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惜拋棄你的愛人和襲擊一位高貴的神職人員?」施蒂芬娜突然憤怒的站起來,走到托爾梅面前「你的瘋狂最終導致讓別人痛苦,也讓你的家族蒙羞。那段時間,地中海那邊到處都在議論你的瘋狂行為,甚至在東方的博特納姆都可以听到你的壞名聲。」施蒂芬娜憤怒的在桌子前轉來轉去,她的手時不時的張開又握起,這讓托爾梅不由得向旁邊挪了挪,因為按照他對這位夫人的了解,憤怒之下打上一巴掌固然難免,如果真惹怒了她,誰也不敢保證她會不會隨手拔出護身的短刀給他一下。
不過盡管如此,托爾梅並不很擔心,他用欣賞的眼神看著這位明顯和其他貴婦截然不同的夫人,而且他不能不承認,對她的這種豪邁氣概,是從內心里喜歡和敬佩的。
「施蒂芬娜,听我說。」托爾梅盡量平復著這位貴婦的怒火「我愛西迪,這你完全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始終認為自己有保護這個最小妹妹的責任。當初你們的繼父,我的叔叔為了家族利益決定讓我迎娶西迪,可是我從來不認為這是因為家族利益才產生的婚姻,我對西迪的愛是出于我自己的意願,這就如同我對上帝的敬仰同樣是出于我自己的意願一樣。」
「可是你還是放棄了她!」施蒂芬娜憤憤的坐回椅子「你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棄婦,以致她離開我們所有人,把自己關進了修道院。」
「我必須做出選擇,是我的家庭,爵位,封地,還是對上帝的虔誠!我必須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我選擇了對上帝的信仰和敬畏,我認為這也是我唯一的選擇。」
「是嗎?所以你在潛入聖史蒂芬教堂胡亂翻了一陣之後,還襲擊了一位阻止你的神父?」施蒂芬娜譏諷的搖頭「他們都說你瘋了,大喊大叫著說什麼你發現自己是埃德薩真正合法的繼承人,甚至說追溯起來,還是耶路撒冷王國的真正合法繼承人,你相信自己的家族其實就是那個被謀殺的鮑德溫一世私生子的後代,所以你就去翻了勒芒的聖史蒂芬教堂的出生受洗記錄,希望從里面發現那個私生子曾經在教堂受洗的證據,以證明你的猜測。你還用當初那個私生子降生的地方,那個地方是叫安施泰特吧,你拿那個地方作為自己的領地,還放棄了家族的一切權力榮譽爵位,自封安施泰特子爵……奧托,你真的瘋了,只為了一個幾乎已經流傳了一個世紀的傳說,你放棄了一切,這值得嗎?」
听著施蒂芬娜透著惋惜、憤慨的話,托爾梅站起來走向她。
他站到施蒂芬娜的面前,平靜的點了點頭︰「施蒂芬娜,我說過,對上帝的虔誠和敬畏導致了我做出唯一正確的選擇。如果任何人認為我只是貪圖和幻想一個王國的權杖和王冠,那我也不會做任何的解釋。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信仰,為了得到上帝的憐憫,為了讓上帝的意志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來。」
說到這里,托爾梅向後退了幾步,微微躬身行禮︰「我很感激你的招待,如果沒有什麼需要效勞的,請允許我就此告辭。」
「你好像並不希望和我們有什麼太多的關系呀。」施蒂芬娜有些不滿的看著明顯要走人的托爾梅。
「請原諒我的無理,但是對你那位名聲不太好的丈夫,為了我們大家好,我認為還是離他遠點比較明智。」
「你到現在還不喜歡雷納德。」施蒂芬娜幽幽的嘆氣「他雖然有時候脾氣很暴躁,甚至有時候很野蠻,可是他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他看不慣那些和撒拉森人妥協的人,他認為那是一種背叛。說起對上帝的虔誠,他並不比你少。」
「的確,對他的‘虔誠’我已經深有領教了。」托爾梅心里暗暗嘀咕著,他對于當初在紅海上差點被趁火打劫的雷納德害死,是怎麼也無法釋懷的。
「奧托,也許你希望我叫你托爾梅,」施蒂芬娜沒有放棄挽留的勸說「現在,正是我們和撒拉森人較量的前夕,雖然我不太明白,可我知道不論是基督世界還是撒拉森人都在等待這個時刻。也許你不喜歡雷納德,可我希望你能幫幫漢弗雷,他還太年輕,可能比你的那個侍從還年輕。而且他很沖動,這點他太象他父親。我希望你留下來,幫助他,指導他,讓他了解真正的戰斗和學習有用的知識。」
說到這里,施蒂芬娜夫人停頓了一下,她猶豫著抿了抿厚厚的嘴唇,最後終于下定決心的說︰「另外,如果你還對那個關于聖骨給鮑德溫一世帶來好運的傳說有興趣,那你也應該留下。」
「為什麼?」
「因為……有人說過,鮑德溫一世在臨終前,曾經把聖骨埋藏的秘密留在了耶路撒冷。而我們恰好一路,都要去耶路撒冷。」
………………
混著朝聖者和騎士的隊伍離開了柯爾蕭本,在出鎮的時候,看著被吊在路邊木門馬架上的一個男人,倫格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個人就是那個拒絕朝聖者們進鎮避難的男人,當漢弗雷知道了他的冷酷無情之後,剛剛進入柯爾蕭本,他就被人吊了起來。盡管在被鞭打時,他喊遍了上帝、耶穌以及無數使徒的名字,可是當折磨終于結束的時候,他還是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
「可惜我不能殺掉一個窮人十字軍的後代。」漢弗雷憤懣的用馬鞭指著被吊著的男人「否則我一定會親手殺死這個該死的家伙。」
「窮人十字軍是我們的先驅,」托爾梅回頭看看已經走過的村子門柱「當初烏爾班二世教皇的講演盡管讓人無比振奮,但是首先相應的,不是貴族也不是騎士,而是一群一無所有卻用虔誠和熱情武裝起來的窮人,盡管他們的東征很快就以失敗告終,可是即使是教皇也感與他們的犧牲精神而許下「即使是最尊貴的國王也無權指揮和奴役這些最虔誠的信徒」的恩典。」
「可他們今天的行為簡直就是最大的罪惡,如果來的是異教徒,那些朝聖者這個時候一定已經被徹底殺光了,如果發生那樣的悲劇,也只是因為這些人袖手旁觀。那些都是該死的罪犯,根本不能和他們的祖先比較!」
「不要隨便判斷某人是否該死。」托爾梅催動戰馬跟到漢弗雷身邊「只有上帝才有這個權力做出這種判決。我們只是按照上帝意願行事的奴僕。」
「這樣的惡人就該下地獄!」勇敢卻有些魯莽的少年貴族顯然對母親的這個莫名其妙的親戚不是很友善。在他眼里,這個從西方來的騎士雖然武藝高強,但是顯然是屬于那種也想到遙遠的東方渾水模魚撈一把的人們中的一個。
「上帝的意志決定一切。」托爾梅看著這個還透著稚氣和天真的少年,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上帝要求我們為他殺敵,那麼我們必須毫不留情,如果上帝的意志是仁慈和寬容,那麼我們必須收斂自己殘暴的本性。如果你不能做到這點,那麼你就會被撒旦的一面吸引。贖罪的路就離你更遠了。」
「我是漢弗雷子爵!聖殿騎士團的雷納德伯爵和博特納姆的施蒂芬娜之子!」漢弗雷不悅的看著這個遠道而來的窮親戚「如果你認為你的學識可以對我教訓,那請你先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的母親會打你的耳光。」
听到少年貴族終于忍耐不住發出的疑問,托爾梅不由呵呵的笑了起來。他一直在等待著這個疑問,而且他也想看看這位未來的博特納姆伯爵究竟能忍耐到什麼程度。
「我想你一定在胡思亂想當中過了一夜吧,」托爾梅好笑的輕輕撫模著戰馬的鬃毛「事實上你母親的這一耳光的確該打,她這是在為自己的妹妹,也就是你最小的阿姨西迪打的,我曾經是西迪的未婚夫,可是我離開了她。我想你應該知道她後來進了修道院,這的確是因為我的緣故。而你的母親最愛你這個阿姨,所以,我受到這樣的懲罰也是應該的。」
「你,你就是那個瘋子奧托?」漢弗雷驚訝的看著托爾梅「他們說西迪阿姨的未婚夫奧托是個瘋子,後來被送進了一座山里的修道院。」
「很明顯不是這樣。」托爾梅撇了撇嘴「我是因為有更重要的原因才離開的,是很神聖的事情。」
「你是為了朝聖嗎?你想到聖地來獲取救贖對不對?!」漢弗雷臉上立刻出現了興奮和**「對于那些真心朝聖的人,我們永遠是歡迎的。那樣就可以壯大我們的力量,最終徹底的消滅撒拉森人,特別是那個邪惡的薩拉丁!」
說到這里,他立刻用驕傲的語氣補充了一句︰「我的父親,高貴的雷納德伯爵,曾經不止一次的和薩拉丁交戰,他也是唯一一個敢于直接挑戰那個異教徒的人,其他的騎士,哼,他們當中很多人根本不配披十字,更不配稱為十字軍。」
「是呀,你勇敢的父親……」托爾梅在暗暗苦笑中回應著。
「是呀,你愚蠢的父親……」這個,則是跟在後面的倫格在心底里的評語。
說起來,開始倫格實在沒有把那位頗為強悍的貴婦人和某位傳奇般的女士聯系起來,可是當在溫泉里終于洗滌掉一身的骯髒疲勞,頭腦變得逐漸清醒之後,他才終于想起這個名字听上去越來越熟悉的女人究竟是誰。
她是博特納姆的女伯爵,在富饒遙遠的東方繼承了祖蔭擁有著一片很大的領地。她的性格直爽,樂善好施,特別是她那種不輸男人交朋好友的豪邁氣概令人折服。在她的領地里,會常年招開各種豐盛的宴會和盛大的比武。無數的騎士和平凡的朝聖者在經過她領地的時候,都得到過她的周濟照拂。
她就是博特納姆的女領主施蒂芬娜,一位比同時代的無數男人還豪爽俠義的傳奇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