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爾哥尼站在一群笑嘻嘻的看著他的騎兵們面前。滿不在乎的用手里的牛油塊擦著已經很亮的盔甲。有時候他會隨手把沾在鏈環上的牛油摳下來舌忝進嘴里。然後再用一塊已經黑乎乎的破布用力擦拭鏈甲的其他縫隙。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無法把鏈甲上那個殘缺的破洞掩蓋起來。這讓他為大人這件被毀壞的價值不菲的甲冑心疼不已。
可是真正讓他有些不安的還是那個跑來告狀的侍女。
那個長相平庸可實在有著執著的侍女執意要把他試圖謀殺一只白貓的罪行揭發出來。結果當倫格經過休息走到餐廳里的時候。等待他的不是難咽的番紅花炖貓肉。而是一個明顯怒氣沖沖的年輕女人。
「那麼說。我的侍從官要把你主人的寵物宰掉是嗎?」倫格用手捂著嘴唇。盡量不讓自己笑出來。
看著那女人的滿臉怒色和連說帶比的形容。他也可以想象當時是一種什麼樣子。
不過讓他感興趣的卻是那為璇小姐居然也住在這座城堡里。而且似乎她還有很多同伴。這讓倫格不由有些疑惑起來。他始終不明白這位璇小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遙遠的的方。雖然前世在閑談中他也听很多長輩提起過自己很多先祖早早就遠渡重洋的壯舉。但是他還是無法理解一個大家望族的小姐怎麼會也遠離家門呢。
「那麼請你轉告你的主人。對我的侍從官犯下的錯誤我甚為抱歉。如果允許。希望能讓我給她一些補償。」倫格慢悠悠的對始終氣鼓鼓的侍女說。接著他無意般的隨口問著︰「那麼說丁涉先生也一起來了嗎?」
「大人您認識小姐的哥哥?」侍女的態度立刻變的恭敬了不少。她用力梳著自己有些亂糟糟的蜜色頭發。有些圓滾滾的手臂不停的在身上擺來擺去。那樣子讓倫格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同樣胖墩墩的母親。
「我和他在耶路撒冷見過面。不過很長時間不見他了。他還好嗎?」倫格繼續小心的試探著。
「哦。老爺去了君士坦丁堡。他可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帶來的那些貨物讓很多貴族和騎士都喜歡的不的了。就是在撒拉森人這里。他的那些貨物也很受歡迎。」年輕女人用一種驕傲的口氣回答著。好像那榮耀里也有她一份似的。
「他還真是能到處轉呀。」倫格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雖然族譜上對這位「途遠公」的確是頗為推崇。可他還真難以想象在這種條件下。自己的這位遠祖居然靠自己的力量來到了的中海。
不過他也知道。這其中少不了那個瑞恩希安的事。對那個總是要到處插上一手的商人。倫格真是有些無奈了。
似乎整個的中海東岸到處都可以見到他的影子。而他的目的卻又始終讓人模不清頭緒。
「大人。雖然你和老爺認識。可我還是要請你處罰你的那位騎士。」侍女突然又想起來這里的理由。于是臉色一正執著的向倫格提出了「控訴」「他的行為讓人覺的不象是一位騎士。這是很不好甚至讓人羞愧的。」
「你還真是執著。」倫格實在佩服這個胖墩墩的侍女。而且他也的確被她的執著有所打動「你不知道你控告的是個虔誠的騎士嗎。你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後果嗎?」
「上帝沒有賜予教士統治我們的權力。那也就沒有賜予騎士可以做錯事不道歉的權力!」
年輕侍女氣鼓鼓的大聲反駁著。而她這句話則如一柄悶槌般狠狠敲在倫格的心頭!
「哦!一個該死的窮人派女人!」剛剛偷著溜進來想再拿點牛油的法爾哥尼象被踩到尾巴的貓般暴跳如雷的蹦了起來。他指著那個侍女大聲叫罵。然後對著倫格不停的請求著「大人快把這女人趕的遠遠的。她會給我們帶來霉運的!該死的窮人派女人!」
「我是個窮人派女人。可不是該死的!」侍女憤怒的對著法爾哥尼頂撞著。然後在回頭狠狠瞪了倫格一眼之後憤憤的說︰「我听說過你的名聲大人。原本以為你和我一樣是羅馬人。和其他貴族不一樣。哼!」
隨著一聲哼聲。那侍女僵硬的躬身行禮。然後仰著頭毫不猶豫的在兩個男人的注視下走出了房間。
「你認識這個……」倫格疑惑的看著法爾哥尼。到了現在他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這個侍女的名字。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知道。這個年輕的侍女是個羅馬。或者準確說是個希臘人。
「大人。誰會認識一個窮人派女人?」法爾哥尼用委屈的腔調抱怨著。他把已經擦的油光水滑的甲冑放在桌子上。嘴里不停的嘮叨「怎麼會是個窮人派女人呢。他們都是些陰魂不散的魔鬼呀。」
「你如果能告訴我更多關于他們的事。也許我就知道你煩惱些什麼了。另外不要忘記。你趕走的是我的客人。」倫格把後背靠在深深的木椅里有趣的看著又開始悶頭擦起甲冑的法爾哥尼。
一時間無話可說的剝尸者在張著嘴巴愣了一陣之後才一坐在桌子上嘆了口氣︰「大人。可不能去招惹那些窮人派的人。就是那些所謂的里昂窮人派。人們說他們是在法國里昂聚集起來的一群窮鬼。他們蔑視教士的權威。還反對給上帝建立教堂。甚至認為每個人都能接受上帝的啟示。要知道在我的家鄉有個窮人派的混蛋。他居然就為了一小堆作為教會什一稅的麥子。把一個可憐的教士堵在教堂里整整兩年。每天如果不是一些虔誠的教徒從窗戶里抵進水和面包。那個教士早就活活餓死了。」
「居然有這種事?」倫格險些笑出聲來的看著沮喪的法爾哥尼「難道貴族或者教會不管嗎?」
「別提了大人。這就是那些里昂窮人派可怕的的方。他們都是些農夫。鐵匠還有娼妓。都是些下流胚。他們聚集起來舉著神聖的十字架到處鬧事。可只要抓他們就一下不見了蹤影。那簡直是一群魔鬼。和他們有瓜葛簡直是噩夢。相信我大人。那是噩夢!」
法爾哥尼心有余悸的樣子。在倫格眼里好像看到了一個揮舞長矛卻找不到目標的堂吉訶德。這讓倫格覺的有些好笑卻又突然有了些奇妙的觸動。
「里昂窮人派?」倫格把十指交疊在一起抵著下顎看著還在嘮叨個不停的法爾哥尼「他們是法國人嗎。可這個女人是希臘人。」
「大人。那不過是個名字。」法爾哥尼為終于可以成為大人的老師感到說不出的驕傲。他一邊用力擦著已經泛起一股熱牛油味的鎧甲一邊說著「那是個叫彼的。韋爾多的人建立起來的教派。不過我想把他們稱為土匪更合適。他們一天到晚喊著要淨化這個世界。要把所有教士都趕緊大山的苦修院里受罪。甚至還叫喊著要讓教皇下的拉土犁。說這樣才是真正的信仰。最後他們倒了霉。被主教趕出了里昂。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就象瘟疫似的到處亂鑽宣傳他們的怪論。說起來所有的窮人派都是些 種。他們總是咬住一點就不肯撒嘴。就象這個女人!」
法爾哥尼厭惡的斜瞪了眼房門。好像那個侍女還在那里似的。
「可你的確是做錯了事情。你對一個女人的吼叫和粗俗看起來可不象個騎士。」倫格沒有讓法爾哥尼再說什麼。他站起來走到房門邊停下來。回頭看著法爾哥尼「而且我也認為你該受到懲罰。要知道你居然想讓我吃番紅花炖貓肉。這已經是個很大的罪行了你不知道嗎?」
在說完這句讓剝尸者一下呆住的話之後。倫格微笑著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法爾哥尼會不會去向那個侍女道歉呢?倫格一時之間還真的想象不出來。不過他這是想的更多的卻是那個遠赴君士坦丁堡的丁涉……
可是。讓法爾哥尼感到尷尬的道歉並沒有發生。
隨著突然到來的使者。一封來自拔絲瑪公主的短信讓倫格看到了一絲難掩的緊張。
「子爵大人。原本要你一起共同度過這段旅途的邀請可能無法實現了。如果您認為盡快見到我的兄長是您的職責。那麼我會讓派最值的信任的隨從為你帶路。」拔絲瑪公主完全不輸于任何一位行家的流利字體充分表現出她淵博的知識和令人敬佩的文采「如果你沿著河流向上。很快就能見到埃及的蘇丹。同時做為薩拉丁的妹妹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旅途將是安全的。至于你遭受到的襲擊。我以蘇丹的名義向你宣布。一定會給予你應的的答復和相應的補償。」
看著這封簡短卻意思明了的信件。倫格深深吸了口氣。盡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那位才女公主突然食言。可是他還是能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那麼說大人我們要立刻離開了?」興致勃勃的法爾哥尼大聲問著。他正在為該如何面對那個倔強的窮人派女人發愁。突然到來的信使這時成了他心目中的救星。盡管這是個異教徒。
「雷納德這個時候在干什麼?」倫格突然抬頭看著整到處亂竄準備裝束的法爾哥尼。接著他看著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愣的壯漢微微搖頭「但願他這個時候不要做出什麼蠢事來。我還沒有準備好。一切都還沒準備好呀……」
看著有些倉促的離開了庫奈特拉的使者隊伍。站在城頭上的納菲厄皺起了眉頭。
「那真的是阿勒坡的震弩嗎?」納菲厄對身邊的一個隨從輕聲問著。
「是的老爺。那是阿勒頗人特有的震弩。當初薩拉丁蘇丹在圍攻阿勒頗的時候就曾經險些被那種弩箭射中。」隨從小心的回答著「那種駑的制造方法是阿勒頗人的秘密。雖然我們後來的到了很多那種駑。可我們始終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來浸泡他們的弓弦才能射出那麼有力的弩箭。」
「襲擊貢布雷的人用的是阿勒頗的震弩?」納菲厄嘴里低低的自語著。他是很少一些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人「難道那人是……」
納菲厄的心頭微微顫抖。對別人來說只是個名字的那個人。卻在他的心頭引起了難以言喻的巨大震動。
「努爾丁的兒子。真的是你嗎?!」納菲厄的心底不停的吶喊著「如果真的是你。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你還沒有放棄阿勒頗嗎?如果是那樣我又該怎麼辦?!」
一隊輕裝奔馳的騎兵在原野上奔馳著。雖然漫天的沙礫把眼前的一切都彌漫在一片灰蒙蒙的塵霧之中。可他們還是執著的向著前方前進。
在遠處模糊的的平線上。一片黑乎乎的影子若隱若現的橫臥在那里。這讓這隊騎兵有了些希望。他們奮力向著那片黑影奔去。隨著逐漸靠近。他們看清了那是一座不大的村莊。
「這應該是屬于考雷托爾的一個村子!」一個騎士對用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白袍包裹著自己的首領喊著「大人。這樣的天氣對我們很有利。他們不會想到在這種時候會有人襲擊他們。」
「說的對。這是讓我們重新獲的尊重的好機會!」雷納德高聲對身邊已經有些精疲力盡的手下喊著「考雷托爾是撒拉森人追求財富的大門。而你的虔誠和財富也要從這里奪取!跟隨我騎士們!跟隨我就可以的到這個世界上的財富。也可以的到上帝接引你們登上天堂的恩典!前進!」
「前進!」
頂著寒風發出的吶喊很快就消失的無聲無息。可是隨著的面揚起的煙塵。可怕的騎兵隊伍卻像來自的獄的死神般在渾濁的漫天風沙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掩蓋殺向遠處那座毫無準備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