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兒並未轉身,那熟悉的味道、充滿磁性的聲調縈繞在身旁,她只覺得有些暖意,有些惆悵。
只怕以後像這樣的場景會很少吧?他毫無忌憚地擁著她,陪她在院中賞花,如此愜意的情景,應該很難再在皇宮里再現吧?
想著,幾顆清淚滑下臉頰,假若玉佩的真相沒被揭開那該有多好,如果她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等了十一年的人那該多好,或許此刻她已遠離他的身邊,去楚國和女乃娘找一個清靜的地方隱居,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心里的那片聖土永遠只為皓哥哥而留,帶著那份美好的回憶,帶著對他的惦念過完一輩子。
可是現在一切都或許要改變了,當她得知他就是皓哥哥時,竟然打消了之前要遠走他鄉的想法,無情的纏綿令她無法割舍,十一年了,才相聚,又分離,叫她情何以堪溴?
世間總有許多令人無法輕易放手的東西,就像感情,一旦拿起,要放下談何容易?
「冰兒想起十一年前皓哥哥與我一起坐在花葡前看那滿天紅霞時的情景,」洛冰兒極力忍住自己的淚水,不再任它恣意流淌。
慕容昕腦海中閃現出一幅極美的畫面,晚霞如火焰般照亮了天際,恰似一朵朵嬌艷欲滴的映山紅般開滿整個天空禱。
一位俊美的少年與一位粉雕玉琢小女孩席地坐在開滿花兒的草地上仰望著美麗無比的天空,女孩不時傳來輕脆的笑聲,而少年亦是眉眼含笑,無比寵溺地凝望著小女孩那忽閃著的大眼楮。
他知道她雖相府千金,卻住在相府一間荒棄的房子里,和女乃娘過著相依為命的日子,她從小便失去了娘親,父親再娶後,便對她置若罔聞,視若空氣,姨娘更是想方設法千般刁難她。
他與她一起在那間荒棄的房子里度過了十余天的美好光陰,當他身上的傷勢幾乎痊愈之時,他終于要離開了,看著她淚流滿面的小臉,他無比心痛,毅然取下自己頸部的玉佩,親自為她戴上,並向她許諾︰「等著我,很快我就會來接你的。」
其實那時候他就在心里發誓,要保護她一輩子,再也不要讓她受半點委屈,但是話到了嘴邊,終是沒有說出來。
是他欠了她的,他要用一輩子來補償。
自從見到那塊玉佩後,他和她之間的所有記憶都清晰地印上他的心頭,讓他的心無比揪痛,他甚至沒有勇氣問她,這十一年是如何度過的?
「冰兒,相信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是我心里的唯一,」慕容昕一陣心痛,不由得加緊了環在她腰際的力道,似是向她保證,又似是要給她一顆定心丸。
因為他們都知道,一旦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有很多事情恐怕是身不由已,而且也並非所有的事都是他所能決定的,但他會始終放在首位,不讓她受到傷害。
如果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話,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于他又有何意義?
轉過頭,看進他那深邃略帶憂傷的眼神,她心里微微刺痛,輕啟朱唇︰「冰兒永遠都信你。」
是呀,她的心乃至整個靈魂都早已歸附于他,她的心里滿滿的全是他,十一年前如此,現在亦如此,她又怎麼會不信他?
如若不信?此刻恐怕也是早已遠離,但心里難免一片茫然,畢竟皇宮不比錦王府,他們所要面對的也絕不是只有謝雨潼而已,還有高高在上的皇太後,還有滿朝文武,抑或還有諾大的後宮,還有可能種種是她亦不曾想過的。
洛冰兒任由慕容昕緊緊擁著自己微涼的身體,無比珍惜現在的美好時刻,他是自己此生最愛最在乎的人,只要他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
遠遠地,一抹深紅的身影無比怨恨地看著緊緊相擁的二人,氣得咬牙切齒,卻是不敢再放肆地走向前去「興師問罪」,當著他的面,她恐怕再也不能有恃無恐了,兩日兩人都會隨眼前這個無上至尊的男人一起入皇宮,迎接那無比隆重的登基大典。
她抑或是她都極可能登上那令無數人神往的後位,她也是剛才才得知皇宮里發生的一切,可悲吧,還是可笑呢,成親那天皓哥哥還深情地凝望她,會給她一輩子的幸福,會保護她一輩子。
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為何一切都變了,就連向來對她疼愛有加的皓哥哥也變了,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回眸的瞬間,已物是人非,只不過,他們都將通往人生最輝煌的榮耀之巔。
他現在已經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雖然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一如既往地縱容她,但是她明白,從今以後,在他面前絕對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了。
雖然她現在很想很想朝那抹熟悉的身影飛奔而去,但是她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冷靜再冷靜,而且她也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皇帝的後宮,絕不可能只會是她和洛冰兒的天下,到時候還會有無數有女人會與她爭寵,會與她一較高低,或許只有成為後宮之首,才有可能立于不敗之地。
所以,她絕對不可以輸,謝雨潼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的眼神……
兩日後,登基大典,隆重舉行。
慕容昕即位後,是為乾坤帝,階下三鳴鞭,在鳴贊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禮。
典禮中,百官行禮應奏丹陛大樂,此時設而不作,群臣慶賀的表文也進而不宣。
乾坤帝身穿明黃色龍袍,頭戴皇冠,威風凜凜,渾身上下散發著與身俱來的貴氣與霸氣,天之驕子領著文武百官祭天,場面之宏觀、氣勢之威嚴亦屬歷朝之最。
皇恩浩蕩,新帝即位,大赦天下。
頒布詔書,以表示皇帝是「真命天子」,儀式莊嚴而隆重。首先,大學士再將詔書捧出,交禮部尚書捧詔書至階下,交禮部司官放在雲盤內,由鑾儀衛的人擎執黃蓋共同由中道出太和門,再鳴鞭,乾坤帝還宮。
祭告宗廟、社稷以及萬民。一套繁瑣的程序下來,君臣們再次跪在地上山呼萬歲。
在皇太後的授意下,洛冰兒和謝雨潼各自穿著等級相同的華麗服飾,分立慕容昕身後參加祭天大禮,事情來得太突然,而且時間緊迫,國葬、登基大典僅隔三日,一切都能井然有序地進行,皇太後和內務大臣們確實也算用盡心思。
一切典禮結束後,凝望著新帝被文武百官簇擁著進入金鑾殿,洛冰兒輕輕提了提裙角卻是不想加入其中,抬眸看了看天色。
今日的天氣倒是十分好,陽光暖洋洋地照著大地,就連刺骨的寒風似乎也收斂起了頑劣的性格,乖乖地不知躲到哪里偷賴去了。
無風的晴天自是有些暖意的,面對諾大的皇宮,一時興起,竟想四處走走,領略一下帝王之家的無限風光,迎著暖暖的陽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洛冰兒有些陶醉,她甚至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像今日這般明媚的陽光了。
邁著細碎的步子,洛冰兒漫無目的地逛起皇宮來。
「娘娘,您這是要去哪?還是讓奴婢跟著吧,」伶兒早已換上了一身宮服,梳著漂亮的小發鬢,發上插著一支洛冰兒賞賜給她的玉簪子,襯得面若桃花,一直遠遠在呆在一旁伺候的伶兒見洛冰兒獨自月兌離了人群,忙貼心地跟了上來。
好一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才剛入皇宮,便改稱她為娘娘了,洛冰兒免不了想逗一逗她,佯怒道︰「好個不知高低的丫頭,才入皇宮就這般不懂規矩了,娘娘豈是可以隨便稱呼的,小心被皇太後听見了,免不了一頓杖責,只怕是開花倒是小事,怕就怕小命……」
「娘……不……王妃,您可要救我?」听洛冰兒說得挺像那麼回事兒,而且他早听哥哥說過宮里規矩多如牛毛,稍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天哪,她才第一天入宮耶,她甚至還沒機會見到哥哥呢,難道這麼快就將小命給玩完了?
伶兒臉色鐵青,嬌小的身子在陽光下顫抖。
洛冰兒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不想被她一嚇,靈魂都差點出竅了呢?
「傻丫頭,我開玩笑的,瞧把你個嚇得,」洛冰兒四下看了看,見沒人,忙正色道︰「伶兒,宮內人多嘴雜,比不得在王府,」伶兒畢竟還小,雖然很聰慧,可閱歷尚淺,她是跟著自己進宮的,而且以後又是自己宮中的貼身丫環,有些話,當然得她提醒。
伶兒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暗自松了口氣,欠了欠身子回道︰「奴婢記住了。」
洛冰兒點點頭,不再說話,徑自朝著遠處的亭閣走去,皇宮果然是個奇妙的地方,此時雖是深冬,但宮內隨處開著各色花卉,奼紫嫣紅的花兒、爭奇斗艷。
冷不丁,從樹林處跑出一抹素白的身影,見了洛冰兒便攥住她縴細的手臂,帶著祈求的眼神︰「冰兒,求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