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頭上的人們驚恐不安的看著緩慢出現在遠處平原龐然大物,那些全身黝黑用嚴實的蘆席包裹著的高大怪物在無數條繩索的牽動下被緩緩的向前推著,隨著這些怪物身下的巨大木 轆出「吱呀吱呀」的悶響,平原上幾條濃濃的煙柱隨在這些巨大的攻城塔的後面緩緩升起,看起來就如同怪物身後不住搖擺的尾巴一樣。
「上帝,快去稟報大人!」一個騎士驚恐的喊著身邊的人「撒拉森人又要進攻了!」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嗎?」赫克托爾毫不在意的聲音忽然響起,人們看到白化病人居然站到了城牆上面,他肆無忌憚的踩著牆垛慢慢走著,似乎根本沒有把下面正在逐漸靠近的撒拉森人放在眼里。
「我們能打退他們一次進攻,就能打退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赫克托爾雙手隨意的背在背後,神態中的輕松令緊張起來的護聖軍逐漸平靜下來「不要猶豫,你們只要記住不讓那些撒拉森人登上城牆就夠了,上帝和他的聖子會保佑我們所有人,」說到這兒,隨著飛快跳下牆垛避開射來的一箭,赫克托爾揮手拔出腰間佩劍一聲高呼︰「耶路撒冷人,準備戰斗!」
………………
納維德緊繃的臉上一片漆黑,看著面前的阿喬韃,他心里不禁暗暗揣測這個人的來意。
對于父親的這位御醫,納維德並不比其他的兄弟更熟悉,他只知道這個人是父親最信任的幾個親信之一,甚至許多年前父親還在大馬士革求學時,這個阿喬韃已經是父親的摯友,而隨著跟隨父親遠赴埃及,這個阿喬韃又成為了蘇丹地御醫,負責照顧著埃及蘇丹的萬金之軀。
但是,這些還在其次,真正讓納維德和他的那些兄弟在意的,是這個人還是薩拉丁身邊智囊里的佼。
就是這個人,在薩拉丁要征服大馬士革時力排眾議的否決了絕大多數人提出地強攻硬佔的計劃,而是要求蘇丹采取更加緩地策略,他向蘇丹提出使用金錢收買那些的敘利亞貴族,同時也是他在薩拉丁圍攻阿勒頗一年無果後,幫助蘇丹用金錢敲開了這座被蘇丹稱為「敘利亞瞳孔」的城門。
幾乎所有蘇丹的兒子都知道這個人對父親有著巨大的影響,所以納維德地那些兄弟曾經不止一次的試圖接近和博取這個人地好感,而納維德自己也曾經這麼干過。
但是。他們地這些努力無都失敗了。阿喬韃只忠于薩拉丁蘇丹。
在終于明白了這個之後。蘇丹地兒子們都不禁開始對這個人保持上了一種淡淡地敵意。他們都不禁在心里猜想這個人究竟是在考慮將來輔佐誰登上蘇丹寶座。這個想法曾經讓這些王子寢食難安。甚至有人不由設想是不是該讓討厭地御醫消失。才能徹底擺月兌這個可怕地潛在敵人。
而現在。納維德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軍隊里地阿喬韃。就不禁為他地來意感到迷惑。至少他知道御醫是不可能隨便離開蘇丹來到自己軍中地。
「殿下。我想你一定是遭受了不少地困擾。」阿喬韃對納維德冷漠地表情並不在意。他在蘇丹兒子們那里受到地冷遇已經不少。並不在意多這個一次。
「我想您一定在為無法打開通往南方地道路而煩惱吧。」御醫看著圍攏在納維德身邊地將領微微點頭「拉赫希爾和多爾多涅斯是博特納姆領地里地兩顆鐵釘。而且是最堅固地兩顆。不過您現在做地一切已經很好。至少您讓那位伯爵夫人不能再調動她地軍隊去支援耶路撒冷。要知道蘇丹對任何為耶路撒冷提供地幫助都不能忍受。耶路撒冷城地堅固地確是我們沒有想到地。對城里地人來說。只有明白他們已經孤立無援之後。他們才會徹底失望。」
「可是我現在卻無法通過這兩個小小地堡壘。這是我地恥辱。」納維德並不為御醫地安慰所打動。他只知道自己地確是在父親和兄弟們面前丟了臉面。至于因此在父親心目中原本就已經不那麼牢固地地位。究竟會滑落到什麼樣地地步。卻已經不是他能想象到地了。
听著納維德充滿激憤的話,阿喬韃的雙眉微微動了動。他當然能想象這位王子心里在想些什麼,可是對于這個人在這時只想到自己的榮譽遭到羞辱,御醫就不禁為蘇丹的兒子居然如此短視自私感到無奈。
「殿下,我是奉蘇丹的命令來和博特納姆人談判的。」阿喬韃決定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對于蘇丹的兒子,他已經有些厭煩了。
「談判,和他們?」納維德指著遠處那兩座城堡的方向憤怒的低吼著,他覺得父親這個決定就好像打在自己臉上的耳光,這讓他的臉色變得一片黑紅「我會把這兩座城堡攻下來的,我會讓他們知道抵抗蘇丹兒子的下場!」
「殿下,這是蘇丹的命令!」阿喬韃的聲音不
,他臉色陰沉的看著納維德,沉吟一下之後輕輕的去見那位博特納姆的施蒂芬娜,殿下請你記住,蘇丹收復聖地的事業永遠高于世間的一切,蘇丹把這個看做是他對安拉最虔誠的奉獻,所以我請您不要觸怒蘇丹。」
明顯被這句話驚住的納維德愣愣的看著向自己稍一行禮轉身離開的阿喬韃,盡管是在氣候炎熱的戈壁之中,但是他的後背卻不由冒出一層冷汗。
阿喬韃騎在駱駝上安靜的等待著,在他對面不遠處拉赫希爾城堡的大門始終緊閉,頭頂上的太陽火辣辣的,但是他並不著急,他相信博特納姆的施蒂芬娜最終還是會見他的。
事實上,這個時候施蒂芬娜夫人正站在城堡一座小角樓里透過狹窄的窗口看著下面那個老人。
她身上的黑袍已經換成了一件短短地半身內甲,只有一條黑色的裙子和她頭上的黑色花飾,說明著她的新寡身份。
「夫人,這個人是薩拉丁的御醫,也應該是他的親信。」
跟隨在施蒂芬娜身邊地一個已經年紀很大的騎士小聲解釋著,盡管他知道伯爵夫人顯然也應該知道這些「夫人,如果他肯來談判,那麼也許漢弗雷少爺……」
「漢弗雷。」施蒂芬娜地肩頭忽的一動,盡管她刻意壓抑,可是臉上難以掩飾的激動還是出賣了她心里升騰起來的波瀾。
「見見他吧,夫人,也許這是次機會。」騎士再次小聲請求著,這個曾經跟隨施蒂芬娜父親的騎士深深地了解這位母親對兒子的感情,即使這感情在為上帝服務地神聖使命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放他進來!」施蒂芬娜簡潔的回答立刻讓老騎士臉上露出了笑容,他一邊大聲命令士兵打開城門,一邊陪著夫人走出角樓向城堡的小廳里走去。
阿喬韃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著終于敞開的城門,他知道蘇丹吩咐給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大半,甚至可以說已經徹底完成。他,有這個把握!
………………
巨大地攻城塔在不停的沉悶轟鳴之後終于出現在了井槌地射程之內,隨著幾個火球從頭頂呼嘯而過,平原上霎時冒起一片帶著火星的煙塵。
倫看著並沒有遭到任何傷害地攻城塔一片平靜。看到站在旁邊的巴布羅臉上露出地不忿神態,他不禁微微一笑︰「我的朋友,你的井槌的確很強大,不過我從沒指望著完全靠它們阻擋住撒拉森人。」說著,他抬起頭看向遠處順著山勢高高聳立的大衛王塔「我想你該去準備了,那里,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拉赫曼緊張的看著前面不停前進的隊伍,自從得到自己將指揮進攻大衛王塔的命令之後,他就一直在不停向安拉祈禱。
即使和薩拉丁的矛盾人人盡知,但是他也知道在奪取聖地這樣的神聖使命面前,埃及蘇丹是不會為了個人恩怨而蓄意陷害自己的,所以他絲毫不懷這次的進攻的確是至關重要的,可就因為這樣,他才更加緊張。
他能想象一旦奪取了聖地之後,蘇丹的個人聲望會提高到什麼樣的地步,而從那之後自己要想推翻這位堂兄又會有多麼巨大的困難。
所以現在的他,唯一能為自己博取到的,只有在光復聖地的戰斗中完美的名聲和更高的聲望,只有這樣才能多少抵消掉可能和薩拉丁之間拉得越來越大的差距,也只有這樣,在自己的兒子成為蘇丹的之後,才不會受到薩拉丁那些兒子們的威脅。
而現在就有這樣一個機會,正如薩拉丁所說,大衛王塔是整個耶路撒冷城牆上的高點,只要攻下這里,就意味著可以居高臨下控制整個城牆!
這讓拉赫曼似乎看到了一絲曙光,這曙光中包含的不只是勝利,還有幾乎可以與聖地光復媲美的聖地解放的偉大名聲。
「把攻城塔推上去!」拉赫曼出一聲高喊,他已經因眼前即將得到的勝利變的失去了原本始終維持的冷靜。
「吱呀」隨著最後拉扯繩索出的聲響,冒著頭頂射下的如雨箭矢的士兵在陣陣中箭痛苦的嘶叫聲中奮力推動著沉重的攻城塔向城牆邊移動過去,隨時都有人被城牆上投射下來的箭矢石頭擊中,一些剛剛還在喊著號子的同伴就在他們的身邊被扔下的石頭砸得腦漿迸裂,血流遍地。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退縮,隨著一浪高過一浪呼喊著安拉尊名的怒吼,撒拉森戰士們如不可阻擋的浪潮般涌向聖地的城牆!
「轟!」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城頭上響起,攻城塔沉重的巨大塔橋隨著掀起的煙塵狠狠砸在城牆上,被塔橋上包裹的巨大搭鉤砸的到處迸濺的磚石碎塊立刻把附近幾個護聖軍身上打得一片血污,慘叫不已。
隨著幾乎同時響起的一陣吶喊,一群早已等待的撒拉森戰士怒吼著揮舞武器沿著塔橋沖上了城頭!
一刻終于來臨!隨著還沒有登上城頭就被射下去地慘叫,等待那些沖上城牆的,則是可怕的閃亮長矛!
在一個撒拉森人被對面的一支長矛戳透身體的同時,他手里的彎刀也隨著他臨死前爆出地可怕力量狠狠砍在對方的脖子上,看著對面那個似乎不相信這一切地法蘭克人脖子上噴著血漿栽倒在地,撒拉森戰士嘴里著含糊不清的咕嚕聲,一頭栽下了剛剛踏足的城牆。
伴著幾輛攻城塔靠上城牆,殺戮在整片城牆上蔓延起來,終于沖上了城頭的撒拉森戰士無情的劈砍戳刺著對面地敵人!已經頭花白的老兵和還帶著稚氣地少年在他們的彎刀下濺起一片片的血漿,即使那些還在申吟的傷也被無情的奪取了生命!
面對這些異教徒,耶路撒冷人也以更加殘忍的屠殺面對!
一個已經被砍斷了腿地撒拉森士兵嘴里出痛苦的哀號和乞求,但是他還是被兩個護聖軍殘忍地舉起來扔出了牆垛!
在由好幾名護聖軍士兵守衛的缺口被終于突破之後,一個肚子被長矛劃開,一截腸子在傷口外不住晃悠地士兵,死死抱住了對面沖上來的撒拉森士兵一起滾下了城牆!
巴布羅站在高高地小祭台仔細看著城牆前的那些龐然大物,看著士兵們徒勞的向攻城塔射出的弩箭被涂抹上桐油的蘆席擋住,他的眼楮不禁微微眯了起來。
「大人,已經都準備好了。」這時一個士兵走了過來低聲報告著。
「弩車,準備!」隨著一聲命令,幾個士兵用手里的棍子戳點著兩頭耕牛的脊背,隨著一陣筋簧出的怪異聲響,被固定在地面上的弩車不由整個向後微微一陣仰動。
「加力,再,加力!」巴布羅看著跳動的筋簧不住的看著,他的頭頂已經冒出一片汗水,伴著耕牛出的沉悶響鼻聲,他手里緊握的一柄大錘狠狠砸在扣著筋簧盡頭的一根木塞上。
「 一陣轟然大響從弩車里爆而起,隨著弩車象是遭到雷擊般的一抖,一片夾帶著寒光的黑影瞬間向外撲去!
在那片粗長的弩箭後面,一大串不住跟隨蔓延的黑色繩索相互攪拌在一起呼嘯著隨著弩箭穿過天空,劃出一條彎曲的軌跡直向那些攻城塔飛去。
霎時間,攻城塔上一片混亂,箭矢無法射透的塔身在這些可怕弩箭面前就同一張張脆弱的草紙般被生生貫穿,一些還站在塔里等待沖上塔橋的撒拉森戰士還沒有看到敵人就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奪取了生命。擁擠在一起的士兵的身體被可怕的弩箭直接貫穿在一起,而他們後面的士兵則干脆被前面傳來的巨大沖力直接砸出了塔聲,慘叫著掉了下去。
「拉,拉繩!」巴布羅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剛剛迸出喉嚨,他已經用力抓起一根棍子狠狠打在身邊的耕牛背上,隨著耕牛出悶喊,弩箭箭尾上的繩索立刻繃緊,隨著幾頭耕牛不停的拉動,城牆下的攻城塔開始出一陣陣的怪響。
先是一些不夠牢固的木頭從塔聲上月兌落,接著大塊大塊的塔頂部分被不住拉扯得和下面的塔身扭曲起來,終于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大響,攻城塔的上半部分如爆開的水泡般向四周炸裂開來!
塔里的士兵一下向四周拋飛出去,他們在空中手腳不停揮舞著出絕望的慘叫,然後就直接砸進了下面人群之中。而到處四濺的尖木碎片則瘋狂的擊打在正相互廝殺的士兵身上,霎時間城頭上一片慘呼!
「上,上帝……」看著自己杰作的巴布羅嘴里出一聲不知所措的申吟,他為自己居然做下了這樣的事情感到愕然。
盡管知道自己制造的這些可怕的武器必將會帶來極大的殺戮,但是他還是為第一次自己親手造成的死亡感到一陣恐懼。
可是,他身邊的人卻已經不再允許他因為自己行為呆,一些跟隨在他身邊的士兵已經呼喊著再次牽過耕牛,同時他們也已經開始飛快的為弩車裝填著弩箭,新的殺戮立刻就要再次出現。
同樣呆呆的看著城牆前生的一切拉赫曼也被那震撼的一幕驚住了,他看著法蘭克人用奇怪的武器摧毀了自己的攻城塔,看著同時從城頭上扔下的一個個盛滿火油的陶罐潑灑在剩下的攻城塔上,隨著射出的火箭帶起的熊熊烈焰,攻城塔就好像一個個巨大的火把般燃燒起來。
塔里的士兵出的痛苦慘叫即使離得那麼遠也能听到,一陣陣帶著焦臭的糊味讓拉赫曼甚至有種想嘔吐的惡心,但是他還是死死咬住嘴唇,因為他知道這時候自己的一絲異常都可能會引起騷亂。
「大衛王塔!」拉赫曼的嘴里出充滿痛苦的申吟,就在這時,他听到了從遠處響起的來自自己軍隊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那歡呼來自另一邊由薩拉丁親自督戰的大馬士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