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們知道自己是在為誰服務了嗎?」奈里茲坐在地上抬著頭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不過他那表情更象是在俯視世間的一切「你們效忠于我,我會賜予你們財富,那絕對是你們無法想象的財富,黃金,寶石,毛皮,象牙。這一切我都可以給你們。只要你們向我效忠。」
「我是上帝的僕人,如果需要效忠,我也只能效忠同樣信仰上帝的貴人。」托爾梅淡淡的回答著。
身份被揭穿之後,他突然變的輕松了起來,似乎一切對他都無所謂了。也許長期隱瞞身份的壓力在這個時候才終于舒緩出來,不過接踵而來的疑問讓倫格覺得十分奇怪,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位高貴的十字軍聖殿騎士一直隱藏自己的身份呢?
「這是高貴騎士的回答,」奈里茲抿了抿嘴唇點著頭,他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子爵,我會尊重你的決定。至于你……」他看著倫格「我想你可以到我的僕從隊伍里去,或者讓你去為我養馬?」奈里茲雙手合十用指尖抵著嘴唇想著,然後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微笑起來「我找到一個適合你的差使了,我想那既符合你的身份,也符合你的願望。」
說著他站起來,走到桌子邊開始在一張羊皮紙上用羽毛筆沾著墨水飛快的書寫起來。
筆尖在紙上沙沙做響的聲音在寂靜的帳篷里顯得格外清晰,倫格不知道自己究竟即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自己的命運居然沒有一刻是由自己決定的,這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悲哀,更讓他從心底產生出一種想掌握自己命運的。
終于,在忐忑等待之後,奈里茲拿著那張寫好的羊皮紙轉過了身。
「好了,我為你們兩個人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地方,這既不會讓你們違反自己的信仰,又可以為我盡力的服務。」
說到這里,奈里茲似乎對自己的安排感到十分滿意,他得意的看著托爾梅,眼神中甚至有絲說不出的調皮。
羊皮紙的質地很好,柔軟而又富余韌性。不過即使是熟識撒拉森習俗的托爾梅,當面對那些阿拉伯文字的時候也顯得茫然不知所措。
「子爵,」奈里茲對著托爾梅用嚴肅的口氣說「作為一個基督徒和貴族騎士,我允許你佩帶武器,而且給你一個維護你的信仰的機會。」說到這里,他從托爾梅手里拿過自己剛剛簽署的那份文件「這是你的命令書,從現在開始你將成為我軍隊里的一份子。你很快就會面對我們大家共同的敵人。這份命令書會讓你成為我勇敢的騎兵中的一員。而你,」他側臉對倫格說︰「你將作為勒芒安施泰特的托爾梅?芬里尼子爵的隨從,和他一起在我的軍隊里為我戰斗。」
說到這里,倫格發現他的手指意無意在桌子上一幅地圖的一個點上輕輕敲擊著。
然後,奈里茲對兩人幽幽的說︰「你們將參加明天的一次戰斗,這也將是你們第一次為我服務。你們可以選擇,是為我殺死敵人,或被敵人殺死!」
…………………………
「阿勒頗的主宰呀。」
騎在馬上的托爾梅看著遠處沙丘上的一個黑點低聲感嘆著,那是一個了望哨。
「努爾丁的後代對摩蘇爾的執著真是讓人感嘆,」他回頭看著有些疑惑的倫格「作為薩拉丁的宗主,努爾丁的後半生幾乎都是在和自己這個屬下的斗爭中度過的,如果他不是突然暴死,可能就沒有現在的薩拉丁了,這真是上帝的安排呀。」
「上帝嗎?」倫格不置可否的牽動了下嘴角,在這個時代任何一個意外的發生都可能會被冠以奇跡的名義,而上帝的意志和安拉的安排似乎充斥整個世界,當這種不同的意志和安排在某些地方相互踫撞的時候,那些凡俗世界的人們就為了各自所謂真神的尊嚴大打出手,毫不吝嗇的揮灑著自己的鮮血和生命。
一個誓要殺死同類的人,就是他自己人生舞台上的悲劇主角。倫格不記得是哪位先哲說過這樣一句令人深思的話,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似乎很適合成為這樣一個角色。
他並不想殺人,不論是前生還是今世,不論是對一個叫丁超的中國人還是對一個叫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的東羅馬帝國小農兵來說,殺人都是他還無法接受的,至少他不能把這種殘酷的行為當成一種榮譽。
可是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正象奈里茲所說的那樣,要麼為他殺人,要麼被人殺!
四周的戰馬嘶鳴聲此起彼伏,一隊隊的騎兵在各自首領引導下正相繼聚集到這個最高的沙丘下。如黑墨般的馬木留克騎兵的身影在黃白色的沙地上如同一片起伏的黑潮。
「至少有500人。」托爾梅不由自主的發出感嘆。即使是始終顯得鎮靜的他,這個時候也似乎因為這些聚集起來的馬木留克士兵的數量而驚訝不已。
這讓旁邊的倫格覺得有些好笑,盡管這些馬木留克騎兵同樣讓他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可那只是這些騎兵本身產生的威懾,卻不是由于人數的多少讓讓他產生太多的感慨。
在這點上,倫格不能不感嘆,這多少是由于前世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有關中國歷史上戰爭中無與倫比的數量上沖擊造成的先入為主。
「不能不承認,對一個動輒可能發生幾十萬甚至上百萬軍隊大戰的民族來說,幾百人的軍隊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了……」
倫格心底不能不這樣月復誹,畢竟他這個時候想得更多的是怎麼才能在即將來臨的戰斗中存活下去,在這個時候對他來說,並不多的人數意味著自己將面對的可能只是一場並不重要的戰斗。
至少在倫格心底里是祈禱著這不要是自己的最後一場戰斗。想到這里,他用力握了握手里的長矛。
現在的自己大概就是一個馬木留克式的騎兵吧?
倫格心里的無奈想著,事實上正如他臆想的那樣,如果他的父母見到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現在的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當成一個標準的馬木留克騎兵。
一件讓他很懷疑是從某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由鋼絲密織的稍微殘破卻還算結實的鎖子甲。一頂歪歪斜斜帶著明顯被削砍過痕跡的精鋼頭盔。一支不知道是誰硬塞給他的長矛和一把他幾乎不知道怎麼使用的長弓,加上一柄匆忙帶在腰間的彎刀和掛在馬鞍上把他的大腿撞得生疼的盾牌,這就是他的全部裝備。不過盡管這些東西一看就是臨時七拼八湊攢起來的,可倫格不能不承認,自己現在完全是一個標準的馬木留克的樣子,至少外表是勉強象那麼回事了。特別是當他小心翼翼的催動著坐騎隨著大隊人馬緩慢前進的時候,跨下舉世聞名的阿拉伯純種馬那身高腿長的優雅姿態還是讓他的小小虛榮心得到了某些滿足。
在荒蕪的戈壁上縱馬馳騁是件听上去很豪爽的事,但是如果是和一整隊人一起前進就是另一個樣子了。不但要忍受著頭頂火辣辣的陽光的照射,還要盡量用厚厚的包頭巾掩著口鼻,否則不用一會兒就會被前面人馬掀起的塵土嗆昏。
「??????(注意)!」一聲暴吼從後面傳來,倫格回過頭,看到一張似乎熟悉的面孔,仔細一想他才想到那人正是初次見到奈里茲時候押送他們的那個撒拉森侍衛。
在倫格尋思的時候,那個侍衛已經催動戰馬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倫格發現穿上索子甲的他身形顯得出奇高大,騎在以神駿出名的阿拉伯戰馬上,如同一尊活動的投石機般充滿危險。
那個侍從催動戰馬從立在沙丘上的隊伍前經過,他有時候會在一個人面前停住,和他相互搭著肩膀輕聲低語。有時候則在原地盤旋著戰馬仔細看著某些戰士的裝束大聲呵斥。
直到終于巡視一遍後,他回到正中間的位置看著整個隊伍開始大聲發話
「????????……」
「‘听著,’」托爾梅輕聲翻譯著侍從的話「‘你們今天要消滅的,是一支運送給養的隊伍。他們的人不多,可運送的是很重要的物資……’」說到這,他臉上顯出一絲驚訝「上帝,他們要襲擊薩拉丁的運輸隊。」托爾梅有些興奮的看了看倫格「‘……你們必須殺死所有人,你們的任務就是破壞所有物資,不給薩拉丁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
「襲擊撒拉丁?!」倫格詫異的看著那個侍從,他實在無法想像自己即將面對的,居然會是即使在西方國家里也被無數人推崇為騎士典範的撒拉丁的部隊。更沒想到的是,在這個時候,襲擊他的居然還是和他一樣的撒拉森人。
「你們將由我帶領去消滅敵人。」托爾梅沒有理會倫格繼續翻譯著「他們的押運隊不會很多,我們將分成兩隊襲擊他們,阿卜杜爾……」
說到這里,那個侍從向聚集在中央的隊伍里的一個戰士高聲喊著「你的隊伍負責消滅押運隊,他們都很勇敢,可他們絕對不會是你的對手,你們要把他們捻成齏粉!」說到這,他催動戰馬來到了倫格他們所在的隊伍面前對他們大聲的喊著︰「我將帶領你們去戰斗,去實現我們的主人寄托給我們的希望……」
說到這里,侍從掉轉馬頭,看著前面的高大沙丘高高舉起了手里的長矛。
「?????????!」
一聲吶喊從侍從嘴里發出,頃刻間吶喊響徹沙漠上空。即使是對阿拉伯語一無所知的倫格,也知道這句話所代表的巨大無窮的力量——
安拉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