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二百二十五章亂
在令人感到動蕩的五月十五日的兩天之後,「法蘭克亞銀行」再次敞開了大門,這座原本由法蘭克人從一個破產的羅馬富商手中買下的碩大的宅子,在兩年當中曾經成為過很多法蘭克人夢想獲得財富的天堂。
那些法蘭克人從遙遠的地中海另一邊來到羅馬的第一站,往往就是這個已經頗有名氣的地方,在那些威尼斯人,熱那亞人,比薩人和撒丁人,或是更遠一些地方城邦商人們來來往往之中,法蘭克亞銀行的名氣已經傳得很遠,甚至是一些更遠的歐洲北方的商人,在來到羅馬之後,也可是願意嘗試著與這個地方打交道。
按照羅馬與法蘭克亞銀行之間的協議,在當初接過艾薩克那財政窘迫的帝國之後,羅馬人從這里開始獲得能夠讓羅馬的生活重新走向穩定的大量貸款,而法蘭克人從羅馬人那里獲得的,是多年來一直盼望已久的內陸省份商埠的開放,以及用一部分稅權做為的抵押。
在這一段時間里,法蘭克亞銀行里的法蘭克人甚至覺得羅馬要比他們的故鄉還要好,在他們看來源源不斷的黃金顯然要比做為一個城邦居民更有吸引力,而且他們也在為那些由羅馬人擔負的巨額利息欣喜不已,所以雖然隨著羅馬海軍逐漸強大開始封鎖法蘭克人與東方的貿易商路,但是那些在法蘭克亞銀行里的商人們卻並不感到氣憤,至少對他們來說,羅馬聚集的財富越多,那麼他們能夠得到的回報也就越大,至于那些城邦國家,卻是很少被他們想到的。
可是這樣的美好日子也只維持到了五月十五日這一天而已。
當十字軍在聖地屠殺救贖騎士團的消息傳來時,法蘭克商人們就已經意識到災難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他們還空的紛紛逃回個自己的家中,可是不久他們居住的地方就被憤怒的羅馬民眾包圍,當警戒軍團終于到來之後,他們迎來的除了羅馬軍隊的保護,還有一份無比苛刻的協議。
按照那份協議,羅馬將向他們提供保護,而他們要向羅馬支付一筆多得難以接受的酬金,同時他們必須承諾從這個時候起,凡是與那些參與了東征的國家做生意,都必須繳納一筆佔例頗高的額外酬罪稅,這筆稅金將是做為向祈禱者教團所在的教堂和救贖騎士團繳納的教稅,而在兩天之後,當法蘭克亞銀行終于在羅馬士兵的保護下敞開大門時,按照那份協議中最後,也是讓法蘭克商人們感到最為殘酷的條款,所有法蘭克商人都必須重新在在法蘭克亞銀行的安排下,重新與羅馬簽訂屬于他們各自的無限延期的募商條款。
這就意味著,之前法蘭克亞銀行與羅馬之間的那些債權雖然依舊存在,但是隨著一個沒有限期的新條款的確定,已經在無形中成為了一堆廢紙。
這一切都是在財政大臣康尼努斯的努力之下完成的,只有兩天的時間要做這麼多事情顯然讓康尼努斯受了不少罪,當他眼神恍惚甚至有些搖搖晃晃的出現在利奧廳里時,是他的助手替他逐條念出那些新條款的項目的,而在匆匆簽署這些條款之後,就在法蘭克人商業協會的長老們剛剛走出利奧廳,康尼努斯顧不上皇後的贊許,已經隨便找了個角落的椅子躺在上面睡了過去。
而在這兩天中,阿賽琳則在為她的出征做著準備,因為地中海上的局勢,羅馬的戰船總是盡量讓自己的艦隊做好能夠隨時出海的準備,而兩天的時間已經足以讓阿賽琳認為自己已經有用了一支能調動使用的艦隊。
來自色雷斯和保加利亞的騎士團是無法盡快到達的,而且阿賽琳也從不認為那些騎士在將來能對自己有什麼幫助,她更願意用自己那些野蠻而又勇猛的羅斯人,對于懲罰十字軍的罪行阿賽琳事實上並不十分熱衷,她只想讓那個愚蠢的伊莎貝拉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所以阿賽琳決定不再等待救贖騎士總團的援軍,而且她從不認為那些高舉十字架的笨拙騎士,在戰場上能有比自己的士兵更精彩的表現。
唯一讓阿賽琳感到有些不滿的,是米利厄諾斯自從帶領艦隊從馬爾馬拉海駛出恰納卡萊海峽之後一直沒有消息,這讓她不禁覺得有些不便。
不能不承認,米利厄諾斯是一個雖然外表笨拙,可腦筋卻絕對靈活的奇人,對于他當初巧妙的困死塞浦路斯艦隊的舉動,即便是阿賽琳也不能不承認那是個再妙不過的好辦法。
不過這個人真正讓阿賽琳認為有用的原因,還是那令她感到頗為意外的對海戰頗為新穎的想法。
阿賽琳不能不承認,自己在有些地方的確受到了那個胖子的影響,一想到自己心中一直醞釀的那些想法中,多多少少都有著米利厄諾斯的影子,她就不禁有些懷念起那個胖子來了。
可是阿賽琳還是決定盡快出動,等待讓她覺得不耐,而且隱約的,她覺得十字軍不止會只是在聖地屠殺救贖騎士團。
「那個女人真的發瘋了,」阿賽琳站在船頭看著已經陸續上船的羅斯士兵們,自從當初因為埃羅帕西婭嘩變之後,雖然依舊有一批羅斯士兵因為沒有參與嘩變而存活下來,可是羅馬人顯然已經吸取了教訓,按照倫格的命令,羅斯人的營地被安置在君士坦丁堡大區軍營中緊靠岸邊的一個小城堡里,在這個三面環水,一面還要面對羅馬軍營的城堡中,羅斯人不得不變得老實了許多。
他們天生的野性讓他們迫不及待的盼望著每一次的出海,而阿賽琳的海軍給他們帶來的,除了一次次的殺戮之外,還有掠奪搶劫的機會。
「阿賽琳,都準備好了」一個高瘦的海盜走到船頭下抬頭看著阿賽琳,他嘴里黑黃丑陋牙齒露在外面,就好像要撕扯開什麼似的發出興奮的笑容「真懷念在海上的日子,阿賽琳我看你變胖了。」
听到手下放肆的話,阿賽琳並沒有生氣,她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月復,在歪頭想了想之後同意的點點頭︰「我也覺得自己變胖了,我不喜歡現在的樣子,」說到這兒她彎腰向親信低聲說「你知道嗎,倫格也不喜歡我變胖的樣子,所以如果我再听到你和別人說我變胖了,我就讓你和那些羅斯人住在一起。」
說完,阿賽琳轉身用力一拉纜繩,隨著身子如同風車般猛然向上一翻,她已經躍上了橫在頭頂的一根梁木,當她站在那高高的橫梁上看著遠處深綠璀璨的海水時,她深深的吸進一口長氣,然後拿起掛在腰間的號角放在嘴邊,吹出了悠長的號聲。
一個接一個,所有听到這號聲的戰船上都響起了相同的號聲,當那聲浪覆蓋整個海灣上空時,在岸邊的城堡里,羅馬士兵也吹起了映襯的號角。
「陛下,是佐薇女伯爵的艦隊。」坐在埃羅帕西婭對面的大牧首側耳傾听一會後,向皇後輕聲說,同時他微微側臉看著桌子另一邊的阿萊克修斯。
「陛下,您的決定十分正確,完全以祈禱者教團的名義出動的軍隊,將不會讓羅馬直接卷入和法蘭克人之間的戰爭。」
阿萊克修斯向皇後微微鞠躬,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可以說完全毫不猶豫的站在了皇後,或者說是皇帝的一邊,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隨著羅馬的變革走得越來越遠,特里布斯和他本人才能夠擁有一個真正獲得權力的機會。
號角聲還在響著,埃羅帕西婭不由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從這個並不能看到金角灣的全貌,不過听著那號角,她似乎看到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海盜站在那艘巨大的掌門官的船頭,在她的戰船邊,無數羅馬戰艦已經整裝待發
「願上帝保佑,」埃羅帕西婭低聲祈禱,她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不過她相信阿賽琳自己也願意去做這樣的事「也許對我們來說,這一切真的都是上帝的安排。」
「升帆」
阿賽琳的命令立刻在甲板上引起一陣混亂的喊叫,伴著這喊叫船帆在吱呀作響的悶聲中被緊繃的繩索拉起,厄勒岡可怕的船艏像下的青銅包角開始在海水中斬出一條細細的波紋,隨著這波紋逐漸擴大,一朵朵的浪花開始翻卷起來。
厄勒岡黑色的龐大船身在那些嫻熟水手的控制下,如同一個從沉睡中蘇醒的巨人般開始向前邁進,隨著在它面前的海水被劈斬開,巨大的掌門官開始在已經逐漸形成隊形的艦隊讓開的道路上前進。
「升起聖十字旗。」阿賽琳向身邊的士兵發出命令,當獵獵的海風把飄揚的旗幟那紅黑相間的色彩在映襯在船上時,阿賽琳抬起頭看著那面屬于倫格的旗幟,口中輕輕念著心愛男人的名字。
所有戰船都徐徐升起了紅色的黑十字旗,在陽光的照射下那旗幟就如同一片片被撕裂開的染血的大地般,在港灣上空飄揚。
「那荊棘的路就在腳下,那流淌的血將成為滋潤我們喉嚨的甘泉,在黑暗中那天使降臨,那是有著四面的臉和四面的輪的啟示,那臉是痛苦,,罪惡和向善……」
一個老人站在城牆上低低祈禱著,當《以西結書》可怕的預言在聚集在城牆上的人們當中流傳時,人們開始紛紛發出祈禱,這是祈禱者們的祈禱,也是他們為即將出征者的祝福。
站在厄勒岡高翹的船艏像上,看著四周海面上的艦隊,手臂高高舉起,阿賽琳先是微微閉上眼楮感受著迎面而來熟悉的海風,隨後她睜開眼楮,伴著手臂用力揮下,一聲高呼從她嘴里迸發出來︰
「出航」
掌門官的甲板上再次響起了號角,破開萬頃碧波,厄勒岡堅硬可怕的船首迎著海灣外吹來的海風,出發了
埃羅帕西婭站在窗邊看著那陸續從眼前經過的艦隊,當看到厄勒岡時她微微有些失神,不過很快她平靜了下來,她知道那同樣是阿賽琳自己的決定,或者阿賽琳根本就是為了去和那個她從沒見過面的伊莎貝拉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那個女人真的愛過倫格嗎?」埃羅帕西婭心頭忽然閃過這麼個奇怪念頭,她不認為阿賽琳是因為嫉妒才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可是她卻又不知道除了這樣解釋,還有什麼能讓阿賽琳決定懲罰伊莎貝拉,但是伊莎貝拉所做的一切,又讓埃羅帕西婭實在無法理解,難道權力真的能讓一個女人做出那麼大的犧牲,或者說是干出那麼大的蠢事?
但是一切現在已經無法得到答案,埃羅帕西婭知道在倫格返回羅馬之前,自己將要承擔起多麼重大的責任,當她回頭看到站在面前的那些大臣時,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不適合成為一位皇後。
「陛下,法蘭克人對救贖騎士團的暴行要受到懲罰,不過令人擔心的還有其他的事,」法蘭西斯走了過來,他這個時候並不再忌諱阿萊克修斯,就如同他向埃羅帕西婭進言按照羅馬公法賦予特里布斯應有的權力一樣,他知道親王顯然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如果說對于權力的追逐能讓伊莎貝拉干出可怕的事情,那麼同樣對權力的熱衷,也可以讓阿萊克修斯做出明智的選擇「我們不知道十字軍的這個舉動是否受到了梵蒂岡的允許,如果他們是在教皇的授意下這麼干的,那麼就意味著這是一場災難。」
法蘭西斯的話讓房間里所有人都不禁大吃一驚,事實上很多人都早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但是卻沒有人敢于把這個可怕的猜想說出來,而現在當身為法蘭克人法蘭西斯終于提到這個時,大臣們的臉色不由變得難看起來。
「法蘭西斯大人,您在暗示什麼?」埃羅帕西婭低聲問著,她知道有些事情她並不熟悉或者說不願意去想,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她並不知道其中隱藏了些什麼。
「陛下,也許您應該下令讓色雷斯大區和保加利亞做好準備,如果不幸真的如法蘭西斯大人所說的那樣,也許我們將要面臨的就將不止是來自法蘭克人對救贖騎士團的迫害,而是對羅馬的戰爭,」阿萊克修斯有些艱難的說,他那不太健康的身子微微顫抖,額頭上已經滲出淡淡的汗水「那將是十分可怕的,那的確很可怕。」
「法蘭克人……公教徒會對羅馬宣戰嗎?」埃羅帕西婭的身子不由一顫,她死死攥住手里的手帕,在過了許久之後她看著那些大臣「如果那樣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為了可能會發生的戰爭,必須做好調動君士坦丁堡大區軍團的準備?」
「是的陛下,只要皇帝陛下返回君士坦丁堡一切就都可以解決,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做好更壞的準備,請不要忘了,我們曾經和德意志人發生過戰爭,雖然梵蒂岡與霍亨斯陶芬家族一直矛盾重重,甚至經常發生戰爭們但是他們卻始終都是公教徒,所以他們向我們發動一場戰爭並非不可能,而現在皇帝陛下還沒有回來,這對羅馬來說是十分危險的。」
一直沉默的米蒂戈羅斯忽然開口,自從埃羅帕西婭承認特里布斯的權力之後,首席元老變得沉默了許多,不過現在他的話卻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意,甚至即便是阿萊克修斯也不能不承認米蒂戈羅斯的話並非危言聳听。
房間里一時間陷入了一陣陰沉的氣氛之中,想到剛剛開始復蘇的羅馬可能就要再次面對一場來自新的敵人的戰爭,而正在與可科尼亞作戰的皇帝卻還在小亞細亞,人們就不禁為埃羅帕西婭能否對付眼前的局面感到擔憂。
「傳令,召開御前會議」埃羅帕西婭終于打破了這令她感到壓抑不適的氣氛,她能感覺到人們對她的不信任,這雖然讓她感到惱火可是卻沒有辦法,到了這時她甚至開始有些嫉妒那個在十六歲就安靜的躺在了大教堂里的小皇後,她嫉妒她在丈夫心目中永遠也不會再改變的容顏和她那無私的愛,還有就是她那種近乎天生的對權力的運用和果斷。
不過埃羅帕西婭的命令還是立刻得到了執行,當樞密院官員們奉命聚集到利奧廳時,他們看到的是穿著正式的宮廷盛裝,坐在書桌後的皇後。
「我已經再次給皇帝寫了急信,而且皇帝很快就會趕回,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必須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埃羅帕西婭說話的速度很慢,她的眼楮在大臣們的臉上緩緩掃過,在說著這些話的同時她也在心中暗暗問著,在這些人當中自己能夠信任什麼人,羅馬樞密院官員的產生與其說是遵循皇帝的命令,不如說是各種勢力角逐妥協的結果,就在這些人中,既有如狄奧多那樣在外省擁有巨大背景的顯赫貴族,也有如阿萊克修斯這樣與前朝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當年權貴,更有著隨著貢布雷王朝的建立而崛起的那些如米利厄諾斯那樣的帝國新貴,這讓埃羅帕西婭不能不小心謹慎的做出自己的決定。
不過,羅馬皇後第一次召開的這個御前會議很快就被打斷,當伴著一陣低聲吵鬧逐漸變成了大聲爭執的聲音從關著的房門外傳來時,一個出去不久的侍從立刻匆匆的返了回來。
「陛下,有一個急使請求覲見,」侍從壓低聲音在埃羅帕西婭耳邊說,當他用更低的聲音說到那個使者來歷的時候,站在對面的那些大臣看到皇後的臉色霎時微變「他說他是從特拉比松來的。」
當使者出現在大廳里時,人們不由屏住呼吸,隨著大步走到皇面前匆匆行禮,那個使者立刻說出了一個讓人們大吃一驚的消息︰「陛下,特拉比松發生叛亂」
………………
瑞恩希安盤腿坐在駱駝背上看著遠處的群山,從那里繼續向前,就可以進入羅馬的小亞細亞邊境。
「如果是不久前,那至少還要再走大半個月才能到達邊境,」瑞恩希安對旁邊的一個親信隨口說著「現在那片土地屬于羅馬了,這都是羅馬皇帝和他偉大的軍團的杰作,是羅馬的榮耀呀。」
「大人,羅馬的榮耀來自您」
親信用充滿堅定,甚而是肯定的口氣說出的話讓瑞恩希安微微一笑,他一邊搖頭否認這種明顯是阿諛奉承的贊美,一邊發出一聲深深的感嘆︰「這是羅馬的榮耀,不論它屬于誰,都是值得贊美的。」
說到這兒,瑞恩希安的眼楮微微眯起,隨即他用一種不容質疑的口氣繼續說︰「可正是為了羅馬,我必須阻止那個貢布雷,他不是聖子,他已經讓羅馬陷入最大的危險了。」
………………
即將結束時的輝煌在召喚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