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個發著怪嘯的巨大亮影從倫格頭頂轟然飛過!即使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也能感覺到的炙熱氣浪瞬間從頭頂宣泄下來!
隨著那道黑影劃著曲線消失在遠處,巨大的響聲霎時從城外的曠野里傳來,一大股濃重的黑煙也伴隨著那響聲從一道高起的坡地後面升騰而起。
「上帝!那是什麼?!」赫克托爾驚恐的一聲喊叫,他爬在城牆上向那個不住升騰的煙柱看了一下之後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向著正聞聲趕來的一群人發出憤怒的大喊︰「巴布羅里高利奧米萊斯!你在哪?!」
一聲似乎透著想奮力發出來的應答聲從奔跑而來的人群後面響起,巴布羅蹭得一片油污的臉出現在了不遠處的一個大個子後面,那人赫克托爾隱約還記得是巴布羅的一個表兄弟,他不知道巴布羅怎麼把這個人也帶到了耶路撒冷,而這時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問這個。
看著倫格望著那個在城外的空地上還冒起的一團青煙出神,在看著顯然被這聲巨大的響聲吸引不停跑上城牆的耶路撒冷民眾,他不由被這個口吃的小工匠干出的蠢事氣得雙眉直皺。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兵慌張的奔上了城牆,看著還在冒起的青煙,他不住的在胸前劃著十字,當他看到沉默的望著遠處的倫格之後,他立刻彎,恭敬的行禮「大人,我沒想到您在這里,這是……這難道是您創造的奇跡嗎?」
「我倒是很希望這的確是我創造地奇跡,」倫格微微一笑看著已經奔到不遠處,一臉不安的巴布羅「不過我想創造這個奇跡的應該是個更能讓我們吃驚的人物。」
他微微招手讓滿臉安的巴布羅走到自己面前,看看他那雙明顯剛剛擺弄過什麼東西,弄的一團漆黑的雙手,倫格回身直著那團已經消散得青煙問著︰「這個是你搞出來地?」
「大人,我……我沒想……想到您,在這里,」巴布羅費力艱難的向面前的倫格說著,他地臉色掙得通紅,甚至因為一句話無法完整的說出來停的喘息起來「我就是在,在試一個武器。」
「投石機?」倫格隨口問著。他還記得那個炙熱地火球從頭頂飛過時劃出地那條完全地弧線。甚至他還能回憶起拖在後面地一條煙尾就如同星掃過般地隱約可見。
「是。不。那是。井……井錘!」
巴布羅用了好大力氣才奮力說出這個讓人听起來頗為奇怪地名字。而倫格在听到這個之後。心頭不禁忽然一跳!
他再次微微示意巴布羅走得離自己近些。然後輕聲問「你是把那東西地一個曲臂綁在蓄水地水桶上了是嗎?」
「大。大人您怎麼。知道?」小木匠愕然地看著倫格。他地眼中露出了詫異地神態。接著他忽然躬去激動地說「大人。您是。是上帝地寵兒。這些都是獻給您地!」
最後一句他不知怎麼的口齒忽然變得伶俐了很多,可說完之後他又立刻訥起來。
「果然是那種東西,」倫格略微苦笑了一下,不過讓旁邊的人感到詫異的是,他地這絲笑容中摻雜著些許的落寞和悲傷。
雖然還沒有真正見到巴布羅所說地這個井錘,但是倫格的思緒卻不由已經飄向了四周地人所無法理解的一個時代。
在那個時候,一個叫丁超地人背著簡單的行囊行走在各種古跡景觀之間,而就是在一次偶然的旅行中,他在一座世界名城某段已經廢棄的殘斷壁間,見到了一種堪稱古代杰作的可怕武器!
而且也是在那座城市,丁超和遠赴歐洲的父母匆匆相聚又匆匆作別,在答應了父母一定會在中國傳統的中秋節前回家的丁超,絲毫不知道那是和自己的親人那一世最後的見面,兩個月之後,在耶路撒冷,丁超永遠的失去了再見到自己親人的機會。
「井錘?」一個略顯惑的聲音驚醒了沉思的倫格,他回頭看看赫克托爾雪白的臉上露出的惑神態,在微微示意後帶頭在巴布羅的引領下順著城牆上的坡道走了下去。
在一片略顯開闊的小空地上,跟隨著倫格的人們看到了一架用木頭繩和鐵箍鋼釘組成的古怪的巨大武器矗立在那里,那武器油黑發亮的身上散發出來的由桐油橄欖和誰也說不清的東西混淆而成的古怪味道,遠遠的就灌進了赫克托爾的鼻子,這讓白化病人不禁皺起了雙眉,而且隨著一股股奇怪的透著讓他厭惡味道的灰色石頭散發出來的異味,他甚至覺得自己走進了聖經里提到的那泛著可怕硫磺味道的地獄之中。
那是個和投石機頗為近似,可是卻在長長的投臂後有著一截同樣由好幾根結實的粗木加固的尾巴的古怪機器。
一口水井的井口露在那架古怪後面的懸臂下,一個有著幾個突出推把的的絞盤不住的把兩個用鐵鏈鎖著的足可以站下一個人的巨大木桶輪流向井中落去,隨著發出的陣陣水聲,盛滿井水的木桶一邊扯得絞盤發出吱呀吱呀的悶響,一邊被拉出井口。
鐵索被抻得挺直,沉重的水桶搖晃著順著絞盤向下壓動
響起來的怪異摩擦聲,由一道道浸了橄欖油的粗棕閃動著黝黑的光亮不住的上下起伏著,你樣子就好像一個巨人在緩慢的揮舞他的手臂,而每揮舞一下,整架機器都會從頭到尾的發出一陣直沉地底的震動,這震動的力量之大,甚至讓擺在遠處的一張桌子上的一些古怪木頭模型都跳個不停。
「這,這就是井錘。」巴布羅興奮的指著眼前的龐然大物不住的比劃著,他地臉上憋得通紅,雙手一直不停的指點,嘴里結結巴巴的為自己的杰作解釋著。
「這種東西是靠水井里的水桶發起的杠桿力量在用力,投臂的曲弓被拉到了最大,這樣投射出去地石頭力量要比」倫格沉聲向赫克托爾解釋著。
看到巴布羅因為自己的解釋不住的點頭,他微微一笑就轉過頭去,不過卻沒有人看到他在轉身之後眼中露出地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
倫還記得自己前世見到過的那架復原的井錘,在關于這架可怕武器的解說中,他听到的是這種東西是在中世紀時由不知名的工匠發明而成地,而後來這種笨重不便的強大器械成為了防御者的守護神,盡管歷史上沒有一座城市被認為是依靠這種武器才收住的,但是這種強大可怕的防御武器依然在很多時候成為了進攻者的噩夢!
甚至有些城市為了大量使用這種武器而在靠近城牆的地方專門修築可供做為取水使用的水井和水渠,而這種原本只是投射單塊石頭地武器也隨著戰爭的殘酷越造越大。
「巴布羅,為什麼你不把絞盤的拉桿加長些,那樣不是可以多掛兩個水桶嗎?」倫格似乎無意的隨口問著,他看到巴布羅臉上一滯的表情之後,繼續隨意地指著稍微遠些的低窪地上被傾倒出地井水沖成了跳污濁小河的泥地皺起了雙眉「而且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太浪費我們地水了嗎?要知道我們是準備和薩拉丁與偶一場大戰的,也許這場戰斗很短我們就會為了信仰而死,可我還是相信我們能堅持很長時間。那樣你不就是在浪費我們地水嗎?」
「可是,大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巴布羅用力解釋著,他的手在空中胡亂劃了個圓,接著突然僵在了半空「一個,一個圓,一個可以儲藏水的圓型,對,木槽!用圓形的木槽流出的水,就能不停的壓起杠桿!」
巴布羅象是突然發瘋似的嘴里發出一聲尖叫,他沒有沒腦的轉身就跑,直到跑出幾步之後才想起什麼轉身向著倫格略一鞠躬立刻沖到那張桌子邊,抓起碳筆飛快的畫了起來。
「他怎麼了?大人?」赫克托爾看著小木匠微微搖著頭,這個擅長陰謀的掌旗官顯然無法理解這個希臘小子看上去頗為瘋癲的樣子,不過看著倫嘴角掛起的輕笑,他立刻明白,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壞事。
「我們還是離開吧,大多數天才在這個時候都是最不喜歡被人打攪的。」倫格低聲招呼了一聲,帶著一群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的人悄悄向著牽著坐騎等待在遠處的近衛騎兵們走去。
「大人,您認為我們能守住耶路撒冷多久?」
走在倫格身邊的赫克托爾忽然用只有兩個人能听到的低聲詢問著,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絲毫不在意倫格瞥過來的眼神,也根本不去想象自己的話可能給他自己帶來的可怕後果。
「掌旗官,薩拉丁究竟有多少軍隊能來到聖地呢?」倫格沒有回答,而是低聲反問著赫克托爾,他也想知道這個人對自己的忠誠,究竟能到什麼地步。
「這是一場所有撒拉森人的戰爭,」赫克托爾微微皺起了雙眉,他並不想承認這個,可事實卻實在不允許他過于樂觀,特別是在見證了蓋伊樂觀的可怕結果之後,白化病人甚至覺得把薩拉丁想象成一個威力無比的撒旦都並不為過「他們的部落可以組織起來的軍隊的確很多,我曾經听人說過,如果所有部落都聚集起來,他們的軍隊甚至可以達到二十萬。」
看到倫格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詫的表情,赫克托爾輕輕舌忝了舌忝嘴唇,他並不知道早在大馬士革倫格已經面對薩拉丁本人開口說出過這個臆測的可怕數字,這讓他不禁為子爵罕見的鎮靜感到欽佩。
「可是,他們不可能聚集起那麼多的軍隊,那些部落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人都交到薩拉丁手里,事實上薩拉丁能聚集起來的大軍大概有十萬左右,」赫克托爾繼續分析著,即使是這個這麼個已經減半,可讓那些貴族騎士听起來也會立刻喪失斗志的數字從他的嘴里吐出來的時候,同樣也是那麼輕描淡寫,白化病人不輕易流露情緒地臉上,始終洋溢著一種淡然的神態「而薩拉丁還要守護大馬士革,他必須確保這座除埃及之外對來說最重要的城市的安全,他要防備安條克的波希蒙德撕毀條約,也要防御他那條漫長的補給線不會遭受到來自沿途那些他還沒有攻下的十字軍城堡地騷擾,他甚至還要注意來自克尼亞蘇丹和羅馬的威脅……」
赫克托爾的聲音慢慢地提高起來,他的眼楮晃動著亮光,一陣陣原本不該從他身上出現的戰栗,似乎
會蹭出激動的火花。
「大人,對薩拉丁來說,他以前的等待是為了聚集力量尋找機會,而現在對他來說卻必須速戰速決,他的軍隊來自他們的部落,他地聲望來自他許諾要攻陷聖地,而他又不能不為了這個把自己原本雄厚的大軍不停的分成一份又一份,」赫克托爾緊緊抓住馬韁,讓戰馬離倫格更近些,他的聲音開始壓得很低,而他眼中的那絲亮光卻越來越清晰「大人,如果這麼看,他能來到耶路撒冷城下的軍隊,絕對不會超過五萬人!」
當赫克托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蒼白的臉頰上居然罕見地出現了一抹紅暈,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那雙透明的淺色也眨也不眨的盯著和他一樣用黑色長袍遮擋著自己的倫格。
「不到五萬嗎?」倫格低聲自語般地回應著,他默默的望著身邊地掌旗官,漸漸的他地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想你猜測錯了,掌旗官。如果薩拉丁地補給線沒有受到威脅,如果在太巴列的阿歷克斯和法爾哥尼沒有能騷擾他的後方,如果因此造成的動搖沒有讓波希蒙德的蠢蠢欲動讓他再次分兵,甚至如果雷蒙伯爵和那些突圍出去的王**隊沒有現在那麼多,他可能真的會帶著五萬大軍兵臨耶路撒冷城下!可是現在,薩拉丁已經失去這個機會了……」
說到這里的倫格,忽然抬手掀起了頭上的帽兜,他任由天上正午的酷熱陽光照射在臉上,隨著高高昂起頭微閉雙眼,感受那中世紀火辣辣的陽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這夾帶著塵土氣息的燥熱空氣!
隨後他忽然轉頭看著赫克托爾說了句讓白化病人莫名其妙的話︰
「掌旗官,薩拉丁能帶到耶路撒冷的軍隊,的確十分強大。人數也必將遠遠超過我們,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他肯定不可能是‘那個’薩拉丁了!」
說完,他忽然輕輕一笑戴起帽兜隨意說到︰「我想我們要盡快些走了,王宮里肯定有人在等著我們了。」
………………
赫拉克留大主教獨自一人在略顯偏僻的教堂走廊里慢慢徘徊著,自從離開王宮之後他就沒有見任何人,即使那些請求為即將到來的災難祈福的貴族和騎士他也沒有見上一個。
走在僻靜的由高大石柱撐起的長廊里,他的心思不停的翻騰著,一個個的念頭時隱時現,可是卻始終無法讓他做出一個最終的決定。
「主教大人,」一聲低低的叫聲從一根石柱後響起,這熟悉的聲音讓大主教不由心頭猛然一跳。
看著從石柱後面走出的來人,大主教在克利福特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身子突然敏捷的向後一蹦!如同一只踩在燒紅木炭上的青蛙般遠遠的跳了出去!
「別靠近我,魔鬼!」大主教把手里的法杖當成長矛在眼前揮舞著「你的自私和貪婪毀了耶路撒冷!你會下地獄的!」
「可是你難道不是我的幫凶?!」
克利福特臉上霎時露出凶狠的表情,他一步步向前逼近,直到把大主教逼進一個凹進石牆的壁龕里「你知道我是誰,知道我的來歷,甚至在我告訴你我截下了給蓋伊的情報後你也沒有揭發我,你也是同謀!」
「我是被你的謊言蒙蔽!」
「內心有魔鬼的人才會被魔鬼誘惑!」
「你要干什麼!」大主教絕望的癱在壁龕里。
「我要成為攝政,蓋伊即使活著回來他也已經完了,可是那個貢布雷,」克利福特暴躁的一拳打在主教身邊的石頭上「我絕對不能讓他影響西比安,最近她不太乖,不過這沒關系,只要我稍微使勁西比拉還是會听我的,可是那個貢布雷!我絕對不能留著他,我做的這一切不能最終成為他的,我才是耶路撒冷的攝政和國王!」
「你要怎麼做?」赫拉克留試探的問「現在那個貢布雷是耶路撒冷的希望,你動了他你會倒霉的。」
「我當然不會亂來,不過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否則……」克利福特的眼中再次露出凶狠的神情。
「我會幫你的,只要以後你別再糾纏我。」大主教痛苦的申吟一聲,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陷進去了。
听到這句話,克利福特臉上的凶狠立刻消失,他默默的盯視了一陣大主教之後,低下頭捧起赫拉克留的右手輕輕在手背上親吻了一下,同時他嘴里低聲說到︰
「我的父親,請您以上帝名義賜予我恩典和力量,讓我能為聖地盡我的微薄的忠心。」
「願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赫拉克留用從沒這麼走調的聲音把顫抖著的手按在克利福特的頭上輕輕祈禱著,在他提心吊膽的祈禱完畢之後,克利福特慢慢向後退出壁龕,在向主教略一施禮後,轉身大步向著走廊盡頭走去。
看著克利福特的背影,耶路撒冷大主教原本蒼白無力甚至已經絕望的臉上,霎時掠過一抹憤怒和壓抑的恨意。
「你想獲得一個向上帝展示忠誠的機會,那麼我會祈求上帝給你這個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