的聲音謙遜恭敬,卻透著疏離冷漠,他看著陸震川的眼神,全然好似陌生人般冰冷。「霆鈞晚輩後生,自然不敢和陸部長叫板,如果您沒有什麼事兒,霆鈞不便打擾,先離開了。」
一句陸部長,已經撇清了彼此之間的關系。
陸震川漠然的看著他轉身摔門離開,蒼老的手掌緊握住手邊的茶杯,憤怒瞬間爆發,他將杯子重重砸在房門上,撞擊聲後,碎裂的瓷片與滾燙茶水迸濺了滿地。
陸霆鈞知道自家老子絕不只說出來嚇嚇他那麼簡單,老爺子不會傷害到他,但難保不會對曉冉和安安下手。他暗中派人保護曉冉的安全,在幼兒園中也安插了可信的人,陸震川自然不會傷害到安安,但將孩子接走卻不是沒有可能的。而曉冉失去安安,不知又會怎樣的痛不欲生。
但他終究是嘀咕了自己的父親。陸老爺子下手絲毫不留情面。軍區屢次三番的出狀況,陸霆鈞忙的焦頭爛額。而曉冉那邊也好不到哪里去,工程本已經接近尾聲,但甲方莫名其妙的開始挑各種鄙陋,一個浩大的工程,怎麼可能做到完美無缺,在合理的範圍內,一些缺陷是可以接受的,也完全可以補救。但甲方卻緊咬住不放,最後一批工程款遲遲不肯下撥,工程再次進入停滯階段。林笑恩是精明人,工程突然陷入困境,她便知道是有人動了手腳。曉冉也沒有絲毫隱瞞,一五一十將事情交代一番,然後將一封辭職信遞到曉冉面前。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只有她退出,工程才能重新啟動。她絕不會連累笑恩。
「我不接受。」林笑恩看都不看,便將辭職信一撕兩半,丟入廢紙簍中。「遇到困難就退縮嗎?曉冉,這並不像你的作風。」
曉冉苦笑著搖頭,這不是困難,而是劫數。「笑恩姐,你應該清楚,工程再次陷入困境是我個人造成的原因,只要我退出,陸部長就不會再為難環宇集團。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可這並不是讓我滿意的方法。如果我林笑恩連一個下屬都保不住,我還如何在商場立足。曉冉,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要再插手。至于辭職,我是不會批準的,如果你累了,我倒是可以放你幾天假。」笑恩不以為意的說道。以環宇集團的力量,自然無法與陸家抗衡,但她的身後是顧希堯,是強大的顧氏家族。
按照顧希堯的人生哲學,他不會做不值得的事,但在林笑恩的眼中,從來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想與不想。而此刻,她想給曉冉最好的保護。
「別想太多,早點兒回去休息吧。」她起身,安慰的拍了下曉冉肩頭。
笑恩都如此說了,曉冉也不便再拒絕,她想只要自己不出現在環宇,不出現在工地,陸老爺子或許就不會再為難了。
她恍惚的離開公司,心情有些煩亂。沒有開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穿梭在人群中,繁華的市區,熙熙攘攘的人群,卻無法抹去她心中的寂寞清冷。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身後有一道影子在跟隨著自己,這樣的感覺讓她莫名的恐慌。
曉冉加快了腳步,過度的慌亂,讓她腳步有些踉蹌不穩,甚至撞上了幾個路人。腳下高跟鞋一歪,她整個人摔倒在地上,更糟糕的是一個小偷順手搶奪過她的包,撒腿就跑。
曉冉一驚,起身要追,腳下一痛,再次跌倒在板油馬路上。「啊!」曉冉痛的驚呼。而一個身影突然從人群中閃出,快步朝著小偷的方向追了過去。沒過多久,一個黑衣男人拿著她的手提包走了回來,在她面前停住腳步。
「你沒事兒吧?」男人詢問。
「還好。」她淡淡的應了聲,在男人的攙扶下起身。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後問道,「是你一直在跟蹤我吧,是他讓你來的嗎?」他指的自然是陸霆鈞。
「嗯。」男人點頭,並未有任何隱瞞。「軍長不放心,讓我們保護著夫人。」
我們?原來並不是一個人。
「有人在跟蹤我。」曉冉又淡淡的說了句。
男人有些茫然的看著她,只听曉冉又繼續說道,「除了你們以外,有人在跟蹤我。」曉冉會如此肯定,因為陸霆鈞派來的人,不會有那麼危險的氣息。
「夫人,我們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的人,會不會是您弄錯了?」男人又問。
曉冉無力又無奈的牽動了嘴角,「我也希望是我弄錯了。」但如果她的感覺是對的,只能證明跟蹤她的那些人很高明,甚至連陸霆鈞的軍隊都沒有察覺,這才是最可怕的。
曉冉拖著摔傷的腿站在路邊,膝蓋破了皮,還在流血,她從男人手中拿回手提包,打算取張干淨的濕巾處理傷口,剛拉開拉鏈,只听曉冉一身驚叫後,將包丟了出去。一雙美眸驚恐的睜大,臉色瞬間褪去血色,變得慘白。
「怎麼了?夫人。」男人不解的問道,走過去將包從地上拎起,打開拉鏈,雖然軍人出身,他還是沉得住氣,但也蹙起了沒有。包中散發著惡心的腥臭味道,一只有些腐爛的灰兔尸體塞在包中,暗紅的血染紅了一片,觸目驚心。
男人的拳頭緊握,發出骨節撞擊的嘎吱聲響。他一直跟著那個小偷,並沒有看到他是如何下手的,看來,對方比他們更高明。而他們的目的也不是搶包,而是要恐嚇曉冉。這才是最可怕的,對方知道曉冉身邊有人守護,並掌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那麼,他們在明,對方在暗,他們完全處于被動的地位。
男人將包中的證件取出來,然後,將手提包丟在了路邊垃圾桶中,「夫人,對不起,是我的疏忽,我送您回去吧。」
曉冉看著他,半響後,茫然的點了下頭。
回到別墅,曉冉依舊有些魂不守舍的,她站在落地窗前,茫然的看向窗外。清澈瞳眸,渙散的沒有焦距,小臉依舊蒼白,胸腔中的心子不停的狂跳著。這樣的感覺很無力,她不知道下一刻還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危險。
一雙手臂突然纏在腰間,如同藤蔓一般,勒的人有窒息的感覺。「啊!」曉冉驚叫一聲。
「冉冉,別怕是我。」溫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霆鈞慌亂的板過她身體,擔憂的看著她,「冉冉,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守護在你身邊,什麼都不要怕。」陸霆鈞將她輕擁在懷中,安慰的說道。但俊顏之上卻寫滿了疲憊之色。軍隊的事兒,幾乎弄得他無法分身,每一天都會有新的狀況發生,處理了一個,緊接著就會有下一個,根本不給他喘息的余地。
陸霆鈞終究是低估了他老子的實力,陸家世代為官,早已根深蒂固。就像水一樣,無孔不入,任何領域,都插的進去手。
曉冉靠在他胸膛,情緒逐漸平穩下來。「霆鈞,不用擔心我。只是一直死了的兔子而已,現在想想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她仰頭看著他,唇角揚起淡淡的笑,但眸中流光依舊閃爍不定。曉冉怎麼會看不出他的疲憊,他不能再讓他分心了。風雨欲來,他們更應該握緊雙手,共同面對。「嗯。」陸霆鈞笑,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我軍區還有些事,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回來陪你。」
曉冉含笑點頭,送他離開別墅。回來時,保姆從廚房走出來,手中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女乃,「太太,喝杯牛女乃,可以安神。」
「謝謝。」曉冉不疑有他,端起牛女乃,坐在了沙發上,一邊翻看報紙,一邊將一整杯牛女乃都喝了下去。
蒼白的指尖胡亂的翻看著報紙,不知為何,心緒越來越煩躁。曉冉所幸丟下報紙,回臥室睡覺。她睡得並不安穩,一直噩夢不斷,眼前都是血紅的顏色,程向北的死,刺耳的槍聲。安程遠倒在血泊中的模樣,還有父親深陷鐵窗,用蒼老絕望的眼神看著她。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耳邊不停的回響︰是你害死了他們,你是殺人凶手,你怎麼不去死……
「啊!」曉冉尖叫著,掙扎著從噩夢中驚醒,額頭都是冷汗,單薄的睡衣,幾乎被汗水浸透了。她的手壓在心口的位置,恐懼與刺骨的寒冷從心口一點點蔓延。她強作鎮定,才恢復了一些理智。下床走進浴室,溫熱的水沖洗掉一身的冰冷,讓她終于感覺到一點點溫暖。
沐浴之後,她換了件嶄新的衣裙,抬眼看了下牆壁上的時鐘,即將指向四點鐘的方向,安安就要放學了。
「太太,您要去接安安少爺嗎?」保姆出聲詢問。
「嗯。」曉冉正在玄關處換鞋子,聞言淡淡的點了下頭。卻並未留意到保姆異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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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親們,猜一下,這是啥子情況啊,哈哈,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