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一片死灰,遠處,熾熱的岩漿不時從裂開的地底噴射出來,在十幾丈的高空綻放成許多絢爛的花朵。花朵凋謝,灑落下來的岩漿又將更多的亡靈吞沒,在周圍昏暗的天空中形成星星點點綠色的磷火。
丘陵邊上,銀甲傷得很重。它幾次試圖站起身來,可是每次努力掙扎,最後都頹然倒下。
丘陵上沒有那些可怖的岩漿,可是威脅並非來自地底,而是來自緩緩走近的符犁。
符犁獰笑著走近了銀甲,輕伸右手虛空一引,便將銀甲那數百斤重的巨大身軀攝起在空中,銀甲一陣掙扎,卻怎樣也掙不月兌符犁的掌握。一陣鰈鰈怪笑後,符犁就這樣帶著銀甲朝著「鎮魂靈碑」的方向飛去。
銀甲此時只感到渾身酸痛乏力,這青袍人剛才的一擊,幾乎將自己渾身的骨骼都震碎了。這人的實力,是銀甲根本無法抗衡的。
「他要帶我去哪里?」銀甲心中實在不甘,自己怎麼說也修煉了近千年,在得到衛蒼穹傳授「九黎大巫咒」法訣後實力突飛猛進,近些年來更突破到了渡劫境界,算得上是人間界有數的高手了,可是這樣的實力,在這青袍人的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銀甲細小的眼珠中滿是憤怒,心中暗罵道︰「媽的,在這個亡靈橫行的黃泉死鄉中,怎麼會有一個這麼厲害的高手!實力強得變態,那也罷了,偏偏還是個惡徒!我草!我銀甲遇上這樣的人,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了。」
此時,在距離「鎮魂靈碑」極遙遠的一座山峰上,地藏所居住的那座懸空寺廟中,一個身穿紅袍的人影憑空出現在地藏面前。這紅袍人頷下長髯飄飛,除了衣著顏色不同外,那面容,赫然便是在丘陵上將銀甲打傷的上仙符犁。
這紅袍符犁對端坐在蓮台上的地藏鞠了一躬,恭敬地說道︰「老師,弟子已經感覺到,‘他’要到那里去了!」
地藏左手拈著一串佛珠,在不停地往回撥動著,微垂著的眼瞼緩緩睜開了一線,瞧向面前的紅袍符犁,蒼老的臉上有著贊許︰「符犁,你跟著我修行,迄今已經有多少年頭了?」
紅袍符犁垂首道︰「回老師話,符犁跟隨老師修行,如今已經整整三百七十二萬八千四百一十三年了!」
地藏撥動著佛珠的手一停,點頭說道︰「難得你還記得如此清楚啊……這數百萬年來,便連上界仙帝之位也幾經更替,難得你一心證道,隨我在這幽冥地界中修行。若當年你肯留在仙界,恐怕早已修煉到仙帝之境了……」
紅袍符犁又鞠了一躬,斬釘截鐵地說道︰「老師,弟子證道之心,從來未曾動搖過!就算讓弟子再作選擇,也是一樣。」
地藏揚手道︰「符犁,你知你道心堅定,如今你來,必是為了‘他’吧!也好,你此刻前去制止,也是功德一場,這便去吧!」
紅袍符犁站直了身子,滿臉微笑說道︰「真是什麼也瞞不過老師。弟子這便去了!」再次微微躬身之後,紅袍符犁的身影便已瞬移不見。
「忘川」之畔,一馬平川。青袍符犁帶著銀甲,很快就來到了「鎮魂靈碑」與「忘川」界碑旁邊。符犁手一松,「蓬」一聲響,銀甲直接從幾丈高空處掉到了地上,疼得銀甲暗哼了一聲,心中將符犁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符犁低頭瞧向銀甲,那眼神就像瞧著一只螻蚊一般,充滿了居高臨下般的輕蔑與不屑。符犁無視銀甲憤怒的眼神,看了看面前高高矗立著的「鎮魂靈碑」,然後轉頭望向銀甲,伸手一指石碑,冷然下令道︰「你!若還想活,就鑽到這石碑地下,將石碑的根基給我破壞掉!」
銀甲尖銳刺耳的聲音立時響起,「哼」道︰「憑什麼?就憑你實力比我強?哈哈,我告訴你,你殺我可以,不過想要我听你使喚,那是絕無可能!」
青袍符犁兩眼一翻,鰈鰈怪笑道︰「卑賤的妖類,你先別得意。實話告訴你,爺爺我大可以將你殺了,然後再將你的尸身煉制成亡靈傀儡,再潛入到這地底去辦事,也是一樣。只是這樣麻煩頗多,爺爺我不願多費手腳罷了,難道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銀甲心里一驚,但還是硬著頭皮回敬道︰「像你這樣的惡人,殺人只在一念之間,我替你辦事,又能有些什麼好處!再說,死便死了,這里是黃泉死鄉,我來到這里,便沒想能活著出去。」
青袍符犁大笑道︰「你若是在這里死了,便連魂魄也無法進入輪回,你修煉一生,落得如此下場豈是你所甘願。爺爺我先告訴你,在這‘鎮魂靈碑’底下有一個‘須彌空間’,除了你因為有‘石精本源’可以進入外,旁人根本無法進入,你若想從我手中逃月兌,也只有進入到那里去!」
听符犁如此說,銀甲不禁心中起疑,連疑惑問道︰「你千方百計要讓我進入這石碑底下,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只為了出一口惡氣!」青袍符犁哼了一聲,話鋒一轉,冷然道︰「那是我與閻羅之間的事情,你就不必多管了,你只要進入那里,將石碑的根基給我破壞掉,我便放你走路。」
銀甲細小的眼珠盯著面前的符犁,遲疑道︰「你說的話可真?」
青袍符犁冷哼道︰「你如果不願,那我只有用第二個方法了!」
銀甲當然知道符犁所謂的「第二個方法」是什麼,當下便想往地底鑽去,可是身上有傷,掙扎了半天,還是連一步也無法移動。
「哼,真沒用!」青袍符犁大概也知道自己出手重了,當下從身上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了一粒丹丸,擲給銀甲道︰「這是‘回元丹’,你服下調息片刻,便能好轉大半。哼,若不是為了要報復閻羅,這麼珍貴的靈丹,我還真舍不得拿出來!」
聞到「回元丹」散發出來的清香,銀甲也知道這是千金不易的好東西,立刻張嘴吞下。果然,隨著體內「九黎大巫咒」的運轉,身上的傷勢也好了許多。
就在銀甲的身形剛鑽入地底之後,石碑旁邊的青袍符犁倏地飛上高空,朝著一個方向鰈鰈笑道︰「嘿嘿,我就猜到你會來!」
聲音落後,一個紅袍身影瞬移出現,正是另一位身穿紅色衣袍的符犁。
兩個符犁,除了衣袍顏色不同,其余地方盡皆一模一樣,若有人看到,定會以為這兩人乃是一母所生的雙胞胎。
紅袍符犁停在空中,搖頭嘆息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幽冥地界中胡作非為、擾亂輪回秩序,我一直都沒有管你。可是今天,你竟然想放出鬼皇黃泉,說不得,我只好親自來對付你了!」
「哼,別假惺惺了!」青袍符犁冷聲道︰「須知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作惡,其實便等于你作惡一般,你憑什麼來教訓我!」
紅袍符犁嚴肅地道︰「正因如此,今天我才來將你誅滅,免得你殆禍三界!」
青袍符犁也笑道︰「那便打吧,還哆嗦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偽善的面孔。來吧,讓我看看你這些年來,從地藏那個老家伙那里學到了些什麼本事!」
青紅二色人影驟然消失,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只是在這無風的黃泉死鄉上空,突然卷起了狂暴的颶風。颶風中,一青一紅兩道光華糾纏來去,竟是勢均力敵。
隨著善惡兩個符犁的交手,幽冥地界的地面也被兩股強大的威壓撕裂,熾熱的熔岩涌出,將地面上無數的亡靈吞沒。
在廣闊的「黃泉死鄉」一方,在遙遠的盡頭處,是一片地表火焰升騰、空中寒氣迫人的地域,這塊寒熱交煎的地域,稱為「森羅地獄」。在「森羅地獄」中央,有一處氣候怡人的谷地,谷地中央建造著一座華麗異常,可是卻陰氣逼人的宮殿,名為「閻王殿」。
十世閻羅如今就坐在「閻王殿」中,把玩著手中一張白色的小紙片。這樣巴掌大小的紙片被裁剪成一只奇怪的靈獸模樣,乃是地藏所賜的法寶,名為「諦听」。
就在閻羅一邊把玩著「諦听」,一邊陷入沉思的時候,相貌英俊的陸判卻一臉驚惶地跑了進來,慌張地稟道︰「閻君,大事不妙!閻君,大事不妙哇!」
閻羅回過神來,急將手中的「諦听」藏起,怒道︰「陸判,你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陸判惶恐地低頭稟道︰「閻君恕罪!屬下……屬下剛從‘忘川’那邊回來,看到……看到兩個符犁正在交手!」
「兩個符犁?」閻羅聞言心中也是一驚︰「怎麼會有兩個?難道他當年被我用‘六道輪回’擊敗,又領悟出了‘身外化身’的修煉方法?」閻羅神情一凜,連追問道︰「陸判,那‘鎮魂靈碑’可有什麼異常?」
陸判神情稍定,回稟道︰「稟閻君,‘鎮魂靈碑’倒是完好如初,只是屬下擔心,那兩個符犁的交手,會動搖‘鎮魂靈碑’的根基……」
「哈哈哈……」閻羅的神情回復了平靜,郎聲大笑道︰「哎,也是我太過擔心了。只要沒有‘石精本源’,‘鎮魂靈碑’是絕對不會倒塌的。別說兩個符犁,就是兩位地藏大人交手,這‘鎮魂靈碑’,它也倒不了!」
且不說幽冥地界中的動靜,只說在人間界東海,幾座小礁圍拱著的一座大島嶼上,「道門三天宗」每三年一次的道法比試,如今已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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