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令人昏昏欲睡的陽光灑進房里,在瓖嵌著雲母石花紋的地面上照起一片光澤。
塔索昏昏欲睡的靠在一根門廊柱下勉強支撐著眼皮,他現在真是感到說不出來的煩惱。
自從按照那位神秘的瑞恩希安老爺的命令老老實實的呆在倫格父母身邊之後,塔索就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個多余的人,再也沒有人象在耶路撒冷似的巴結他這個子爵大人的總管了。
不過他卻不敢隨便離開,他親眼見識過瑞恩希安老爺可怕的手段,當他看到那人能那麼隨意的絞死一個人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個令人膽寒的人,甚至是個比魔鬼還要可怕的人物。
不過讓他納悶的是,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瑞恩希安要把自己安排在倫格父母的身邊。
對那對和他一樣不識一個字母的夫妻,他始終從心底里看不起。
老貢布雷既不像他那樣見多識廣,瑪麗也不如他那樣知道撈取好處,說起來他們唯一的功勞只不過是生了個讓他們時來運轉的兒子。
塔索看著桌子上擦拭得很干淨的陶盤鄙夷的撇了撇嘴,對那夫妻兩人總是把食物吃個精光的舉動,他覺得他們天生就是窮命,估計就是他們兒子把整個聖地的財富都堆在面前,老貢布雷也不過是多打些可能只知道為兒子存娶媳婦的錢。
「如果得到上帝恩寵的是我呢……」眼皮已經重得太不起來的塔索嘴里吐著含糊不清地字眼,就在要睡去的時候,他听到從院外響起的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和鐵器踫撞的聲音。
多年的農兵經驗讓塔索一下驚醒,他听出那是在快速奔跑中的人身上兵器的聲響。同時從院外晃動地影子和腳步聲中他听出那些人數實在不少!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塔索本能的撫模腰帶,可他立刻想起自己短刀這時正在房里,他立刻一瘸一拐的走進房間,恰好看到老貢布雷不安的握著一柄手斧走到門口。
「外面好像有很多人。發生什麼事了嗎?」老貢布雷看著忙著往身上穿戴皮甲地塔索。自從離開耶路撒冷那晚開始。他身邊就一直放著這柄手斧。
「我去看看。」塔索說到這稍微猶豫了一下「如果有危險你們就趕快跑。我會追上你們地。」
完。他不再理會臉上透著驚慌地老貢布雷夫妻。沿著院子地牆角悄悄地從小門向院外溜去。
令他愕然地是。原本只有幾個守衛地行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突然出現地。身披甲冑手握武器地士兵包圍了起來。如果不是看到那些帶領著士兵地將領紅色斗篷上地黑色十字為整個王宮已經被突然出現地敵人攻陷了。
「上帝。發生什麼事了……」塔索小心地沿著走廊走著。他看到一隊隊手握弩弓地士兵正迅速向行宮中一座院子奔去。而那里正是據說從耶路撒冷來地使者帶領地手下居住地地方!
塔索謹慎地順著一道石梯爬上了王宮內堡地一個小角樓。當他從狹窄地箭孔看到下面地情景。他險些發出一聲驚叫。
那個始終穿件齊膝短袍。在帶著綁腿繩的長襪外套著雙豬皮靴子的馬克西米安,今天居然身披一件閃亮的鏈甲,他手里一直拿著的羽毛筆已經變成了一柄鋒利的長劍,他肩頭紅色斗篷上的黑色十字比其他任何人的都大。而真正出人意料的,則是他腳下扔著的那幾顆已經血漬干枯的人頭!
雖然一時認不出那是誰的人頭,可塔索從被弓手們包圍在中間的那些原來教團成員眼中的恐懼和憤怒中。也大體猜到了答案。
「我的上帝,他把他殺了?!」塔索愕然的靠在牆上捂著嘴巴。他不敢置信的看著下面發生的一切,那個在他看來簡直如同綿羊一樣的馬克西米安站在隊伍前面。當寒風吹起時,塔索看到了他左手抱著的那本用羊皮紙裝訂碩大的《教團錄事》和右手緊握的長劍。那樣子看上去就如同罰天使。
「子爵大人是上帝的寵兒,當他從墳墓中復活的時候就已經獲得了上帝的恩典。」馬克西米安把《教團錄事》舉到面前對著那些恐懼的看著鋒利箭矢的「背叛者們」,用瓖嵌金屬箍條裝飾的硬木封皮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封皮上蝕刻的十字架中央的骷髏兩個空洞的眼窩緊緊盯視著這些已經驚恐萬狀的人,這讓他們更覺得自己就要面臨審判般膽戰心驚。
「大人得到守護聖槍的榮耀並不是大人自己的意志,這是上帝和主耶穌的意志!」馬克西米安用從沒有過的嚴厲聲調大聲呵斥「上帝選擇了自己的寵兒,任何質疑大人的行為都是在質疑上帝的安排,都要受到最嚴厲的審判!」
「可是,我們是按國王的命令來的,蓋伊是耶路撒冷國王!」一個試圖為自己爭取活路的教徒沖人群里擠了出來,他的嘴唇不知是被凍得還是嚇得不住的打著顫,可他還是盡量勇敢的走到書記員面前,他低頭看看已經凍上一層紅色冰水的頭顱,在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後掙扎的盯著馬克西米安「難道是大人命令你這麼干的嗎,你屠殺的是自己的兄弟,這難道就是一個虔誠的祈禱者該做的嗎?」
「狡辯不會讓你得到救贖,」書記員把手里的《教團錄事》抱在懷里,他的心底也做過的激動讓他覺得心髒發疼,可是看著對面這個人和他的同伴膽怯的樣子,一股發自內心的興奮又刺激得他全身為之熱血「任何違背大人意志地人都要受到懲罰,就因為大人是仁慈而寬容的。所以才會有我的存在!」
「難道你把自己當成審判者嗎?你又有什麼資格審判我們?」那個教眾絕望的高喊著,他從馬克西米安的眼中看到的是毫不掩飾的可怕殺機「能審判我的只有上帝,難道你……」
「我是上帝地寵兒信任的書記員,」馬克西米安打斷了那人的話,他再次把《教團錄事》舉到那人面前「正如大人所說,上帝賜予每個人自由的權力,這是上帝對所有人的賜予,任何人沒有剝奪他人這個權力地權力。西米安的聲音越來越高。他越過那個教眾的肩頭看著他後面那些人「你們所有人都有權選擇效忠與誰,可是你們沒有權逼迫我們選擇效忠與誰!我們是耶路撒冷的守護神聖意志的虔誠祈禱者,我們地主人是上帝和主耶穌,只有我們的教團領袖才能決定我們是否需要效忠一個世俗領主或者國王,這是上帝賜予我們地權力!」
馬克西米安聲音激動的向那些人高聲宣布著。他的腔調分外激昂,激情和熱血讓讓不由自主的向前踏出一步。伴著他的腳步剛剛落地,一聲利刃劃破寒風的尖嘯突然從那些被圍者地方向傳來,隨著一道黑影掠過馬克西米安臉頰,一支羽箭狠狠釘在他身後一根木樁上。翎羽亂顫,嗡嗡震響!
「他們動手了!殺了他們!」
不知道誰的一聲吶喊如揭開禍盒地魔手!幾乎所有弓手都毫不猶豫的松開了手上地弓弦!
伴著一片黑翎暴閃。慘叫聲霎時在院子里響成一片!
被亂箭射倒的人在血泊里不住慘叫著,他們奮力地掙扎,有的人瞎了般沖向已經從盾牆後伸出的矛林,在被戳透身體的時候他們的身子帶著矛桿不住的搖擺,有的人則喊叫著揮舞起手里的武器,卻立刻招致更多的箭矢把他釘在身後的牆上。
一個年紀還小的教眾被那些慌亂的士兵和教眾踩踏到腳下。他一邊慘叫一邊掙扎著從不時被弓箭射倒和長矛刺倒的同伴身邊爬出來,他混合著血水和泥水的嘴里不住的發出哀求聲。當他看到一個早先認識的伙伴時,他不顧一切的撲過去緊緊抱著那人的腿乞求他饒過自己一命。
「很快的。古岱,很快的……」把那孩子的手從自己的腿上掰開。那個教眾一邊蹲子輕聲安慰已經嚇得全身哆嗦成一團的男孩,一邊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隨著短刀抹子的喉嚨,大股的血水從可怕的創口噴出,直接濺到了那人的臉上。
看著那孩子的眼楮中的光澤逐漸消失,那個教眾抬手合上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皮。
一切幾乎是在瞬間完成的,根本毫無準備的國王使者隊伍在措不及防之下,在一片亂箭中被屠殺殆盡,當慘叫聲逐漸低沉下去的時候,手持長矛的士兵從盾牆後慢慢走了出來。
他們在那些交疊在一起的尸體前小心的搜尋著,當看到有人依然活著的時候,他們手里的武器立刻無情的刺下,隨著不時響起的陣陣絕命前的慘叫,殘酷得令人膽寒的清洗屠殺在考雷托爾王宮里悄悄的進行著。
塔索膽戰心驚的看著下面發生的一切,他連最小的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他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一場怎麼樣的屠殺,更知道如果自己被發現會有什麼樣的可怕下場。
他知道那些教團成員從把自己當成過是這個教團里的一員,即使自己是倫格當初的伙伴,可在他們眼里自己始終是外人。
「上帝,他們瘋了,居然敢殺國王的使者。」塔索用力壓制著自己的喘息,他貼在牆上從箭孔里偷偷的看著,當他看到教團成員開始從那些死尸身上剝下沾著血腥的盔甲裝備時,他又不由咽下一口嫉妒的口水,當看到有人把一件原于邦廷的閃亮外甲展開觀看的時候,他不由嫉妒得嘴里嘮叨起來︰「蓋伊這次可虧大了,他給了那些人多好的裝備了。」一個聲音從塔索身後突然響起!
被嚇到的塔索象頭猴子般跳了起來,可是他的嘴巴立刻被一只白色的手緊緊按住,當看到赫克托爾半透明的眼楮和他手里拿著的一把弩弓之後,塔索立刻嚇得全身顫抖,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一個最不該看到的秘密!
「我那一箭射得還算準吧,」赫克托爾看著塔索的眼楮象是在盯著野兔的老鷹般冰冷無情「也許我也該給你準備個意外,譬如被漏網的敵人殺死如何?」
「唔!」塔索想大叫,可他的嘴巴卻只能發出嗚嗚的怪音。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赫克托爾慢慢收回捂在塔索嘴上的右手,然後嘲諷的拍拍塔索的肩膀「別人都說大人有上帝賜予的運氣,而你有大人賜予的運氣。所以是否收回這個恩賜要由大人來決定。」
在塔索失魂落魄的注視下,赫克托爾隨手把弩弓順著角樓的一個缺口扔了出去,然後他忽然伸手搭在塔索的肩膀上,象個老朋友似的隨口問著︰「我想你一定知道該怎麼對大人的父母解釋這里發生的一切,你知道對他們,我們任于明白自己可以揀回一條性命的塔索不住的點著頭,可知過了一小會兒,他突然試探著問到︰「不過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到一件半身甲呢,我那件已經很破了。」
「噗嗤赫克托爾看著猥瑣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兵痞不由失聲一笑,他一邊點頭一邊揮手示意他離開。
當塔索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後,赫克托爾的臉上突然掛起了一片冷漠,在下面傳來的陣陣歡呼聲中,他快速的走下角樓,穿過人群來到馬克西米安面前,低聲說︰「現在我們就只有一件事需要擔心
听到他的話馬克西米安不由微微皺起了雙眉,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城外的山丘,在那里的一座修道院里,正有一位年齡不大卻地位顯赫的少女伯爵在等待著他們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