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激昂怒吼和透著濃濃的火油味道。倫格和阿迪勒向緊緊包圍著一座帳篷的馬木留克走去。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令人意外的情景。
手握武器的騎兵們緊緊圍攏在帳篷的門口。他們密集的緊挨在一起。盾牌如同魚鱗般相互層疊。手里的刀槍透過盾牌縫隙直指對面的馬木留克。
而真正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對峙雙方中間的空地上。敞開衣服露出一團黑聳的胸毛的胸膛不住起伏的法爾哥尼正站在一堆木桶前。他的手里握著兩個正在燃燒的火把。腳下的倒著的木桶里正向外流淌著充滿沖鼻味道的黑油。
「最終時刻已經到來!我的靈魂將用火焰得到上帝的考驗!」他的腳踩在油水里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音。手里的火把每次發出的 啪爆響都讓人們心頭不由一緊。
沒有人敢靠近他。更沒有哪個馬木留克敢向他釋放冷箭。帳篷前只有他一個人不住的喊叫聲「就在這里。我知道己為什麼來到聖地。也知道為什麼來到大馬士革!殺死異教徒是我的命運!」
「騎士。如果你肯放下火把。我相信上帝會給你更多的考驗。」倫格慢慢走了過去。看著眼楮已經通紅似乎連己也無法認出的法爾哥尼。倫格小心的向前靠攏。向他伸出手去。是誰?魔鬼嗎?!」法爾哥尼把一個火把象用長劍似的伸到面前「你變化成大人的模樣想誘惑我嗎?可是你不論怎麼誘惑也是沒用的。我是虔誠的法爾哥尼!」
「是我朋友。你不認識我了嗎?」倫格向兩邊攤開手「看看我。難道有任何一個魔鬼能抵擋住上帝對我地寵愛變化成我地樣子嗎?那是要受到上帝懲罰的。」
「大人是上帝的寵兒……」法爾哥尼迷迷糊糊的搖搖頭。隨著他手里的火把也跟著搖動。四周立刻響起一陣不安的低呼。
「可是他們說你刺殺薩拉丁。已經被殺掉了!」他突然一聲大吼「大人是為了神聖的信仰才刺殺那個異教徒。我要為大人盡忠這是我地責任!別想誘惑我魔鬼!」
「你可真是頑固。」倫格無奈的低聲說。他側臉看著正從盾牌後向前擠來的阿歷克斯「你呢。也認為我是變化的魔鬼嗎?」
「當然不是大人。可是你怎麼會活著?」阿歷克斯將信將疑的看著。他慢慢走到倫格面前。小心地抻起他的袍子。真是大人。這件袍子上還有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劃開的一道口子。這個只有我己知道!」
「小心。魔鬼是能知道一切事情的。」法爾哥尼依細看了看。然後對倫格再次一揮手里地火把「你劃個十字。念一遍祝福祈禱詞。」
「我們在天的父。願人都尊你地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地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門。」
倫格無奈的背誦著這段聖經。當他地手在空中劃過十字的時候。他看到法爾哥尼臉上立刻浮現激動。在還沒反應過來時。魁梧的巨漢已經舉著火把直撲了過來︰
「大人。真的是你!」
炙熱的火焰逼迫得倫格不住後退。接著一陣腥臭的口氣燻得他險些暈倒︰
「大人。那些異教徒他們突然襲擊我們。這些不講信義的魔鬼殺了我們的人。不過幸虧我提前發現了這個地方。你知道嗎這些火油如果燃燒起來會是多麼可怕。」
倫格好容易從法爾哥尼的擁抱中掙扎出來。他看著依然攥著火把不放的剝尸者。再看看圍攏在四周的馬木留克。不禁低聲問到︰「你是不是在他們襲擊之前就找到這個地方的?」
「對大人。我在你們狩獵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地方。」法爾哥尼的話讓倫格不由一陣背心發涼。他不知道如果沒有那些刺客的突然襲擊。這個狂熱的阿拉岡窮貴族會不會做出更瘋狂的事來。想到如果發生那種事的可怕後果。倫格不禁對這個狂熱者感陣說不出的無奈。
「也許真該為他們樹立起一個規則了。」這是倫格在來到大馬士革之後第二次產生這種念頭「狂熱的宗教是一群人凝聚的精神歸宿。但是對一支軍隊來說。沒有紀律永遠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和這些異教徒決戰到底?」法爾哥尼把一個火把抵給倫格。同時好心的指教著「大人這些油很可怕的。我曾經在阿拉岡見到過。那些摩爾人就有用這個的。只要你點燃它們。肯定熄滅不了。」
「我想我能知道這些東西。倫格小心的讓火把離那些油桶遠些。然後才字斟句酌的向瞪著對面的馬木留克的剝尸者說︰「你不必這樣。我們都不會有危險。異教徒也有守信的人。所以他們的襲擊也是有原因的。」
「難道你相信他們!大人?!」法爾哥尼詫異的盯著倫格。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話「你是上帝的寵兒。聖槍的守護者。也是守衛的黎波里的英雄。你對他們的憎恨應該比我們都多。因為你的虔誠!」
「也許在戰場上和他們較量和適合我。」倫格開始覺得有些厭煩了。他突然覺得即使己建立了這個教團。但是這些人的思想依然和己無法共通。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或者一群人的信仰。而是幾乎一個世界千百年根深蒂固的可怕思而他能依靠的只有己那看上去虛無縹緲的上帝寵兒的虛名。這讓他突然覺得在離開耶路撒冷時瑞恩希安對己說的那些話。似乎頗有道理了「在教會里的聲望足夠讓你獲得一切。現在是該在世俗地武績功業中建立功勛地時候
想到這些不由為己的現狀微微嘆息的倫格作戰。這要比現在讓人笑話的行為好的多。而且我們是國王的使者。必須為我們地使命盡職。」
「可是……」法爾哥尼想要說什麼。卻見到倫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沉默了下來。他看著倫格示意阿歷克斯之後走到遠處把火把遞給了那個阿迪勒。再看到那些騎兵在阿歷克斯的指揮下慢慢小心的散開陣勢。他不由心底涌起一陣煩躁「大人為什麼要對這些異教徒這麼守信呢。他不應該是懲罰異端的領袖嗎?」剝尸者煩惱的想著。可他還是在倫格眼神地催促中不甘願的熄滅了火把。
「你有一個不安分的手下呀。」阿迪勒和倫格慢慢走在營地里。他回頭看著一直憤怒的瞪著己背影的法爾哥尼小心的提醒著「我知道虔誠地寶貴。也知道虔誠地可怕。它有時候能讓一個守信的人變成最無信地小人。也能讓一個公正的人變成無視公理地瘋他稍一猶豫「也許你認為我是在挑撥。但是還與偶更可怕的。虔誠也能讓最忠誠地人以所謂更偉大的理由陪伴主人。」
「我會記住你的話的。」倫格不置可否的點頭。他也回頭看著已經憤懣的走向一邊的法爾哥尼。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淡淡的陰影「我希望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事。對我來說。教團的每一個人都是最寶貴的。這無關貴賤也無關貧富。」
「希望如你所願。」不再繼續說什麼的阿迪勒向王帳的方向伸手一指「朋友我不得不說你是很奇怪的人。不過在蘇丹蘇醒之前。我只能請你在那里暫住了。我個人對你信任沒有任何動搖。不過我希望你能向所有人證明你的清白。為了耶路撒冷也請你忍受這個屈辱。」
「為了耶路撒冷。」倫格點頭同意。跟隨著阿迪勒向已經再次聚集起大批貴族的王帳走去。
蘇丹被刺的消息如插翅般幾乎瞬間傳遍了大馬士革!
人們驚恐的等待著可能會發生的災難。很多曾經經歷過王朝更迭的老人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險些命喪刺客手中的努爾丁。是如何用殘暴可怕的手段打擊那些他認為是敵人的對
在多年前的那次可怕災難中。努爾丁毫不憐憫的殺掉了家族部署。當幾百具尸體被扔到戈壁上任由禿鷲分食的時候。人們看到了這位敘利亞王者的殘忍和可怕。
而現在。埃及蘇丹的遇刺似乎預示著另一場風暴的來臨!
果然。返回大馬士革的馬木留克象一股股黑色的旋風突然涌入了每一條街道。小巷和眾多的寺院之中。
突然被封鎖起來的集市和眾多浴堂里到處都是盤查的士兵。那些無法說明己身份或是被人為形跡可疑的人立刻遭到了拘捕。
在很多不情願和沖動中試圖反抗的人被無情的當場誅殺之後。大馬士革人才真正意識到那位始終顯得仁慈寬厚的蘇丹。原來是多麼的令人可怕!
倫格是在這場風暴幾乎快過去的時候才回到大馬士革的。也許是那些貴族不想讓一個異教徒看到己國家的笑話。當他進入凱桑門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座稍顯冷清了些的城市。
沒有之前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喧囂。也沒有了那些看到十字旗後就扔石頭的小孩。當他的馬蹄踏在那條著名的「直路」上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座過于寧靜的城市。
「我們現在去努爾丁醫院。」一直陪伴著倫格的阿迪勒悠閑的拍打著手里的銀絲馬鞭。從薩拉丁被送回大馬士革的努爾丁醫院之後。他就傳來的蘇丹傷勢好轉的消息。阿迪勒原本一直皺著的眉頭也開始舒展開來。
甚至他也開始有心情和倫格一起在郊外的獵場上馳騁一番了。
「蘇丹的傷勢已經好了嗎?」倫格有意無意的問著。看著有些氣氛凝重的大馬士革。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早已準備妥當的薩拉丁會在到了這一年的七月才開始了他那偉大的征服聖地的行動。
也許正是這次遇刺受傷導致他的行動停歇了下來。可是這次行刺的不成功究竟是原本如此還是因為己的出現而發生的變化。卻讓倫格無法明白。
「也許歷史在這個時候已經發生了轉變。」他心底暗暗揣測著。至于從現在這個時候接著會發生什麼。他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了。薩拉丁還會在那具有意義的一天中進入耶路撒冷嗎?而那個站在耶路撒冷城頭將和他對峙的人。還會是那個巴里安嗎?
「蘇丹的傷勢已經完全穩住了。不過正如你所說。一直以來他都陷入昏睡之中。不過醫官們說這也是好事。畢竟蘇丹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阿迪勒的話打斷了倫格的沉思。他看著這位蘇丹御弟臉上愉快的表情。琢磨起這段時間來他始終陪在己身邊。甚至刻意遠離薩拉丁的目的。
他知道這位得寵的一方諸天天陪著己這個名為使者。實為囚犯的異教徒而不是守護在蘇丹身邊。再一想到從薩拉丁遇刺後就听到那個拉赫曼到處大肆活動。甚至拉攏一些貴族提議讓己的兒子做為攝政的消息之後。倫格不由為埃及王宮中和耶路撒冷沒有什麼區別的權力角逐一陣感嘆。
「你想過留下來嗎?」在努爾丁醫院高聳的大門前阿迪勒微笑著問倫格「不過我想你不會。我一直在觀察你。這些天來你只做兩件事。就是己不停的寫。另一件就是不停的訓練你的那些騎兵。」
「如果世間有比劍更有力量的東西。那就一支筆。」倫格的話讓阿迪勒略顯沉思。
「殿下。您來的真是時候。」那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宦官迎著他們跑過來「蘇丹已經醒了。他要見你。還有這個……法蘭克人。」宦官總管斜著看了一眼倫格。然後用一種嫌惡的口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