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台灣七個月後,嚴鈞反回台灣。
隨著電影殺青,他跟劉妍的緋聞也被炒得沸沸揚揚。
盡管相信溫家綺不會真被八卦消息所左右,他還是決定向她好好解釋,避免她可能有的誤解或介懷。
深夜十一點抵達桃園機場,出關後他撥打她手機,意外她手機不通,于是改撥兩人住處電話,卻許久都沒人接听。
這時間,她應該還沒入睡,就算睡著,她也不該沒被家里電話鈴聲給吵醒才對。
他不放心,決定直接前往她住處,把行李交代給助理送回他公寓後,他直接搭計程車前往新北市。
稍晚,回到許久未回的兩人的家,他先按電鈴,邊等待開門的她驚喜地給他一個大擁抱。
在鐵門外等了兩分多鐘,遲遲等不到佳人來應門,他心急了,索性掏出隨身攜帶的鑰匙,徑自開門。
屋里一片漆黑,他內心微覺奇怪。
他記得她即使入睡,也習慣在客廳留盞暈黃小燈,說那樣比較溫暖。
他模黑探手向牆面,找到電源開關,按下客廳燈源。
霎時,室內一片清明。莫名地,竟覺一股冷空氣拂面。
他感覺屋里似乎靜謐得有些異常。
一時沒注意茶幾處,他匆匆轉往臥房。
原本這里有兩間房,剛搬來時,她為他布置了另一間屬于他的房間,可他回來這里總是跟她同榻而眠。不多久,他那間房便改為書房,她的房間也改放雙人床,變成兩人的臥房。
他先輕敲兩下門板,接著扭開未上鎖的房門,房內又是漆黑一片,連床頭燈都沒亮。
她睡覺一定會留盞床頭小燈。
他再次模黑,探手拉下牆面燈源開關,心里有個預感,她人不在房里。
果不其然,被照亮的房間里,大床上只有折疊整齊的棉被,不見她的人影。
這是第一次,他返家見不到她。
他內心不由得不安地跳了下,接著才想到她也許回台中去了,盡管今天並非假日。
才略松口氣,他又覺哪里不對經……似乎,太過整潔了?
雖說她一向善于打掃收納,但就算她回台中一、兩日,擺在化妝台上的瓶瓶罐罐也不該全都帶走。
他走近桌面空無一物的化妝台,不禁打開台面下的抽屜,意外里面也是空無一物。
他蹙眉,不免更困感,抬眼,望向牆面衣櫃,步上前,打開衣櫃門。
倏地,他神情一怔。衣櫃里的右半部,屬于她的衣物全都不冀而飛,只剩左半部還吊掛著數件他的衣褲。
他彎身,拉開底下抽屜一檢視,就只剩他的衣物,而她的一件不留。
驀地,心口不安地重跳了下。他忙轉出臥房,走到對面浴室,檢查全部盥洗用品。
拖鞋、浴袍、浴巾、毛巾、漱口杯、牙刷、洗發乳、沐浴乳、洗面女乃等,應該屬于她的那份,一件不留,只剩他的東西。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擰眉,心口的不安更加擴大。
他轉出浴室,再走往書房檢查,書架少了她的食譜、手工藝教學書及一些休閑的漫畫小說。
離開書房,他臉色更顯焦慮,轉而回到客廳,這才看見茶幾上有封信。
他匆匆拾起,緊張地攤開閱讀。下一瞬,他瞠大眼,心口狠揪。
阿鈞,我們分手吧!
我想了很久,認為這是對雙方最正確的決定。
跟你相戀,我很幸福,也會一直將這美好回憶留存心底。我依然會是你忠誠的影迷,會在遠方默默地替站上國際舞台的你,喝采與驕傲。
別找我,也請別打擾我。
當你看到這封信,我已經過著全新生活,只想繼續平靜過日子。
小綺
簡短的信,卻似透露出一股心灰意冷,教他頭部有如被重棒一擊。
他完全措手不及,更毫無預警,他怎會莫名地被女友宣告分手?!
她帶走屬于她的全部東西,大大小小一件不留,就連陽台外的盆栽也一並帶走。
仿佛……她從沒在這里生活過。
他怎可能接受她單方面的決定,還說什麼是對雙方最正確的決定?!他突地一陣惱怒,怪她就算對他有天大誤解,也不該不說一聲,留封信就收拾東西宣告分手!他掏出手機,按下快速鍵撥她手機,她手機卻是不通。他轉而打她老家電話,完全顧不得現下已是夜三更,可能打擾到她父母休息。
那頭電話響了數聲,才被接起,是溫母的聲音。
「溫媽媽,我是阿鈞,我找小綺。」他開口直接道。
電話那頭先是怔愕了下,忽地提高音量急問:「阿鈞,小綺有沒有去找你?」溫母的聲音讓躺在床上的溫父也醒了過來,神情緊張。
溫母的問話教嚴鈞怔愕,「小綺沒回家嗎?我一個小時前才回到台灣,她住處東西都收拾得干干淨淨,她另外搬去哪里了?」他急問。
「你跟小綺到底怎麼了?就算要分手也該好好談,為什麼害她傷心到連家都不肯回,什麼話也不肯對我們說,就這樣鬧失蹤……」溫母不禁對他指責起來。
原本還存一絲希望,或許女兒後來出國去找他,兩人可能言和了,不料嚴鈞也不知她去向。
五個多月前,她打電話回家,說是跟他因個性不和而分手,她辭去工作,也訣定離開北部,並告知短期內不會回台中,只想一個人冷靜一段時間療情傷,溫母想追問詳實,她卻不願多談,只說確定新去處會再跟父母聯絡。
之後,她只透過電話向父母報平安,不僅換了手機號碼不肯透露,面對溫母一再追問她去處,她也始終不肯告知,只一再強調人很平安,要父母別操心。
這幾個月,她只打過兩、三通電話報平安,每次僅簡短閑談片刻便先結束通話,雖從話語中感覺到她心境平復不少,可她連家人都躲藏的作為,怎能不令父母擔心?
無奈溫母連另一當事人嚴鈞也聯絡不上,幾度找上嚴父嚴母追問他兒子下落,透過其經紀人所得到的消息,一直是他人在國外拍攝,當地通訊不便,交通也不良,無法聯絡轉達。
嚴父因此事對嚴鈞非常氣怒,又因近來看到的緋聞消息,認定兒子負了溫家綺,更對心里已認定的準親家非常愧疚,面對嚴父嚴母代兒子表達愧意,他們也不便多苛責什麼,也就沒再持續向嚴家追問嚴鈞下落,想等他回國再詢問清楚。
此刻,溫母不禁對他指責起來,不能諒解他變心拋棄女兒,即使現在的他功成名就,認為跟女兒不速配,兩人也該好好詳談,理性分手,為何讓媒體一再爆料他早有新戀情,才害得女兒傷心出走,連家都不想回。
嚴鈞簡直有口難言,在听完溫母叨叨訓斥一番後,他才開口為自己辯駁,不論媒體如何渲染,他從沒對不起溫家綺,更從未和她談過分手,自己也是一回來,就看到她留書出走,萬分錯愕不解。
他向溫母承諾,一定會盡快找到溫家綺,向她澄清一切,將她帶回家讓他們兩老放心。
結束跟溫母的談話,嚴鈞持著斷訊的手機,濃眉一擰,思緒再度一片紊亂。
回想起來,也許早在幾個月前,當她透過經紀人傳話要他回電給她時,她便己下了分手決定,而他竟遲鈍得未察覺。
也或許,他遲鈍的事不只這一回,這令他愈想愈不幸,愈感懊惱。
他躺在床上輾轉一夜,直到天亮,他翻身下床,準備打電話詢問她所有朋友,探問她的下落。
拿著手機,他忽地愣住。
他要打給誰?跟她最親近的好友是誰?
雖在閑談中常听她分享跟誰聯絡見面的事,可他手機電話簿里沒有她任何一位朋友的聯絡電話,唯一有關她的除她老家,便是她的公司。
抬手看了下腕表,還不到上班時間,他只能再等待一、兩個小時,邊又在屋里各處翻找,試圖找出她遺留的任何東西。
結果令他失望,她帶走了她所縫紉的餐墊、杯墊、桌巾,甚至連窗簾都拆走,完全不讓自己經手的東西留在這屋里
她真這麼氣她嗎?或者擔心他帶另一個女人來這里,看見她的東西會尷尬難解釋?
原來以為他了解她,現下他竟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沒質問他,沒給他解釋機會,直接就走得這麼果斷,如此干脆。
書房里,兩人共享的電腦她沒搬走,可里面的資料匣、「我的最愛」紀錄,屬于她的都全部清空,而照片匣里更是空無一物,連她曾在家偷拍他的許多照片,也一張不留。
當他檢查完電腦,發現完全找不到她的信箱、她常逛的網頁資料,他更覺難過,她怎可以急于跟他撇得一干二淨?
好不容易等到她公司上班時間,他立刻去電到辦公室,開口便直接找她,想當然耳,對方回應她已離職數個月,當他進一步探問她去向,得到的答案是不清楚,他于是改要求轉接趙俊宏,不過對方說他目前不在公司,給了他手機號碼。
他很早便听溫家綺提過,趙俊宏認她當干妹妹,之後一直對她頗為照顧,他雖幾度心里泛嘀咕,卻也沒開口表達不滿。
一方面不想道出趙俊宏可能仍對她存有私情,另一方面,他也無意干涉她的交友圈,他對兩人的感情擁有堅固信心,不須疑神疑鬼旁人可能介入。
然而此刻,他不禁有些惶恐,就怕長期跟女友聚少離多,真讓朝夕跟她相處的男人得到機會。
他並非懷疑她先心生異變,但若她以為他變心而傷心失望、做出分手決定後,極可能讓身邊男人有機可乘,說不定會因對方殷勤安慰而被感動,轉而重新開始另一份感情。
思及此,他更覺不安,過去他從沒想過,她有可能離開自己,有可能選擇別的男人。
當他去電給對方詢問溫家綺下落,並表明自己身分時,竟意外被對方謾罵一頓,指責他負心,傷害單純溫柔的她。
電話中趙俊宏聲稱沒有溫家綺的聯絡電話,他心里不信,要求跟對方見面詳談。
兩人見面後,趙俊宏面對他的臉色和口氣都很差,開口替溫家綺抱不平,一副維護自家妹妹的兄長姿態,讓他更清楚確認,趙俊宏對溫家綺其實一直存有男女之情。
他心里頗不是滋味,卻也無意當面戳破,眼下只想追探女友下落。
「趙先生,請你告訴我家綺的電話或去處,我跟她之間的誤會,我會親自向她好好解釋說明。」被對方怒罵一番,他只理性要求道。
「我確實不知道她去處,否則也不需這麼焦慮。」趙俊宏一直不放心懷孕的她的去向,又礙于對溫家綺的保證,無法將實情告訴嚴鈞。
溫家綺僅在兩個月前,他生日前夕,寄了個包裹給他,里面附著一張生日卡及一條親手織的圍巾,對他這幾年的關懷照顧誠心道謝,並深表歉意無法回報他的情感,希望他早日遇到合適的對象。而那包裹連寄件地址都沒注明,他不禁懊悔不該沖動告白,害她連他也一起躲藏。
嚴鈞在跟趙俊宏面對面談過話後,認為對方確實沒有女友的聯絡消息,他于是又利用午休時間,前往辦公室找她以前的同事問話。
即使跟她較親近的女同事,也沒人知道她行蹤,在得知她一直以來未露面的男友竟是嚴鈞時,更是驚訝得難以置信。
嚴鈞只能試著從她們口中探問她其他朋友的聯絡方式,然後匆匆離開公司,繼續向其他人探問她的行蹤。
接連一個禮拜,他打了無數通電話,從這個朋友再問出下一位的電話,極盡可能地搜尋她所有朋友圈,甚至不介意身分曝光,跟她許多朋友、同學約見面談話,就連幾位不太可能知道她行蹤的、只是她偶有聯絡的國小、國中同學,他都前往台中找對方約談,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當他畫掉持有名單中的最後一名人選時,他疲累地捏捏眉心,重嘆口氣。
怎麼可能?她竟隱匿得這麼徹底,無人能跟她聯絡,也沒人知道她的行蹤。
她簡直有如人間蒸發似的,這五個多月來沒有一個友人曾再跟她聯絡或見過面,除她曾主動打兩、三通電話回家,及曾寄生日禮物給趙俊宏外,她便毫無其他音訊。
莫非……猛地,他的心重重一跳。
不,他忙搖頭否認那可怕的揣想。不會的,她不可能做傻事,她個性一向樂觀,更不可能做出害父母傷心難過的事來。
只是這一閃而逝的可怕念頭,仍教他不免膽顫惶恐,更急于知道她的下落。他看著筆記本上收集來的她的交友名單,有些全然陌生,有些曾在她閑談中听過,他再努力細想可能遺漏的對象……忽地,他怔了下。
還有一個人,他記得名字,並未在這名單之中。
他主演某部電影時,曾邀請王牌詞曲創作人兼歌手的秦磊編寫演唱主題曲及配樂,那時溫家綺不意向他提起自己跟秦磊的經紀人方穎婕是大學學姊學妹關系,且畢業後兩人也一直有聯絡,偶爾會相約見面吃頓飯。
他再度拿起手機,直接打電話給經紀人,猜想張美虹該會知道同行對方的聯絡方式,也或許彼此認識。
想到這也許是最後一位可能知道她行蹤的對象,他急于跟對方取得聯絡。
「請你告訴我家綺的下落。」嚴鈞眉頭一攏,語帶懇切的說。
前一刻,他獨自來到方穎婕所屬的經紀公司,直接跟對方會面談話。
兩人首度會面,方穎婕表面似對他客氣,話語中卻不時冷嘲熱諷,讓他感覺她應該知道一些實情。
「家綺的下落?她不是一直對你死心塌地、至死不渝,怎麼這會竟來找我問人?」方穎婕訝異又好笑。
一听到她連說出兩個「死」字,嚴鈞心一窒,頓覺惶恐。
「家綺她……不會做什麼傻事吧?」他喉頭一哽,無法想象失去她的情景。
「她雖對愛情痴傻,但就算心死,也不會真傻到去傷害自己。」方穎婕強調,一雙美眸不禁帶怒地責難眼前的負心漢。
嚴鈞意圖澄清緋聞事件,卻更急著追問溫家綺下落,不料只得到方穎婕冷淡回應不知情。
他從這短短幾分鐘談話中,敏銳地探出方穎婕似有意隱瞞,不若他先前問過的許多人,真的不知女友下落。
他想再追探,方穎婕的口風卻很緊,在被對方削了一頓,仍探不出想要的答案後,他只能先落寞地離去。
然而他不死心,也因她的反應更確認方穎婕肯定跟女友有聯絡,會是唯一知道她行蹤的人。
翌日,他再度前往方穎婕的經紀公司,跟她在會客室短暫談話,而她依舊只回應不知情。
接二連三,嚴鈞頻繁地到經紀公司找方穎婕,即使她不友善,他仍耐著性子追問,且一再強調自己對溫家綺絕無二心。
方穎婕從一開始的完全不能苟同,漸漸地,似有些改觀,對他說話不再那麼不著邊際地虛應。
「女人嘴里說沒關系,未必真的沒關系,那是對男人的體貼包容,卻被任性、粗線條的男入恣意消費那份包容心。」她有感而發地嘆口氣。
「我知道過去對家綺確實疏忽、冷落很多,我已徹底反省了。請你告訴我她的去處,不然只有聯絡電話也行。」嚴鈞已不下十次向方穎婕詢問女友的消息。
「你真的知道自己對她疏忽多少?知道她獨自吞忍委屈心酸?」方穎婕不以為然地反問。
嚴鈞近來持續來她公司找她,每次都纏著她單獨談話半小時以上才肯離開,認定她知道溫家綺下落,看起來若她不說,他便會繼續耐著性子來打擾她。
她一方面有些被問煩了,另一方面在多次談話中,感覺他不似媒體所傳,已打算跟電影合作的女主角雙宿雙飛。她明顯察覺他對溫家綺仍是情深意重,且非常焦慮于和對方失聯這件事。
方穎婕不禁想松口了,畢竟她其實也不放心溫家綺現在身邊沒有熟人陪伴。
「我能想象的,也許比她實際所承受的還不及。」嚴鈞語帶愧意。
他確實太過消費女友的溫柔與包容,才會以為每每拍戲對她的長時間不聞不問,皆能得到她無怨無尤的體諒,以為只要返家見到她的柔美笑容及溫情擁抱,便無須對自己疏忽她而表示歉疚或改變。
「你真的虧欠她很多……」頓了下,方穎婕再道︰「希望我違反跟家綺的承諾,向你透露出真相,真能讓她得到補償與遲來的幸福。」她于是向他娓娓述說溫家綺所埋藏的一切傷心事及她目前現況。
听完她的一番話,嚴鈞瞠眸大駭。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簡直十惡不赦,是個混賬又沒責任的男人。
方穎婕擔心他情緒激動下不便驅車遠行,又想到那地點偏僻,他也許找不著目的地,加上她也想見見許久不見的溫家綺,于是決定請假半天,開車載他前往。
不料兩人才到達地下停車場,方穎婕突然被一臉怒火的秦磊給攔住,感覺他們兩人間似有什麼誤會要解,嚴鈞不想多耽擱,向她道聲謝後,決定自己驅車前往。
一路上,嚴鈞心口激動狂跳,緊張又惶恐,恨不得立刻飛奔至溫家綺身邊。
盡管向方穎婕保證他會冷靜地駕駛,但他不由得頻頻分心,氣惱又自責。
她竟然……瞞他這麼多事,因怕他擔心內疚,就連事後也完全沒提起。
這一次,他又害她找不到人負責,她才會毅然決然地求去,想憑一己之力,保護重要的寶貝。
她懷了他的孩子!這還是第二回!
他,直以為自己對她做了該有的保護,卻忘了也許偶有疏忽,從沒想過會有意外發生,更不自覺一工作就失聯的自己,對她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
面對他總將工作擺第一,她不是真沒怨言,她雖全力支持他的演藝事業,對他不斷突破、登上高峰,非常欣慰感動,可她也希望他在忙碌之余,願意偶爾回頭看看她,主動跟她問候,報個平安。
關于他的絆聞,她從一開始真的不介意,到後來逐漸無法全然漠視,因他愈少主動解釋,她也不便一再探問,就怕自己開口質問,引來兩人感情的不信任。
之後他跟劉妍接二連三的傳緋聞,她即使想相信他沒二心,卻因他沒直接否認的態度心生介懷,也覺兩人感情難以再繼續下去。
她不禁認為對方更適合他,在又一次發覺自己懷孕找不到他商量時,她終于下定決心選擇離開,決定退讓,成全另一個愛他的女人。
該死!嚴鈞擰眉,又一次詛咒自己。
方穎婕向他告知的一切、對他列舉的罪狀,他沒一條能為自己辯解、月兌罪。
他自以為是溫柔體貼的情人,然而那體貼的日子其實屈指可數,他幾近失蹤,冷落女友的時間,一年里竟有將近三百天!
他不僅連她曾懷孕都不知情,甚至她因身體虛弱而跪倒路旁時,還是趙俊宏緊急送她就醫,在她不幸流產最難過痛苦時,也只有趙俊宏陪在她身旁,對她伸出援手關照。而這全是她後來才對方穎婕傾吐的心酸。
直到此刻,他才認同趙俊宏對他的諸多指責,他確實是個自私自利、毫無責任感的混帳男友,簡直不可原諒。
原本對仍傾心于女友的趙俊宏感到吃味不滿,現下他不禁對對方心存感激,也佩服他的君子作為,對方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乘虛而入取代自己,但他只選擇溫家綺想要的關系,把對她的愛戀藏在心里,甘于當個兄長適時地表達關懷。
當得知她懷孕而離職,趙俊宏才不自禁透露出對她長x的情感,表示要照顧她跟她月復中孩子,而她得知對方的情感卻既訝異又困擾,更無法再接受他任何關懷照顧,因此連干哥哥的他都一並躲藏。
這些心事,她只對方穎婕一人全然吐露。
一路上,嚴鈞已等不及想先撥電話給她,听听她的聲音,向她滿心愧疚先道歉,卻又怕她一旦得知方穎婕向他透露她的行蹤,會再度躲避,讓他見不到面。他只能繼續狂踩油門,朝她所在的地方一路前進。
雖設定了衛星導航,嚴鈞還是走迷了路。
他一路從北往南行駛,進入南投的山區後,在彎彎曲曲的山路繞行兩個多小時,眼看再依行車指示前進,便要撞護欄墜崖了。他只得回轉,邊啐罵衛星導航白痴,邊再重新設定路徑,結果在行駛一個小時後,他不免又要懷疑這最先進的系統一點都不可靠。
他想打電話問方穎婕,只是現在所在地點連他都說不清楚,也法要求她指路,他只好放慢行駛速度,邊等待行經的車輛好找人問路,無奈是非假日又已是傍晚,上下山的車輛非常稀少,他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終于看到迎面而來要會車的一輛小貨車。
他忙打個方向燈,轉個方向盤,將車橫擋在狹窄的山路中間,來車見狀忙踩煞車停了下來。
嚴鈞匆匆開車門下車,朝那小貨車跑近幾步,先對駕駛點頭道聲歉意,接著表明問路意圖。
那車上阿伯先是因他這問路之舉訝異,接著便很熱心腸要指路,無奈對方口沫橫飛說得愈詳細,他卻听得愈迷惘,因他台語只懂最簡單的問候句。
在溝通五分多鐘仍無頭緒時,他不禁更顯焦慮無措,很想放對方離開,又怕遇不到其他路人,而眼看再不久便要天黑了。
阿伯于是示愈他開車,邊用台語、國語交雜道:「哇娶哩企,哇帶泥企。」聞言,嚴鈞忙點頭致謝,匆匆返回自己的房車,旋轉方向盤,跟在阿伯貨車後頭緩緩行駛。
約莫三十分鐘,他們從山路一叉路彎進不遠,在一處房舍前停下。
嚴鈞心情頓時又激動起來,以為終于要見到久未謀面的女友,可一下車看了下四周環境,卻完全不似方穎婕所形容的民宿咖啡館,只像一般的三合院住宅。
他才想開口詢問,阿伯已拉高嗓門大聲叫嚷,不一會,一位青年從屋里走了出來。
阿伯跟那位青年說了幾句話,對方于是朝他點個頭走向他。
「請問……這里是『桃花源』民宿?」嚴鈞神情狐疑地問道。希望眼前這約莫三十歲上下的青年听得懂國語。
「不是,這里是我家。」面容黝黑的青年有些尷尬笑說。「我爸說你急著找『桃花源』民宿,不惜把車橫擋路中央向他問路,他雖沒去過,卻希望能幫心急焦慮的你的忙,原打算回家找我替你指路,又因溝通不清,于是要你跟著他回來。」聞言,嚴鈞前一刻期待興奮之情瞬間蕩落,又罩上一片烏雲。
有她在的「桃花源」之路,怎會這麼難尋?
沮喪片刻,嚴鈞打起精神,向對方仔細詢問路徑,不好麻煩對方真的帶路,只一再確認路程,甚至留下對方手機號碼,以便需要時再做聯系。
他向青年及阿伯道謝後,又匆匆驅車上路。
其實,這路雖偏遠,倒不是真那麼復雜難尋,而他原先設定的衛星導航引路時,是不慎彎錯一條岔路,才會之後全盤走失。
他在天色逐漸灰暗的山路往回繼續謹慎行駛,怕因焦慮心急,又不慎轉錯岔路,找不到她在的地方。
直到晚上八點,他才總算在漆黑的小路上,看到前方一抹溫暖曙光,再靠近些,在路燈映照下,他看見入口處一塊木板,刻著「桃花源」三個字。
霎時,他心口狂跳。終于讓他尋見了!
他忙駛近建築物前,將車隨意停下,匆匆下車便急往大門奔去。
「先生……」櫃台小姐驚見一高挑俊帥的男人匆匆奔進來,先是張眸一愣,接著才禮貌地問道:「您好,歡迎來到桃花源,有預約房間嗎?」
「我找溫家綺!」他開口就道,神情難掩激動。
「呃?找溫小姐,你是她朋友?」陳如君疑問。溫家綺來這里工作近半年,還沒見過有朋友來找她。
陳如君再近距離抬望眼前英挺俊朗的男人,忽覺有些面熟……感覺很像某個電影大明星?!
她心一跳,不覺面頰微熱。不可能吧?她心里喃喃,不敢直接亂指認,那個國際級巨星,不可能一個人跑來這種偏遠山區的民宿的,應該只是相似的明星臉。
「我是她丈夫。」嚴鈞直接宣告兩人關系。他一句話,教才怦然悸動幾秒鐘的陳如君瞬間幻滅。
「她丈夫?」陳如君非常訝異。她是听老板娘說過溫家綺未婚懷孕被負心男友拋棄,卻不知她已結過婚。
嚴鈞沒閑工夫跟外人多解釋。為了找她,他花了半個月費心費力問了許多人,好不容易才問出她的行蹤,一直到她現狀,他心急如焚地急著要來見她,這一路上開車迂回數小時,加上迷路時間,都差不多可繞行台灣一圈了。
眼下,他再沒有耐心多等待,直接便要沖進屋里尋找她,迫切地想見到她的人。
「先生,你先等等……」見對方跨步就要往里面走去,陳如君開口欲阻止。
「陳姊,發生什麼事了?」一道溫柔嗓音傳來,前一刻去庭院散步完的溫家綺才返回門口,就听到陳如君嚷嚷,于是出聲疑問。
听到那闊別已久的溫柔嗓音,嚴鈞的心猛地一跳,他倉皇轉身,看向門口處。
「小綺?!」嚴鈞瞠眸鎖著她,見她大月復便便,他心口顫抖不停。
「這位先生說是你……」陳如君才要告知對方表明的身分,卻被溫家綺給打斷。
「我不認識他!」她臉色一變,轉頭便朝門外奔出去。
乍見他剎那,她心口緊緊一揪,非常難受。
即使躲他躲得遠遠,他仍時常在她夢中出現,她沒一刻能淡忘他那張俊容。可不知為何,見他出現,她當下竟想逃避,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被輕易動搖。
「小綺!別跑,危險!」嚴鈞見她倉皇地轉身就跑,不免為她身體狀況擔憂。「你有身孕,快停下來!」他邊大聲喝止,邊邁開大步,三、兩下便追上行動蹣跚的她。
他探手從她身後拉住她手臂,一個旋身,擋在她面前,張臂便將她緊摟。
「為什麼躲我?」他聲音激動,雙肩不由得顫抖。
突地被他摟住,她不敢奮力掙扎,就怕傷了將出世的寶寶。方才一時情急跑開的行為,確實很危險。
她開口想說什麼,聲音卻哽在喉嚨,心口揪緊,眼眶瞬間迷蒙一片。
「你可以生我的氣,可以罵我、打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連讓我解釋或悔改的機會都沒有,只留言說分手就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回來見不到你有多心急?你把你的一切全從我生活中搬離,一點足跡都不留,讓我有多難受?」
「這兩個禮拜為了找你,我找了多少人問話,那個方穎婕還一再考驗我,遲遲不肯透露你的去處,好不容易才從她口中探出消息,這一路上卻一再迂回迷路,再見不到你,我都要瘋了!」
「為什麼要瞞我那麼多事?我真的這麼不可靠、真的這麼混帳?你狠心要讓我見不到你跟孩子,是對我的懲罰嗎?」他雙臂擁抱著大月復便便的她,滔滔不絕地說著。
原想見了面要先開口向她懺悔道歉,卻在歷經煎熬折磨,才好不容易能看到她時情緒失控,忍不住連珠炮般抱怨一堆。
被攬在他胸前的溫家綺只能頻頻搖頭,淚流滿面,無法言語。
她不是要懲罰他,她只是想擺月兌對他的依附,不想再因患得患失的感情而難過心痛,只希望平安順利地生下孩子,學習成為一個剛強獨立的母親,獨自撫育孩子,過平靜簡單的生活。
她想開口解釋什麼,卻頓覺月復部抽痛了下,她心一駭,下一瞬,又一收縮的痛楚,令她更為驚惶。
「痛……」淚眼婆娑的她,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個字。
聞言,嚴鈞心一驚,忙松開手臂,神情惶惶。
「對不起……壓疼你了?」他眉頭緊擰,不由得慌亂。可他雖擁著她,並沒施力擠壓她攏起的月復部。
「可能……要生了?」溫家綺緊張起來,她的預產期應該還有一個星期才對。
呆愣住的嚴鈞霍地回了神,忙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匆匆步往屋里,急著要叫喚救護車。
櫃台處,陳如君正跟老板娘白于珊交代溫家綺的丈夫跑來找她的事,就見對方將溫家綺匆匆抱了進來,一臉慌亂地要她們打電話叫救護車。
白于珊見狀,不便在這情況下質問對方來歷,只能理性建議道︰「這里叫救護車不方便,如果是剛陣痛,不會那麼快生產,尤其頭胎會拖上好幾個小時,你可以開車送她去鎮上的婦產科診所,從這里過去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
她邊說邊打量眼前抱著溫家綺的男人,見他慌亂焦慮,不似個冷情負心漢,而那張俊朗臉龐好像有點似曾相識?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大有名氣的人物!
「婦產科診所?附近沒有大醫院嗎?」嚴鈞實在不放心這偏僻地區小診所的醫療設施。
「要找大醫院的話,至少得開車兩、三個小時才有。」白于珊回道。盡管心里對對方身分存疑,也沒想在這時盤問詳實,而已生過孩子的她,對于溫家綺此刻的狀況,倒沒特別擔心。
「去鎮上診所就好,我在那里做產檢……」懷中的溫家綺,這才開口低聲說。
「別小看那間診所,那里順利接生過不少新生兒,我兒子也在那里出生的。」白于珊說道,邊拿起櫃台便條,畫下簡單的地圖及診所名稱要對他說明。
「路好走嗎?」嚴鈞低頭看一眼她遞上的簡單地圖,生怕迷路害了溫家綺跟將出世的孩子。
「我知道路……」溫家綺輕聲道。過去定期產檢,她皆是向白于珊借車自己往返的。
嚴鈞躊躇了下,不敢多耽擱,于是抱著她轉出門口,匆匆往自己房車而去。
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後座,又回到駕駿座急操控方向盤,依循白于珊指示的路直往山下的小鎮駛去。
一路上,他難掩焦慮慌亂,不時透過車內後照鏡探看躺在後座的她,邊焦急地跟她說話,要她撐著點,千萬別在車上生產。
溫家綺輕聲回應他一次又一次的叫喚,原本驚惶的心逐漸平靜,她不由得想起過去,那一次因意外流產被趙俊宏急送醫院的情景。
這一回,有他在,她相信她跟孩子都會平安。
嚴鈞一雙眼緊盯前方,緊張又謹慎地駕駛,不多久,原本蜿蜒漆黑的山路前方乍現點點燈火,小鎮已近在咫尺。
忽地,引擎戛然一聲,熄火了。
他驚詫地忙踩煞車,再拉起手煞車,接著重新啟動引擎,車子卻完全沒反應,他這才注意到儀表板上的油表早已見底了。
「shit!」他忍不住用力拍打方向盤咒罵一聲。他怎會粗心到忘了檢視油表就上路?
「怎麼了?」躺在後座的溫家綺,意外于他的暴躁言行。「沒油了。」嚴鈞轉頭看她,見她隱忍痛楚,一張粉臉略顯蒼白,冷汗涔涔,不禁更心慌自責。
他試圖冷靜思緒,先下車從後車箱取出三角警告標志,奔往後方約三十公尺處擺放,以免隨後而來的車輛在漆黑山路發生追撞意外,迅速做完警告標示,他努力思考最好的應變方式。
打電話回民宿請人送汽油過來?或者要人通知鎮上找計程車來接駁?
想了幾個措施,他皆無法放心在原地等待,于是他打開後車門,彎身便將因再次陣痛而眉心緊攏的她給抱起。
她略張眼,疑惑地想開口。
「我抱你去鎮上,剩下的路應該不會太遠,在這里等待不妥。」說著,不待她同意,他已想也不想地邁開大步伐奔跑起來。
「等等……阿鈞,還有一大段路,不行的……我現在很重……」她緊張得想阻止他顯得瘋狂的舉動。
「不重,一點也不重。」嚴鈞強調。將她與月復中胎兒緊護在雙臂中,邊快速奔跑下坡。
這一次,他一定要竭盡所能,好好守護他心愛的一切——她跟他們的孩子。
嚴鈞雙手謹慎地緊抱她,努力不讓她感到太顛簸,邁開一雙長腿奮力奔馳,豆大的汗滴從他額上一滴滴滑落,不多久便汗濕他的胸膛、背部。
溫家綺試圖阻止他抱著笨重的她繼續狂奔,可他堅持而為,要她放心,他會保護她跟孩子。
她不再出聲阻止了,偎靠在他胸膛,听著他激動的心跳聲,她的心漫過一股溫熱,滿是心安與感動。
感覺豆大的汗滴從他臉龐滴落到她頰畔,她眼眶再度濡濕,跟著滑落滴滴水珠。
這一刻,她才深刻感受與相信到,他一直是愛著她、在意她的。
她怎會以為自己對他已是可有可無?怎會想將他推向另一個女人,做出退讓的愚蠢決定?
嚴鈞一路奔跑了三、四十分鐘,即使來到小鎮上,也不在意旁人目光,大聲嚷問路人婦產科診所的方向,邊大口喘氣地繼續奔跑。
終于,看到了診所招牌,他急奔上前,用腳將玻璃門給踢開,邊大聲嚷嚷著,「快!我老婆快生了!快叫醫生過來!」
櫃台人員及護士被突來的音量驚嚇到,又驚見抱著孕婦,神色惶惶、汗流浹背的男人,不禁更為訝異。
再度因陣痛而緊閉眼的溫家綺,在听到他大聲嚷叫,說出「老婆」兩字時,心口猛地一震,張開了眼。
稍微冷靜下來後,嚴鈞才驚覺自己行為仍太過莽撞,幸好沒顛著她。
在听到突來的嚷叫聲,醫生也忙出來探看,隨後將她送進待產室。
接著他堅持陪產,在病床邊緊握她的手,安撫她別害怕,邊為她加油打氣,可他神情看起來比她還痛苦,還驚恐。
當她因陣痛忍不住喊叫時,他臉色不禁更慘白,豆大汗珠滴滴滑落,一顆心驚懼不已,就怕她撐不過去。
歷經六、七個小時的陣痛折磨,虛弱的她終于要被推往產房生產,而此時的嚴鈞因一直繃著情緒,加上先前長途奔跑體力透支,身
心都已是疲憊不堪。
醫生建議他不需要跟進產房,溫家綺也擔心看見血淋淋過程,此刻的他可能嚇昏,他卻堅持陪到底,要將她承受的痛苦,清清楚楚的記入腦海。
稍後當他目睹她生產那剎那,果真被血淋淋的畫面駭到差點暈眩昏迷。
盡管他知道這些生產過程,也不是真害怕血腥畫面,可當那些汩汩鮮血從她身上流出,即使醫生告知是正常血量,他仍無法不驚懼腿軟,險些跪倒在地。
直到听到嬰兒啼哭聲,才將他幾近茫然的意識給拉回來。
從極度恐慌中回了神,他忙上前探看好不容易出生的女兒。
一見那小小身軀,他頓時激動得心口狂跳,感動得眼眶泛熱。
這是他跟她的寶貝女兒啊!
他雙手顫抖地接捧過女兒,對躺在生產台上、虛弱至極的她開口說愛、說感謝、說抱歉。
而她則漾出一抹虛弱卻滿溢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