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秋天的田野里,到處盛開著顏煮艷麗的鮮花,泥土味道的香氣中,能夠看到更遠地方正在忙著農作的人們。
羅馬的土地在這樣的秋天里是美麗的,各種各樣的果實總是在這種時候成熟,辛苦一年的人們也能夠從常年的辛勞中得到應得的回報。
一片金黃色的麥浪在陽光中閃動著耀眼的光澤,那種被風一吹波動起來的片片浪潮,不禁讓人從心底里洋溢起一種淡淡的幸福。
小麥,這曾經讓無數生命得到食物,也是讓無數文明得以延續的古老作物。同樣也養育了無數的羅馬人。
秋天的季節令人神往,清爽的微風抵消掉了夏季的炎炎酷熱和讓人難以忍受的大汗淋灕,這讓路上的旅行者也變得精神了起來。
騎在馬上的不平一路上不停的派出斥候。他要讓這條道路變得安全起來,自從生了與菲特烈談判中出現的意外之後,不平變得更加謹慎小心。
他看待其他人的眼神變得警懼而懷疑,雖然他還沒有到要質疑騎士們是否真的遵循了那些嚴肅法則的時候,但是他顯然不再那麼肯相信其他人的誓言了。
這就讓他不由變得有些神經質起來,即便是在羅馬的土地上,不平也開始把精神繃得很緊,特別是當他知道是由自己,而不是阿歷克斯護送皇帝秘密返回君士坦丁堡時,他就變得更加小心謹慎起來。
「如果一個國王都可以不守信用,那麼還能指望一個騎士能為了榮譽遵守他的誓言嗎?。不平這樣對那些認為他有些過于緊張的手下說「而且難道你們不知道皇後陛下在君士坦丁堡也險些遭受到危險?所以對我們來說,我們不要認為是走在羅馬的土地上就能放松。」
對于茶平這種近乎執拗的態度,倫格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贊賞。自從上路之後,他就把自己關在馬車里,沿途的風景雖然美麗,但是卻始終無法引起他的注意,他的所有心思,完全放在了即將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後。所要面臨的事情上。
內憂外患。倫格曾經對阿歷克斯婦蘭形容現在的羅馬所面臨的局面。
當很多人為羅馬正在迎來一片新氣象歡喜雀躍時,倫格卻看到了他們所沒有看到的更加遙遠的東西。
在十幾年之後到來的第四次東征,將會是羅馬走向衰敗的開端,但是那些卻並不是倫格最為擔心的。菲特烈的意外之死,似乎讓倫格看到了一絲和命運牽扯在一起的若有若無的懸絲,在這條細得隨時都能讓游走在上面的人墮入深淵的細絲上,菲特烈沒有能擺月兌他的命運,雖然在不同的地方,卻是在幾乎相同的時間把自己送入了命運的深淵。
德意志十字軍也如歷史上那樣,因為失去了他們的統帥和國王。陷入了一片混亂和即將分崩離析的邊緣。
雖然阿爾烏希提出的條件讓倫格不禁對他的野心引起了警懼,但是他知道。即便在未來會有所建樹的條頓騎士團,在這個時代卻依然只會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修會。
他們依舊會宣布向梵蒂岡效忠,但是另一個本應效忠的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卻因為梵蒂網對德意志人表現出的異乎尋常的強硬,變得模糊起來。
對于菲特烈的兒子亨利,倫格的心目中並沒有多少印象,除了他那個有著先祖之風的後代菲特烈三世。倫格相信在一段時間里德意志至少不會對羅馬造成太大的威脅。
「阿爾烏希
半靠在車幫上的倫格低聲念著這個名字,他相信自己已經現了這個德意志財庫官的企圖,而且雖然並不很清楚這個人在德國宮廷里的處境,但是從羅馬宮廷中,倫格也能想象到,阿爾烏希現在急切的希望能得到一塊建立修會領地的心情。
被先王寵信的重臣,往往會成為新君心目中的隱患。倫格相信阿爾烏希在充斥著野心的同時,也深深的明白自己的處境,所以他這個時候應該更希望能盡快給自己找到一個還算過得去的前途。
成為一個軍事修會的領袖,然後以所謂傳播上帝福音的名義,開拓出一片屬于自己的世界。
倫格能想象這種想法對阿爾烏希的誘惑,同時也能想象到,和他擁有同樣想法的人,在十字軍顯然不乏其人
德意志的十字軍,就要如歷史上一樣,從對聖地的征討中消失。或者說他們在自己所存在的時代里,也許根本就不會出現,至少德國人沒有連原來道路的一半,都沒有走完。
但是,自己又為什麼總是擔心呢?倫格這樣暗暗自問。
對于十字軍的擔憂總是讓他有著一種莫明的緊迫感,如果仔細想就會現,在他的心目中,那種擔憂甚至不是因為之後有一天會出現的,導致君士坦丁堡陷落,羅馬帝國歷史中斷的第四次東征,而是就在眼前,已經開始的第三次東征。
究竟是什麼原因。總是讓自己覺得會在這個時代,會有重大的事情生?
倫格心中不住的尋思,他始終想不起來。為什麼在自己心底里,總是對這次的示訕二著難以形容的憂慮,似乎自只的命這,就與歷吏卜披才為洲第二次東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倫格有些煩惱的攥起拳頭微微敲著腦門。他知道自己顯然忽視了什麼事情。不過究竟是什麼,卻又讓他怎麼也無法想起來。
遠處田野里。一處隱約的村莊看上去仿佛在地平線上微微移動著。在變得殷紅的落日余暉的映照下,村莊。農田,遠處的高山和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落上了一層淡淡的暗紅色。
紐布辛諾,倫格記得這座小鎮,就是讓他見到了那些試圖在羅馬引起一片動亂的里昂窮人派的地方,這又讓他不由想起了丁斑身邊那咋看上去,總是有一種憤世嫉俗,或者干脆說是好像要推翻一切的女僕。
「不平,今天就在紐布辛諾過夜。」倫格從馬車里探出頭。向緊跟在車邊的不平下達著命令。
「遵命大人按照皇帝的命令。做為化名布利諾圖斯將軍的倫格的侍從長,茶平立刻習慣的向紐布辛諾村派出了斥候,然後他命令隊伍放慢行。拐上了通向村子的道路。直到見到那兩個斥候回來報告說一切順利之後,他才下令加快度,不過當隊伍終于到達紐布辛諾村口時。天色已經變得暗淡了下來。
格利高里神甫不敢置信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皇帝,雖然在身披黑色罩袍的年輕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時小他已經隱約猜測到這個人是誰,特別是當看到出現在旁邊的不平時,他就知道皇帝如同之前一樣,又一次突然光臨了紐布辛諾。
不過盡管如此,在看到倫格的臉時,紐布辛諾的本堂神父還是詫異的低喊了一聲「上帝」。
他向著在侍衛幫助下月兌下外袍的皇帝躬身行禮,看到皇帝似乎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的這所剛剛經過修統的小教堂,他略帶一絲驕傲的隨在皇帝身邊,不住的說著鎮子里最近生的一些事情。
「陛下,按照皇後陛下頒布的命令,特里布斯在整個行省都已經建立起來。做為與地方官員一起領導當地的大會,各地的特里布斯可以直接向君士坦丁堡大會報告各個地區生的事情。」
格里高利向看著新繪制的馬賽克壁畫的皇帝說著,當看到皇帝臉上露出的笑容時,他也跟著出一聲微笑︰「另外,由您下令播種的那些叫咖啡的作物,長勢也很好。雖然有些地方因為生疏遇到些麻煩,可是很多地方還是很順利的。」
說到這里,神甫停下來考慮了一下,然後才有些無奈的說︰「不過對農民來說,也許播種他們不認識的新作物太危險了,所以一些地方除了那些指定用咖啡收成做為抵押稅的土地之外,還是有些人不肯隨便種那些東西的
格里高利略顯沮喪的口氣。讓倫格不禁感到好笑,他不置可否的揮了揮手,眼神順著窗戶向外看去小當他看到教堂後院時,不由又想起了丁微的那個女僕。
看到皇帝似乎對教堂後面剛剛建立起來的一所房子頗為注意,神甫敞開了那扇當初內娜試圖逃跑時經過的小門,引著皇帝走到了院子里。
「現在鎮子上的一些功勛老兵和有聲望的人已經進了特里布斯。就和其他地方一樣,這一切都是按照頒布的法令安排的。」神甫略帶驕傲的指著新建起來的房子「所有人都在這里參加特里布斯的議事會,陛下我不能不說這一切真是上帝給予我們的恩惠
「上帝的恩惠」倫格細細玩味著神甫的話,看著眼前那所看起來充滿朝氣的小議事廳,倫格回頭向神甫淡然的說「神甫你忘記了一點,上帝賜予的恩惠,同樣耍由我們每一個人把握住才能享受。」
說著,他轉身向著教堂里走去,獨自留下神甫為皇帝的這句話呆呆出神。
一盞牛油燈下,倫格坐在雜木桌前一邊思考一邊不住的書寫著,有時候他會停下來想一下,然後再繼續奮筆疾書。
一聲門響,格里高利神甫和拖著一盤食物的胡斯彌爾一起走了進來,在看到皇帝停下筆之後,神甫走到倫格身前,等待著皇帝允許他開口。「告訴我神甫,你要對我說什麼?,小倫格隨口嚼著已經有些硬的面包。看著神甫默不作聲的樣子,示意他坐下來後問著「你一直對我說一些好事,現在可以說說還有什麼糟糕的事情了。」
「陛下,請原諒,我不知道該怎麼對您說」神甫好像下定了決心,他伸手在胸前哉了咋。十字,然後抬頭望著倫格「陛下,我只是個地方的神甫,我不知道君士坦丁堡生了什麼,但是有些時候我還是能感覺到一些不太好的地方。」
「你是說關于外省的特里布斯,可以直接向君士坦丁堡報告這件事嗎?。倫格淡淡的問著,當看到神甫臉上的表情後,他放下手里的面包「告訴我神甫,你認為這樣做對嗎?」
「陛下我不知道,我只是個本堂神甫,雖然在行省的特里布斯擔任筆錄官。可我不懂這些,不過」神甫有些懊惱的搖搖頭「有些謠言還是傳到行省里了
「什麼謠言?」倫格
「是關于皇後陛下的」神甫緊張的看看倫格的表情,當看到他臉上的神色始終平靜後,神甫暗暗松了口氣。不過他沒有再開口,而是等待著皇帝允許他繼續說下去。
「是關于皇後的法蘭克人出身的謠言嗎?」倫格再次拿起面包,他一邊輕輕咀嚼,一邊望著神甫依然略顯不安的表情「告訴我一切神甫。你應該明白我秘密返回君士坦丁堡,就是希望能听到一些可能作為皇帝無法听到的事情。皇後曾經在不久前遭到暗殺,雖然我不相信這其中可能會牽扯到誰,但是我更希望知道真相。」
神甫愣愣的看著倫格,他沒想到皇帝會對他說這些對他來說過于隱秘的話題,這讓格里高利不禁更加不安起來。「陛下,我只能說出自己听到的」神甫小心的說「君士坦丁堡有傳言說。陛下是因為皇後陛下的法蘭克人身份,才會和那位埃羅帕西婭小姐生下一咋小孩子,因為您希望您的繼承人擁有真正的羅馬血統,所以」
「所以他們當中煎有人認為我會廢黜皇後嗎?」倫格看著桌子上的燈光,他的臉上頗為平靜,但是心中卻不由掀起了一陣波瀾。
正是因為阿歷克斯給他帶來的關于有人提出要廢黜瑪蒂娜的謠言,才他決定提前返回。現在再次听到這樣的謠言,這讓倫格不由為君士坦丁堡中正在生的事情擔憂起來。
即便是最老練的政治家,在君士坦丁堡這座充滿了誘惑,也同樣充滿危機的城市里,都可能會因為一時的錯誤遭遇到滅頂之災,那個還不到十七歲的女孩,能面對這樣的困境嗎?
瑪蒂娜所面臨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困難,即便是遠離那個充滿是非的漩渦,倫格也能體會的到。
至于在听到那些公然叫囂著要廢黜皇後的傳言之後會怎麼樣,則正是倫格為之擔心的。
「陛下,有人說皇後陛下頒布的,奔許行省特里布斯直接向君士坦丁堡報告的法令,就是為了懲罰那些支持廢黜皇後地位的外省將軍,因為這樣一來,行省總督們的權力就受到了制約。」
神甫謹慎的說著。他知道自己在無意中已經卷進了一個對他來說想象不到的巨大麻煩里,這讓他在懊惱自己多嘴多舌的同時,也不由為羅馬現在的局勢感到擔憂。
幾個世紀以來,權力之爭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羅馬一刻,正是這樣的紛爭在慢慢消磨著羅馬的精力。
很多人才並不是在與外敵的戰斗,而是在羅馬內部的權力傾軋中耗光了他們的精力和生命,這就讓原本就眾敵環繞的羅馬,面臨著越來越嚴重的局面。
即便是倫格的變革,在這種已經被羅馬人習慣了的內耗面前,也顯得舉步維艱。就如同現在看來只是針對瑪蒂娜的反對聲一樣,從那些叫囂著保持帝國繼承人血統,廢黜皇後的謠言中,倫格能感覺出後面那對自己的變革充滿敵意的力量。
「神甫,你真是一位令人感激的朋友」倫格站了起來,他示意胡斯彌爾拿來了一小袋金幣遞到神甫面前「我相信上帝一定會保佑你,因為你讓我听到了最希望听到的消息。」
神甫有些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房間,他知道自己整個晚上肯定是無法睡好了。手里盛著金幣的袋子在他手里顯得異常沉重,這讓他覺得自己就好像出賣了什麼似的。
「內憂外患,內憂外患,內憂,」
神甫離開後,倫格看著緊閉的房門心底不住的這麼想著,他能感覺出在那些對瑪蒂娜不利的聲音中,同樣包含著的對自己的不滿,或者說。有些羅馬人總是希望自己成為他們心目中的那種皇帝。
看著在忙著收拾一切的薩拉森男孩,倫格忽然開口問︰「胡斯彌爾告訴我。你認為瑪蒂娜是不是適合成為一個皇後?」
倫格的問題讓正在忙著手里工作的男孩不由身子一震,他吃驚的看著主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告訴我,你認為瑪蒂娜是不是應該被廢黜?」倫格依然平靜的問著。
「陛下,這」這不是我應該說的」胡斯彌爾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隨著跟隨在倫格身邊時間的增長,男孩對主人的崇敬也越來越深,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這樣的問題絕對不是自己能回答的「陛下。瑪蒂娜女主人是您的妻子,只有您才有權力說她是不是有資格成為您的皇後。」
男孩的話讓倫格眼中露出了笑意,他站起來向著門外走去,當經過胡斯彌爾身邊時,他伸手在男孩的肩頭輕輕一拍︰「胡斯彌爾,別忘了回去之後,你要到君士坦丁堡大學去學習。要知道歷史上還沒有一咋。羅馬皇帝的書記官是薩拉森人呢。」
說著倫格打開房門,看著站在走廊里正在巡視的不平,他向自己的近衛軍第一旗隊長微微招手示意。
「听著不平,你晚上要做好準備,明天天黑之前,我要回到君士坦丁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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