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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
芙蕖紅著臉,有些說不出口,世瑤見她為難,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于是,便朝外面吩咐道,「小德子去問問,她來干什麼?」
「不用了。」芙蕖忙說道,「薛侍御說她昨天侍了寢,今天過來給皇後磕頭。」
芙蕖說這兩句話快得跟炒豆似的, 里啪啦差點沒咬著舌頭,可是,誰也沒工夫笑話她,一時,殿上無比沉寂。
宮里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規矩,到底是請安還是示威,眾人心中自有衡量,坤寧殿昨日已然被太妃鬧了一場,如今,又來了這麼一位。
「呵……」須臾,皇後卻笑了起來,在這一室的沉悶壓抑中,顯得有些怪異。
「娘娘別生氣,奴婢打發她去了就是了。」芙蕖緊張的說道。
「我沒生氣,你去把扶風郡夫人叫來。」
芙蕖聞言忙退了下去,沒一會兒的功夫,竇氏就來了,此刻時辰尚早,她卻是已經收拾的整齊利落,一雙眼楮閃著精光,不愧是久居深宮的陳年嬤嬤。
「本宮今日有一事不明,特意請夫人過來問一問。」
皇後平時看著竇氏,目光都是淡淡的,有些時候,就連竇氏都懷疑是不是皇後根本就沒看見自己。可是今兒個,皇後滿臉的笑意,溫柔和煦,卻是把個竇氏嚇得不輕。
「娘娘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就是了。」
「給夫人看座兒。」世瑤笑著吩咐了一聲兒。
竇氏這心里就更害怕的,雖然就連太皇太後都賞過她這個臉面,可是皇後這兒,她還真是有些犯怵。
「娘娘面前奴婢哪兒敢坐啊,奴婢站著回話也就是了。」
皇後嫣然一笑,「夫人太客氣了。」
竇氏被皇後這一笑,嚇得心肝兒「撲通撲通」的跳,她愈發覺得沒有好事兒,因此,這言行上也就跟謹慎了幾分。
世瑤見她難得這樣謙虛,也就不在強人所難,「本宮在宮里雖然也有些年頭了,但是有些規矩卻還是不大明白,夫人是陳年的舊人了,想來是比本宮更通透,因此這件事情,本宮還得請夫人幫著參詳一二。」
規矩?竇氏在心里把自己這些天的言行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實沒發覺有什麼不規矩的地方,不得不說,這竇夫人在坤寧殿,可是比在福寧宮老實多了!皇後跟前兒,是不敢錯上半點的。
「不知娘娘這是何意啊?」她小心的問道。
「今兒發生了件怪事,一大早的薛侍御就來了,說是昨夜給皇上侍了寢,所以要給本宮請安。本宮這心里可就奇了怪了,什麼時候宮里有這樣的規矩?本宮是怕自己進宮的日子短,有些事情還不是那麼明晰,因此,特意把夫人請來問一問。」
竇氏這才算松了口氣,心里卻把那薛金定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鬼怕惡人是有數的,她在坤寧殿這些日子,算是被皇後收拾的服服帖帖,不敢怪皇後,就只能找上薛金定,她心里恨道,你個小浪蹄子,自己不要命就盡管去死!連累老娘受了這半天的驚嚇,看以後老娘怎麼收拾你。
這邊竇氏狠狠的緩了口氣兒,想著那薛氏畢竟是太妃的人,眼下是不能動她的,因此,慢悠悠的說道,「皇後娘娘說的沒錯,的確是沒有這般規矩,像這樣的宮人,都是在得了封號的時候應該來謝皇後娘娘的賞。但是,她既然有這個心意,皇後娘娘容她請個安也是使得的。」
「若人人都這麼著,坤寧殿豈不是要成集市了!」世瑤嘆息著說道,「本宮還以為竇夫人是這宮里最是禮儀周全的人呢!」
皇後這臉一沉下來,竇氏可就害怕了,皇後若是對付起她來,那可是一點臉面都不留,最要命的皇帝不肯給她做主,吃多少虧都得忍著。她如今可是學聰明了,再不敢跟皇後娘娘正面沖突,只是在心里頭想著,薛金定啊薛金定,不是我不肯救你,實在是皇後娘娘這臉說變就變,一點兒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娘娘說的是,都是奴婢一時糊涂,想著她畢竟是宮婢出身,于禮儀規矩上不大通,寬了她這一次也不甚打緊。卻忽略了寬縱了她這一次,難免就會有人效仿,于宮規多又不合。」
世瑤緩了緩臉色,淡笑著說道,「夫人明白了就最好,那就麻煩夫人去教教她規矩吧!」
那不是擺明了要得罪太妃!竇氏可沒那個膽子!
「怎麼,夫人不願意!」
皇後似笑非笑的看著竇氏,卻讓她脊背都發涼,她除了領命而去,再沒有別的辦法。可是這心里,算是把薛金定給恨上了!
「竇夫人是最重體統的,你們都好好跟去學學。」
竇氏這心里苦的呀,都快趕上黃連啊,可是她能不去嗎,逆了皇後的意思,她可是什麼都干得出來,如今,也只好先舍了這薛金定,太妃那邊,回頭再哄回來也就是了。
竇氏在宮外足足訓了大半個時辰,雲縴听得累了便偷偷的跑了回來,「娘娘讓竇夫人去對付她可針對,那個話說得,一個髒字沒有,就是讓人恨不得死了算了。」
竇氏的功力,世瑤早就領教過了,要不是深知她這能耐,又怎麼會放她去對付薛氏,就算是狗咬狗,也得用條好狗不是!
雲縴見皇後笑的淡然,卻又擔心了起來,「那薛氏是個不安分,回頭就得去挑唆太妃,只怕過一會兒,太妃就又來鬧了。」
「沒有薛氏挑撥,太妃也會來鬧的。」
「成天介無事生非的,娘娘也該想個正經主意才是。」
「她是太妃,皇帝的親娘,我還能怎麼辦,不過是過一日算一日罷了。」
「娘娘可不能這樣,奴婢這些日子瞧著,皇上很是護著娘娘的樣子,娘娘何必總遠著皇上呢!」
世瑤也知道趙煦對她跟前世不一樣了,可是,她跟太妃之間真要做個選擇,趙煦連考慮都用不上。再者,就算是趙煦肯,世瑤也忘不了過去,退了一萬步,最後終于落入了懸崖。
世瑤煩躁的搖了搖頭,「走吧,咱們去崇慶宮。」
連著幾日陰沉這天,今日卻突然放晴了,太陽照著身上暖洋洋的,就是暖不到心里。
世瑤命眾人把太皇太後抬到了院子里,在梧桐樹下安了一張矮榻,祖孫二人偎在一起,世瑤輕輕給高氏捏著手臂。
那種綿軟無力的感覺,讓世瑤忍不住流淚。
太皇太後病得太久了,宮人們的警惕性在慢慢地降低,皇後吩咐了一聲,就都遠遠的伺候著。而因為今天一早的事情,竇氏跟李氏、陳氏有許多話要說,一時也就都不在身邊,宮人們就越發的懶散了。
「陛下歇的日子可是夠久了,也該起來了。您這一歇著,那些個魑魅魍魎就都跳了出來,宮里現在是一團糟,世瑤真的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世瑤附在高氏的肩上,默默地留著眼淚。
「皇上徹底的掌了朝政大權,後宮里也是太妃一人獨大。現如今,日日雞飛狗跳,沒片刻的安生,世瑤一身倒是無所畏懼,就怕世瑤去後,無人照顧太皇太後,可是,世瑤真的不知道還能在撐幾時。」
世瑤一邊幫著太皇太後活動手腳,一邊說著話,像是說給太皇太後听的,更像是喃喃自語,說道傷心之時,就會默默地垂淚,一時大意,竟連高氏的目光都沒有發現。
「陛下您大概還沒听說,太妃把苗氏接回來了,現在已然是苗昭儀了,您都猜不著是誰的主意。」
世瑤看向高氏的時候,太皇太後的眼簾又垂了下去,就連目光,都是晦暗難明。
「陛下您都猜不著是誰的主意。」世瑤自問自答道,「是林婕妤啊。」
「我開始還想不通,後來才明白,貴妃是跟我走得太近了,林婕妤是逼她站隊呢!我在宮里就這麼一個算是朋友的人,以後,也只能是敵人了,都是我太笨了,如果是陛下,一定是一听就明白了。」
世瑤取了梳篦給太皇太後細細的把頭發攏好,接著說道,「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二公主,早知道當年就不留下苗氏那個禍害了。可是,她知道苗貴妃跟皇上跟前兒挑撥的話,我心里想著留著她或許有用。結果,不但什麼用都沒有,反而牽扯出許多麻煩。」
世瑤一低頭,就對上了高氏晶亮的眸子,她驚得雙眼瞪得溜圓,見太皇太後跟她微微搖頭,這才沒有驚叫出聲。她試探這叫了一聲,「陛下!」
「難為你了。」高氏的聲音像是砂礫磨過一樣,這幾個字說得也極困難,然而,皇後听著,卻像是夏日的陽光照在了身上,上上下下都是暖的。
世瑤又驚又喜,捂著嘴巴,眼淚啪啦啪啦的往下掉,一時什麼也說不出來,就只知道哭。
「莫哭。」
高氏三個多月沒有開過口了,說話很是費力,又擔心旁人發現,更是不敢高聲。世瑤雖然沒听清楚,卻也能猜個差不離,她低聲問道,「臣妾今晚服侍陛下可好?」
高氏點了點頭,便又把眼楮眯了起來,軟弱無力的倚在靠墊上,看起來跟從前沒有任何分別。
世瑤微微平復了一下心情,眼中雖然殘余著些許興奮,但是,那滿臉的淚痕也足以掩蓋過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