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妍牽著蘇辰軒的小手走在前面,翠墨手里拎著趙二嬸子送去寒霜居的飯食,紫娟揪著趙二嬸子的衣襟跟在後面,碧月和素雲一左一右的護著,珊瑚和苗媽媽眼里含著感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大廚房的方向行去。
大廚房的管事媽媽媳婦們剛忙完歇下,三五成群的圍坐在一起吃飯,唯獨林三家的一人佔了一桌,蘇心妍走進來時,大廚房里正聊得熱火朝,誰也沒有注意到蘇心妍這一行人走了進來。
偏了頭望著趙二嫂子蘇心妍問︰「哪個是林三家的。」
趙二嫂子的手指頭就往最里頭一人佔了一桌的林三家的指過去,蘇心妍就提了腳走到林三家的面前,林三家的正吃得津津有味,不防突然一個陰影罩了下來,她就抬了頭,正迎上蘇心妍冷冽的眼光,林三家的不像趙二嫂子,對于這位郡主她還是認得的,只是她素來恃著是二夫人的人,又掌管著大廚房,所以向來不把府上的姨娘以及姨娘們生的小主子放在眼里,她自是清楚郡主和二夫人是死對頭來的,如今郡主帶了這麼一群人過來大廚房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郡主,您怎麼來了?這里油煙太重,小心髒了郡主的衣裙。」林三家的看到郡主牽著七少爺,後面跟著的丫鬟手里還拎著飯盒,這心下就有些明白了幾分,郡主想必是因為七少爺的吃食不符合規矩而來,她心里打了個突,收了往日的囂張跋扈小心冀冀的問。
蘇心妍也懶得看她諂媚的嘴臉,清冷的雙眸只往林三家的桌子上掃過去,桌子卻擺放著五菜一湯,五菜還有三道是葷菜,她心里頭的火氣唰一下就升了上來,轉了頭吩咐珊瑚道︰「珊瑚,去把這林三家的吃食裝進飯盒。」
林三家的一見不妙,手一動正想掀了桌子,只是碧月和素雲又豈會讓她得逞,碧月只揚了一下手,林三家的就覺得身子一麻然後整個人就動彈不得,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前面,那姿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她不知道是碧月用銀針封了她的穴位,只道是撞了邪,這心中就有了幾分害怕。
珊瑚將林三家桌子上的飯菜收拾妥當之後,蘇心妍就轉了頭看著林三家的道︰「府上少爺小姐們的飯食是什麼定例,你自己說說看?」
林三家的人動不了可嘴還是能動的,當下就苦著一張臉道︰「除去大小姐四小姐還有郡主以外,別的小主子們的飯食一律都是四菜一湯,四菜是兩葷兩素。」
蘇心妍就冷笑一聲︰「你既是記得這麼清楚,那為何送到七弟院子的飯食就只得兩個素菜?你倒是給本郡主好好解釋解釋,連少主子的吃食你都敢克扣,這些年來你掌管大廚房,想必一定貪墨了不少吧?本郡主相信,對于你這樣的黑了心肝的刁奴,爹爹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的。」
林三家的心中不由一慌,她是奉了二夫人之命才故意克扣七少爺的吃食,可她心中自然也很清楚,她不能把二夫人給供出來,她一家老小全靠著二夫人的提攜過活,她若是把二夫人招了出來,這往後她一家老小還拿什麼過少活呢!
只是她也不想就這麼束手就擒,當下眼眸一轉就指著趙二嫂子破口大罵︰「趙二嫂子,我給七少爺備的明明就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定是你這貪嘴的,把七少爺的吃食給貪了去,然後就換了你自己的吃食拎給七少爺,你真是吃了熊心膽了,少主子的吃食你也敢貪,郡主,奴婢是冤枉的啊,一定是她,是她在送飯的途中貪了七少爺的吃食,請郡主明查啊。」
趙二嫂子不想被她倒打一耙,當下就急得跳起腳罵︰「林三家的,你少冤枉我,七少爺的吃食,明明就是你奉了二夫人的命故意克扣的,為什麼要栽贓到我頭上?這每我來拎飯盒,這廚房里這麼多人看得清清楚楚,你明明每都是炒這兩道菜,從來就沒換過,你想污蔑到我頭上,也得看郡主同不同意。」
林三家的卻也不怕,這廚房的人都是她的人,誰敢給趙二嫂子做證呢!當下她就冷哼了一聲道︰「趙二嫂子,我有沒有污蔑你,這里這麼多人都可以做證。」
趙二嫂子這時也醒悟過來,這大廚房的人都是林三家的人,她們平日就懼著林三家的婬威,又怎麼可能會蘀她做證呢?這般一想,她不由白了臉,轉向蘇心妍放聲哭道︰「郡主,奴婢真沒做啊,給奴才十個膽,奴才也不敢貪七少爺的吃食,這整個大廚房,全是林三家的一人話事,她說的話,誰敢不從啊,郡主,奴婢若是貪了七少爺的吃食,奴婢甘願遭打五雷轟,死後永不得托生。」
她這會子也是急了,生怕郡主就信了林三家的話,把她推出去當頂罪的,所以這賭咒發誓的話也不惜說了出來。
林三家的眼珠轉了轉,正想說話,蘇心妍望著躲在一邊個個眼神閃閃爍爍的感娘道︰「林三家的和趙二嫂子的話,你們想必都听清楚了,究竟是林三家的污蔑趙二嫂子,亦是趙二嫂子污蔑林三家的,你們想清楚了告訴本郡主,本郡主如今脾氣可不太好,若是你們當中有人膽敢欺騙本郡主,相信各位都知道,李媽媽和容媽媽是怎麼死的,本郡主先把話說在前頭,今日一事,你們當中若是有人膽敢欺騙本郡主,受牽連的可不僅僅是你們自己,還包括你們所有的家人,本郡主都會發賣出去。」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看著那些個廚娘的眼神由閃爍變為害怕,繼續道︰「不要以為本郡主是在嚇唬你們,欺騙郡主乃對皇室大不敬之罪,若你們當中有人抱著僥幸的心態,認為本郡主是好舀捏的,那本郡主也不介意讓你們清楚,欺騙了本郡主,會是怎樣的下場。」
她說完靜靜的看著那群廚娘,也不催她們,只是冷竣的雙眸卻宛如利箭似的看著她們,林三家的瞧著廚娘們臉上的猶豫不定就急了,張開嘴扯著嗓子道︰「平日我是怎麼待你們的?你們若是敢——」
「素雲,去掌林三家的嘴十下。」不待她將威脅的話說完,蘇心妍就冷然開聲打斷她的話。
素去就面無表情的走到林三家的面前,手一揚就是一個清脆的耳光扇過去,只把林三家的扇得兩耳嗡嗡的響,林三家的不由大怒,一直以來,她恃著是二夫人的人,向來只有她欺人的份,何曾被人打過,還是當著這一眾她的下屬的面被打,當下她就挺直了脖子叫起來︰「郡主,我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郡主你怎麼能——」
「在本郡主面前居然不稱奴婢而稱我,本郡主看你膽子倒是大得很,素雲,加多十下,記住了,留著她的命就成。」蘇心妍眉頭都沒皺一下,淡然道。
林三家的一听還要多加十耳光,這心里就又氣又怕,這一耳光就打得她嘴痛得不得了,這要打二十下,那得多痛啊?
她正想叫嚷,那邊素雲已經揚起了手, 哩啪啦快過閃電似的,十九個耳光干淨利索的打完,林三家的臉看著就跟那豬頭似的,林三家的只覺得滿眼都是星星在眼前晃著,好不容易眼前沒星星晃了,她張嘴一吐,得,四顆大門牙,全掉了。
廚娘們一看林三家的被打成這般樣子,再看看地上林三家的吐出來的腥血中四顆板牙,一個個忍不住腿肚子都發抖,這心里頭就再也不敢存那僥幸之心了,林三家的可是二夫人的親信,連算是半個主子的姨娘們見了這林三家的都要賠上笑臉,可郡主她是說打就打,半點情面也不留,還打得這麼重,她們這些人,又不像林三家的有那麼個強硬的後台,要是欺騙郡主,那還不得給活活打死啊!
「本郡主的耐心有限,說吧,究竟是林三家的污蔑趙二嫂子,還是趙二嫂子污蔑林三家的?」蘇心妍轉了眸,冷冷的看著一個個眼里寫滿了敬畏的廚娘。
趙二嫂子瞧著林三家的挨打,這心里頭就安定了一些,想著郡主是個聰明的,定是知道真相了,只是她一想到從前她對七少爺多有不敬的態度,這心里頭就又有些不安起來,想著郡主不知道要怎麼懲罰她。
沉寂了片刻過後,廚娘中有一個小媳婦走了出來,懾懾嚅嚅的道︰「郡主,奴婢平日里瞧著,的確是林三家的只給了趙二嫂子兩道菜送過去。」
蘇心妍點頭,「很好,還有人站出來證實是林三家的克扣七少爺的吃食沒有?」
這世上的事,都是只要有了第一個敢吃螃蟹的,這後面的人就會有了膽量跟著上。
蘇心妍話音一落,立馬又有幾個廚娘走出來指認了林三家的罪行,在她們交待完畢之後,一邊翠墨也已經將所有的供狀寫好,讓她們都畫了押。
等所有的人都畫了押,蘇心妍就勾了頭看著蘇辰軒道︰「軒兒,三姐姐帶你去見祖父祖母可好?」
蘇辰軒一直乖巧的看著三姐姐處理這些事情,听得她這一般一問,他知道三姐姐這是要去向祖父祖母告二夫人的狀了,便點頭道︰「軒兒听三姐姐的。」
蘇心妍就望著趙二嫂子道︰「到了老太爺和老夫人跟前,該怎麼說清楚嗎?」
趙二嫂子愣了愣,馬上明白過來,點頭道︰「郡主放心,奴婢很清楚。」
今日之事,她已經得罪了林三家的和二夫人,若不將郡主給討好了,這往後她哪還有活路走,郡主這般說,無非是要她指證林三家的所有行為是受了二夫人指使,她自然不會讓郡主失望。
林三家的看著所有廚房都出賣她,這心里頭就氣得不行,她拿眼瞪著廚娘們,心道等到二夫人救了她,她定要這些個敢出賣她的廚娘們好看!
蘇心妍牽著蘇辰軒的小手出了廚房,這回紫娟沒揪著趙二嫂子的衣襟了,由著她自己走,倒是素雲也不知上哪找了根繩子捆了林三家的牽著走,後面的廚娘們惴惴不安的跟著。
福安堂這會子正熱鬧著,因著老夫人之命,二夫人和蘇清蘭以及幾個姨娘帶著各自的女兒都到了福安堂,姨娘們都站著立規矩,幾個庶女坐得端端正正的,老夫人問一句,被點到名的庶女都是恭恭敬敬的回答,老太爺偶爾也會問一兩句,但表情明顯不怎麼熱乎。
蘇清蘭有心想要討好老太爺,瞧著老太爺不耐煩的態度也就沒了那心,至于老夫人,雖然知道自個娘親和老夫人當年為了爭奪中饋很是不開心,不過好在老夫人雖然不待見她娘親,對她這個孫女卻是沒有什麼意見的,所以蘇清蘭就時不時的哄下老夫人,倒把老夫人給哄得開開心心的。
沒一會二房的梁氏也帶著她兩個女兒和兒子過來了,老夫人瞧著二老爺不在就問︰「老二家的,兒是不是上任去了?」
梁氏就點頭道︰「娘說的沒錯,老爺他一早就去了。」
那邊老夫人身邊的趙嬤嬤早就搬了椅子過來,老夫人揮手讓梁氏和她的子女坐下之後就看著二夫人略微有些不滿的道︰「老大家的,那北院太小了些,老二一家住著有些擠,回頭你把西院收拾妥當了讓老二一家搬到南院去住。」
二夫人听了就皺眉,西院可是除了正院之外最大的院子了,她是想著以後等兒子將來訂了親娶了媳婦用的,這老虔婆也真是偏心,張嘴就要西院,她滿心不甘願,正想著怎麼婉轉的回絕,那邊梁氏利落的聲音就響起來︰「娘,北院已經夠了,不用麻煩嫂嫂了,再說了,老爺他說了,朝廷應該會撥府院下來,若是撥下來了,媳婦和老爺就要搬出去,左右不過住幾的功夫,何必麻煩嫂嫂。」
老夫人一听二房的要搬出去,就不依了,沉聲道︰「老二家的,縱是朝廷撥了府院下來,你們也不許搬出去,我這還沒死呢,你們就要分家了不成?」
二夫人心中原本正歡喜不用她開口,二房就識趣的不要西院不說,還說等朝廷撥了府院下來就要搬出去,正高興著,老夫人一開口,就把她心中那點高興給踩滅了不說,心里頭那些不服的怒火唰唰就冒了出來。
老夫人這心眼偏頗得,簡直令人發指,當初二老爺可是得了太夫人和太老爺的祖屋的,大房這邊可是連一根毛都沒分到,怎的到了如今,合著右相府的一切又成了公中的還要分一半給二房的不成?大房如今的一切,可都是大房一分一分攢下來的,憑什麼二房的人一回來就要沾白光不說還要分去大房一半的家產?
不說二夫人差點被老夫人的話氣得吐血,梁氏也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反應會這麼強烈,雖說老夫人是好心幫著她二房,可看到大房這堆亂攤子,她委實是不願摻合進來,誰曉得哪三姑娘的外祖家會不會因為三姑娘對大房這邊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老太爺將梁氏的為難看進眼中,心中就明白怕是老二家的和老二早已經商量好了要搬出府單過,也是,老二家的剛調回京述職,任的又是大理寺少卿一職,要和老大分府單過也是要避避嫌疑,雖然老二是今上親自下旨調回京述職的,這該避的嫌疑還是要避的。
當下老太爺就橫了老夫人一眼道︰「朝廷若是撥了府院,老二又豈能不搬過去,這事你不用再說了,橫豎都在京城,若是想見老二家的,你隨時可以搬到老二那邊住上些時日再回來。」
老太爺的話老夫人向來是不敢反駁的,她心中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閉了嘴,心中卻想著若是朝廷真撥了府院給二房那邊,那回頭自己就得讓老大家的這邊送些上好的家私啊以及裝飾過去才行。
有了老太爺的話,二夫人心中那些不甘和怒火馬上就消了,梁氏也定了心,在這個家中,老太爺的話就等同于聖旨,老夫人再不情願也不敢反駁的,如今她就只等著老爺回來之後,看看朝廷究竟有沒有撥府院下來,不過就算朝廷沒撥,也寧願自己掏腰包去買個小一點的院落住下來,也好過住在這大房府中看二夫人的臉色不說,還時刻要擔心這對母女會不會對自己幾個子女做什麼。
這般又閑聊了幾句,看上去也是其樂融融,老太爺望著門口半不見蘇心妍的身影不由皺了眉道︰「心丫頭呢?怎的還沒到?」
正說著,老夫人身邊派去請蘇心妍過來的一等丫鬟紅梅走了進來恭聲回稟︰「老夫人,三姑娘她並沒有回伊水軒,奴婢問過伊水軒的丫鬟,她們都說沒見過三姑娘,奴婢後來听說三姑娘是去了七少爺的寒霜居,只是等奴婢到了寒霜居後,又听說三姑娘帶著七少爺去了大廚房,等奴婢趕去大廚房,大廚房的人又說三姑娘帶著七少爺已經離開了。」
大廚房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知道,她不過是去大廚房轉了一圈,大廚房留下看管的廚娘自然也不會多嘴去說,所以她這才急忙忙的趕了回來。
老夫人听了就不喜的皺起眉頭,一個姑娘家的,不好好呆在廂房滿園子亂逛,還跑去大廚房那種主子不該去的地方,真正是不識體統,老夫人皺著眉正想說話,只是還不等她發話,老太爺就揮手道︰「再去找。」
紅梅應了聲就往門外走,則邁出門檻,迎面就看到三姑娘牽著個小男孩的手想來就是七少爺走過來,三姑娘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不說,更奇怪的是,還捆了個看樣子是個管事媽媽的女人。
紅梅瞧著覺得奇怪,就轉了身邁回去道︰「老太爺,老夫人,三姑娘她來了。」
她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三姑娘清脆的聲音︰「祖父祖母,安樂有事要稟告祖父祖母。」
老太爺之前听著紅梅的話就覺著有些不對頭,如今听得這心丫頭這般明說,就不由朝二夫人望過去,二夫人心中也正因為紅梅的一番話不自在著,想著莫不是那賤丫頭要蘀那賤種告狀了不成?只是她心中覺得即使蘇心妍找上林三家的,林三家的也不可能供出是受了她指使才苛待七少爺,所以她心中又稍稍安定下來,她只顧想著自個的心事,老太爺投過來的那一眼也就沒注意到。
「進來吧。」老太爺收回目光,沉聲道。
牽著軒兒的手,蘇心妍邁進去對著老太爺和老夫人祖了一禮︰「安樂見過祖父祖母。」然後她偏過頭望著軒兒道︰「軒兒,給祖父祖母請安。」
蘇辰軒連忙行了個家禮︰「軒兒見過祖父祖母。」
對于這個一生下來就被高僧說成是魔孤星的庶孫,老夫人向來是不喜歡的,也從來不讓這個孫子進她的院落,所以在蘇心妍牽著軒兒的手走進來時她就忍不住想發落了,只是老太爺突然朝她狠狠的望了一眼,她這才忍了下來,見這個孫子行禮,老夫人也不說話,只板著一張臉。
老太爺心中卻是一動,自個這個孫女對所有人都冷冷清清的,可對她這個庶弟卻出乎意外的溫和,若是要收回孫女的心,怕是要在這個庶孫身上狠下功夫了,這般想著,老太爺臉上就難得的露出了笑顏︰「起來吧。」
那邊二夫人瞧著老太爺對蘇辰軒的態度這麼好,心里頭的恨意又竄了上來,若不是因為蘇心妍這個賤丫頭,老太爺又怎麼會對一個庶出的孫子這般關切呢?說來說去,老太爺對蘇辰軒好不過是因為愛屋及烏,哼,蘇心妍這個小賤人,究竟有哪一點比她的清丫頭好了?老太爺放著她的清丫頭不去關心,將來有一等清丫頭坐上了太子妃之位,有得他後悔的日子!
蘇辰軒並沒有因為老太爺難得的慈愛就開心起來,他只是起了身乖巧的站在他三姐姐的身邊,因為他很清楚,這滿屋子的人當中,只有三姐姐才是真正關心他的人。
「心丫頭,你有什麼事要說?」老太爺將視線由蘇辰軒身上收回轉向蘇心妍淡聲問。
蘇心妍就朝翠墨望過去,翠墨走上前將手中的飯盒遞給蘇心妍,蘇心妍拎著飯盒上前呈給老太爺道︰「祖父請過目。」
立在老夫人身後的趙嬤嬤忙接過飯盒打開呈給老太爺,老太爺探頭見是兩道只怕連府中下人都不願吃的菜就皺起了眉頭,望著蘇心妍道︰「心丫頭,這是——」
「祖父,再請您過目。」蘇心妍不等老太爺把話說完,又朝顧嬤嬤望過去,顧嬤嬤就將手中的飯盒遞給趙嬤嬤,趙嬤嬤打開呈到老太爺的面前,老太爺探頭一看,見是五菜一湯,且是三葷兩素,一前一後相差這麼大的飯菜,讓老太爺心中稍稍有了些答案,只是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就抬了頭望過去。
「心丫頭,你想說什麼只管直說。」老太爺從蘇心妍的眼眸中看到了憤怒和傷悲,心中的答案愈發的清晰,只是老太爺還抱著一絲期冀,期冀這些是下人做出來的,而不是右相府堂堂當家主母做出來的。
蘇心妍等的就是老太爺這句話,當下就道︰「祖父,那一個飯盒之中的菜,是大廚房每送給七弟的吃食,而第二個飯盒之中的菜卻是掌管大廚房的林三家的吃食,安樂今日去看望七弟,正巧遇上大廚房送了飯菜過去,這才得知一直以來,大廚房送給七弟的吃食就是這兩樣,從來不曾變過,安樂在盤問過送飯菜的趙二嫂子之後,就去了大廚房,卻正剛趕上那林三家的也在吃飯,安樂上前一瞧,這才氣得當場就揪了林三家的,並立時責問了所有廚娘,安樂倒是不知道,咱們右相府,一個奴才的吃食竟然比小主子的吃食要好上三倍不止,不知道這個規矩,是二夫人她自己訂下的呢,亦是經得了祖父祖母的同意?」
老夫人心中原本不喜這個孫女也不喜歡庶孫,可听了自個孫女這番話,她也生氣了,再怎麼不喜歡,那也是自己的孫女孫子,卻讓奴才爬到頭上欺凌,簡直就是翻了了!
再加上,蘇心妍最後一句是責問二夫人,老夫人和二夫人一直有心結,所以在蘇心妍話音一落,老夫人就狠狠的瞪著二夫人道︰「老大家的,小七他雖是庶子,卻也是我蘇府堂堂正正的小主子,你身為嫡母,就該端莊大度,怎能做出這般苛待庶子之事?這要是傳了開去,我們蘇府的名聲豈不是都敗在你手上?」
當著這滿屋的姨娘和庶女以及奴才們的面,老夫人問都不問清楚就直接給她定了苛待庶子的罪名,二夫人氣得直想吐血,心中把老夫人給罵了個遍,面子上還得裝出一副悲憤的表情道︰「娘,我是怎樣的為人娘您難道還不清楚?我怎麼可能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這府中這麼多下人,我縱是再能干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總有那起子壞子心肝的刁奴貪墨,軒兒的吃食這般差,我這不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娘怎麼不先審問那些刁奴就不由分說的把罪名安在我身上,這要是傳了出去,我可還怎麼活?」
瞧著她一臉悲憤不假有假的樣子,老夫人一時間心里頭倒有些信了幾分,正想說什麼,老太爺就瞪著二夫人道︰「你急什麼,只要你沒做過這樣的事情,誰還能將這污名賴在你身上不成?」說完老太爺又掉了頭看著蘇心妍道︰「心丫頭,此事還需查證,待查證清楚了,祖父一定不會放過膽敢苛待小七的人。」
二夫人听了眼皮就跳起來,她總覺得老太爺的話似乎意有所指,只是老太爺不像老夫人,她可以在老夫人面前喊冤叫屈,在老太爺面前她是不敢這般做的,當下就只得揪緊了心想著見機行事。
蘇心妍望著老太爺不卑不亢的道︰「祖父,安樂若是沒有證據,也不敢這般質問二夫人了,還請祖父容安樂把那些奴才傳進來。」
老太爺听了這話心頭就突的一跳,心中忖著這個孫女竟像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了才過來這邊,難道她今兒是執意要自己發落李氏?
老太爺心中隱約有些不安,覺得這個孫女的手段太過雷霆,渾不似個十歲的女孩應有的。只是他心中雖然不安,卻也不得不點頭答應讓蘇心妍把奴才們傳進來。
蘇心妍就轉了頭大聲道︰「碧月素去,把那刁奴押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趙二嫂子,她一沒挨打二沒被捆,倒是顯得很齊整,可是後面的林三家的就讓一屋子的人都看傻了眼,那林三家的雙臉高高腫起,顯是被掌過嘴了,更讓眾人覺得訝然的是,這林三家的居然是被捆著押進來的,立著的姨娘們瞧著二夫人的親信林三家的居然被郡主捆著進來,那心里自然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只是一個個也只是在在心里面開心,姨娘們往日受了這林三家的不少閑氣,如今見她也有這麼一,哪還有不高興的。
二夫人瞧著林三家的不但被掌了嘴,還被捆著押進來,那臉就漲青了,林三家的是她的人,蘇心妍這般做,分明就是打她的臉,該死的賤丫頭,自己早該在百里沫死後就整死這賤丫頭才是,若是當日狠了心,今時這賤丫頭又怎麼能擋了清丫頭的前程!
她滿心只後悔當初沒能狠下心整死蘇心妍,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便是當日她再怎麼狠心,想要整死蘇心妍也不是一樁易事,百里沫死去的頭幾年,不但皇上派了暗衛保護一歲多的蘇心妍,太後也派了人,更別提老王妃了。
走在最後面的是五六個廚娘,一個個勾著頭不敢抬頭。
「趙二嫂子,把你知道的都說給祖父祖母听。」待一行人走進來之後,蘇心妍就淡然開聲。
趙二嫂子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老太爺老夫人,奴婢只是負責送飯的,奴婢也做不了主啊,還請老太爺和老夫人饒了奴婢。」
老太爺黑著一張臉,望著趙二嫂子道︰「只要你從實招來,自會酌情處治。」
趙二嫂子就抬了頭哭著一張臉道︰「老太爺老夫人,那日林三家的讓奴婢去送吃食給七少爺,奴婢瞧著只有兩個素菜就有些奇怪,就問林三家的,林三家的就和奴婢說這是二夫人吩咐下來的,從今往後,七少爺的吃食就只許這兩樣,並讓奴婢不要多事,否則惹惱了二夫人,就把奴婢一家發賣出去,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就只能拎了吃食送去寒霜居。」
她說得有板有眼,老夫人和老太爺听了雖不說全信,但也信了八分,這臉色就不由黑了下來,二夫人心中又氣又怕,就沖著趙二嫂子吼道︰「好你個刁奴,竟然敢污蔑本夫人,你——」
「你給我閉嘴。」老太爺猛然出聲打斷二夫人的話,二夫人嚇得一哆嗦,下意識的就閉上了嘴。
老太爺厭憎的看著林三家的問︰「說,究竟是不是二夫人指使這麼做的?」
林三家的看到二夫人惡狠狠的眼光就嚇得發抖,馬上搖頭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個人做出來的,奴婢想著七少爺反正也不受寵,奴婢即使克扣他的吃食也不會有人知道,所以奴婢就生了這惡念,所有一切都是奴婢女一人做的,和二夫人無關。」
老太爺心下稍安,對于這林三家的供詞他自是不信的,沒得二夫的首肯,憑她一個奴才,哪里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克扣小主子的吃食呢,只是若是右相府傳出嫡母苛待庶子一事,對景兒的官聲也有防礙,為了大局著想,不管這事是不是二夫人做的,罪名也只能由奴才當下。
這個李氏,真正是越來越膽大妄為了,一個沒了親娘的庶子,她都不肯放過!
老太爺心中閃過惱怒,轉向蘇心妍時卻換成了一副慈愛的面容︰「心丫頭,這刁奴既然招了是她一人所為,想來這其中必定有還有什麼誤會,這府中家大業大,你二娘一人掌家不能面面俱到也是有的。」
蘇心妍在心中冷哼一聲,心道難怪上次七弟被查出中毒,便宜爹明知是二夫人所為卻還是把所有的罪名讓容媽媽擔了,敢情這也是遺傳啊,老太爺是這般德行,便宜爹也是這個德行,真正是一對好父子!
不過對于老太爺會這般和稀泥的處理事情,她心中早就預料到了,是以也沒覺得有什麼失望,只點了頭淡淡道︰「祖父言之有理,但只這刁奴膽敢克扣七弟的吃食,不知祖父要如何處治?」
老太爺听得她不再糾纏二夫人心中自是一松,不過是個刁奴,便是打死也不算什麼,心丫頭如今既然只要這刁奴的命,成全了她就是。
當下老太爺一揮手︰「來人,把這刁奴拖下去,亂棍打死。」
林三家的原本想著只要她頂了罪,大不了挨頓板子,不妨老太爺卻直接一個亂棍打死的命令下下來,當下就嚇得她身子一軟癱倒在地道︰「老太爺,奴婢知道錯了,求老太爺饒了奴婢一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老太爺看都不看她一眼,邊上就有兩個婆子走進來,林三家的一看不好,連忙連滾帶爬的滾到二夫人的腳下,抱著二夫人的腳放聲大哭︰「夫人,您蘀奴婢求求情吧,看在奴婢對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
「還不塞了她的嘴給我拖下去。」老太爺見她愈說愈不像話,當下大怒一拍桌子吼道。
兩個婆子忙抽了髒兮兮的汗巾一把塞進林三家的嘴里,然後拽著林三家的就往外拖,被賭了嘴的林三家的叫不出來,只拿著一雙眼死死的盯著二夫人,二夫人兩只手捏得緊緊的,卻不敢開聲求情。
老太爺賭住林三家的嘴,為的就是不讓林三家的說出對她不利的話來,也就是說,老太爺是知道了林三家的是听從她的命令才會克扣那個孽種,可是為了蘇府的顏面,老太爺只能讓林三家的頂了這個罪名,她如果還敢求情,把老太爺給惹火了,誰知道老太爺會做出什麼決定呢。
很快,外面就傳來 哩啪听的板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幾個姨娘听得心中發寒,而幾個丫鬟和廚娘們呢,卻是對二夫人不肯蘀林三家的求情而暗生寒意,想這林三家的對二夫人忠心耿耿,還蘀二夫人頂了這罪名,可二夫人卻連開個聲蘀她求下情都不肯,這未免也太涼薄了!
蘇心妍瞧著丫鬟和廚娘們臉上露出來的寒意,心中滿意一笑。
今日之事,她原就沒指望著能把二夫人拉下馬,不過是要借著今這事除去她的左膀右臂不說,更要讓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對二夫人寒了心,奴才們縱是再貪財,卻也是怕死的,像林三家的這般蘀二夫人忠心耿耿的做事,最後卻落一個亂棍打死的下場,相信林三家的結局會讓這些奴才們清楚蘀二夫人辦事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直靜默不曾出聲的梁氏,看著這一幕戲上演到落幕,愈發的起了要離府獨過的決心。
二夫人母女是個心狠手辣的,可三姑娘也不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主,這大房一家的水太深太渾,早晚有一會掀成大風浪,她二房沒必要摻合進來。
很快粗使婆子進來復命,那林三家的已然死了,問尸體怎麼處理,老太爺一揮手,「拿張席子裹了扔到亂葬崗。」
眾丫鬟和廚娘們听了就覺得心寒,這人都死了還不落個全尸下葬,真慘,眾人瞧了瞧二夫人,見她絲毫沒有說項的意思,這心里頭就愈發的寒心了。
林三家的縱有再多的不是,可是她是蘀您二夫人去死的,二夫人她怎麼能就這麼狠心呢?
二夫人不是不知道奴才們對她的行為生了寒心,但她著實是有苦說不出,她幾次張嘴想要求情,可老太爺那眼里就像帶了刺似的扎得她不敢開口,她使勁的扭著雙手,心中將蘇心妍給罵了一個遍,該死的賤丫頭,居然敢這般打她的臉,來日定要她百倍償還!
待粗使婆子退下去之後,蘇心妍又開口了,她道︰「祖父,安樂還有一事要和祖父稟明。」
老太爺腦門就有些突突的跳,心道這丫頭莫不是還不滿意?
老太爺疲憊的揮了揮手︰「心丫頭還有什麼事?」
蘇心妍就道︰「祖父,之前安樂在知道林三家的居然敢這般膽大妄為克扣七弟的吃食之後,心中想著這林三家的一定貪墨了不少銀子,于是就問了趙二嫂子一些話,這才知道林三家的之所以敢這麼膽大妄為,是因為掌管整個廚房采買的人,正是林三,安樂想著這二妻二人狼狽為奸,一定貪墨了不少,于是安樂就帶著人去賬房查了一查,這一查安樂可就嚇壞了,安樂不敢擅自做主,命賬房帶著賬薄親自和祖父說,還有那林三,安樂也著人拘了來。」
她一說完,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就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三姑娘明明在她前面離開大廚房卻在她後面才到老夫人這里,敢情三姑娘半途還去了一趟賬房查賬,順還把帶人把那林三給拘了來,怨不得會比她後到。
見她面色鄭重,老太爺就明白只怕那林三貪墨的銀子不是個小數目,這臉就沉了下來,老太爺看著蘇心妍道︰「心丫頭,你只管把人傳進來。」
蘇心妍就沖著邊上的碧月點頭,碧月就退了出去,沒過一會,她就帶著賬房還捆了個中年男子走進來,那男的邊走邊罵︰「瞎了你的狗眼,連我都敢捆,回頭——」
男子被碧月使力一拉跌進廂房之後抬頭一望,立馬閉了嘴,只一雙綠豆眼卻甚是不老實的望來望去,最後落在二夫人身上,忙道︰「二夫人,您要蘀小的做主啊,小的正忙著,三小姐她便不分清紅皂白捆了小的,二夫人——」
「閉嘴。」二夫人臉上紅青交加,看著老太爺投過來的森森目光,她再也按捺不住,沖著林三怒吼。
林三嚇得身子一抖,再也不敢說話了,只心中卻在想看樣子二夫人是不會幫自己的了,自己貪墨的銀子可是大半落入了二夫人的口袋,她若不是蘀自己說好話,不蘀自己開月兌罪名,那麼大筆銀子,只怕受牽連的可不僅僅就是自己一個人,而是一家老小了!
不成不成,若是二夫人她不蘀自己想辦法開月兌罪名,這麼大筆銀子,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擔下來的!
想到這里,林三就拿綠豆眼望著二夫人,眼中的絕望讓二夫人生生的打了個激凌,這樣的眼光她自是清楚意味著什麼,林三這小子是打著死也要拉她殿背呢!
想清楚這一層,二夫人就有些坐不住了,蘇心妍看在眼中就冷哼一聲。
「許賬房,你自己把賬薄呈給祖父。」將視線由二夫人臉上移開,她轉向一邊簌簌發抖的賬房。
那賬房整個右眼青了一大圈,顯是剛被人給打出來的,眾人看了當我心知肚明,這敢打賬房的人除了三姑娘還能有誰呢!
賬房抖著身子把手中的賬薄呈給老太爺,老太爺翻看了幾下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二夫人瞧著老太爺的面色愈發坐不住,心中愈發的將蘇心妍給恨上了。
梁氏瞧著老太爺的神情不對,心道老太爺是見多了風浪了,能讓老太爺變臉色,顯然二夫人這回貪墨的銀子數目不少,梁氏也是個聰明的,知道這銀子盡管是二夫人貪墨的,可老太爺要給大伯留點顏面,不能當眾去拆穿這事,當下她就起了身道︰「老夫人老太爺,夫君他應該快要回來了,媳婦先回去準備準備可好?」
老太爺是巴不得她快點離開,馬上點頭道︰「去吧,若是老二回來,朝廷有撥了府院,你們就搬過去。」
顏氏應了聲帶著孩子離開,老太爺又朝老夫人望過去,老夫人就會意過來,沖著立在身後的姨娘們道︰「都回去吧。」
姨娘們個個心知肚明,這是老夫人和老太爺要私下里處治二夫人了,不方便當著她們這些妾室的面處治正室夫人呢,于是一個個心里揣著笑意幸災樂禍的行禮告退。
見老太爺和老夫人打發走了姨娘們,二夫人臉上才稍稍好看一些,好在不用在這些個妾室面前丟了臉面,她勾了頭看著蘇清蘭道︰「清丫頭,你先回去。」
蘇清蘭不是個蠢的,自然知道娘為什麼要把她打發走,當下就點點頭,起了身向老夫人和老太爺告退,在得了老夫人和老太爺的同意之後,她在經過蘇心妍的身邊時狠狠的剜了蘇心妍一眼,都是這個賤丫頭,她居然敢這麼對娘親,哼!她以為她這樣做就能讓老夫人和老太爺對娘很不滿麼?就算老夫人和老太爺對娘不滿又怎麼樣?有外祖父在,爹他也只能好好哄著娘親!
蘇清蘭一肚子怨憎的離開,蘇心妍看都不看她一眼,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收拾她。
滿屋子的人,一轉眼就只剩下老夫人老太爺和二夫人以及蘇心妍,再就是各自的丫鬟和簌簌發抖的賬房和捆著的林三,老太爺拿著賬薄手上青筋畢露,坐在他邊上的老夫人瞅見了心中也是一驚,她嫁給老太爺這麼多年,能讓老太爺這麼激動的事情顯然是很嚴重的,就是不知道二夫人借著林三的手貪墨了多少銀子?
老太爺很想將手中的賬薄摔到二夫人的臉上去,可是他不能,為什麼呢?因為蘇心妍還沒走呢!
蘇心妍就是故意不主動提出來告退的,她倒想看看老太爺能忍多久,得讓老太爺心中那口氣多憋憋,因為憋得久了,等她走了之後,老爺子就會把這口憋得太久的氣一古腦的發在二夫人身上。
蘇心妍不主動告退,老太爺又不能明著讓她走人,這揪出貪墨的人是她啊,她怕是要等著自己處治這林三才肯走呢,可是他如今還不能處治這林三啊,他得留著林三和李氏對質,這麼大筆銀子,他得問清楚下落才行!
就這樣憋了兩盞茶的時間,老太爺只能裝作捧著賬薄在查的樣子,瞅著老太爺臉上青筋都開始跳動的時候,蘇心妍覺得時機已經夠成熟了,就道︰「祖父祖母,安樂剛剛想起,安樂只顧著蘀七弟討回公道,卻忘了七弟還不曾吃午飯,祖父祖母,安樂先送七弟去吃午飯可好?」
老太爺正等著她主動告退呢,見她這般一說忙點頭。
蘇心妍就牽著軒兒的手帶著丫鬟們還有廚娘們退了出去,其實她也是真有些餓了,想來七弟肯定更餓,于是就勾了頭柔聲問︰「軒兒是不是很餓了?」
蘇辰軒忙搖頭︰「三姐姐,軒兒不餓。」
蘇心妍鞣鞣他的小腦袋,這個七弟乖巧得讓她心疼,她轉過身吩咐那幾個廚娘︰「回去之後將七少爺的吃食補過來,還有本郡主的也送到寒霜居,給七少爺炖個罐煨山雞絲燕窩湯,就說是本郡主吩咐的。」
廚娘們應了聲就往大廚房的方向去了,蘇心妍牽著軒兒的手繼續往前走,邊走邊道︰「軒兒,從明兒開始,你就跟著三姐姐一起吃飯好不好?」
蘇辰軒兩眼一亮,小心冀冀的看著她問︰「三姐姐,軒兒真的可以跟著三姐姐一起吃飯嗎?」
蘇心妍就不由笑道點頭,見她點頭,蘇辰軒大眼就笑彎了像月芽兒,「好,軒兒要跟著三姐姐一起吃飯。」
身後的珊瑚和苗媽媽就不由感動的笑了,這往後有了郡主關照七少爺,七少爺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
今郡主所做的一切,讓她們看到了郡主的實力和聰明,郡主雖然也小,可是她卻能把二夫人的得力臂膀全給斬斷,從前的李媽媽和容媽媽到今的林三家的和林三,這所有的一切,若非郡主聰明,又怎麼可能做得到呢!
這樣的郡主,讓她們在這個骯髒齷齪的宅院里看到了一線陽光,一線能讓她們振作起來的生機!
再說福安堂里,在蘇心妍帶著她的丫鬟和廚娘們離開之後,老夫人又揮退了趙嬤嬤和紅梅幾個心月復之後,老太爺憋得太久的氣猛然就爆發了,他噌一下站起身,拿起手上的帳薄就往二夫人面前扔過去,聲音也因為高昂而有些變了調︰「李氏,這就是你管的好家?」
二夫人心中一緊,打定著主意不能承認這些由林三貪墨的銀子大半是落入了她口袋,當下就帶了哭音道︰「父親,這賬究竟有什麼問題?您先別生氣。」說完她又轉了頭看著林三道︰「林三,你究竟貪了多少?還不從實招來,只要你肯從實招來並吐出貪墨的銀子,老太爺一定會從輕發落的。」
她眼里帶了威脅看著林三,那林三在心中幾經掙扎矛盾,貪墨的銀子不是小數目,二夫人要他吐出來,那些銀子都是落了二夫人的口袋,他哪有銀子能填上?
可是若不順著二夫人的意思頂下這罪名,自己的兒子娘老子還有媳婦,只怕就會——這時的林三,他還不知道他媳婦已經被老太爺命人亂棍打死了。
老太爺看著二夫人到了這時還妄想讓林三頂罪,這心里頭就再也忍不住了,看著二夫人很是淡然的開聲︰「李氏,這里面的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他一個奴才,真有這麼大的膽貪墨這麼多?你是看著你婆婆不管家了,就可以胡來了是不是?」
老太爺的聲音很淡,幾乎听不出半絲的怒氣,可二夫人卻嚇得心猛的揪了起來,要說這府上她唯一怕的人,也就只有老太爺了,這個老頭子別看他好像很平和,但是惹怒了他,那可是六親不認的。
盡管心中很害怕,她也不敢承認這罪名,只硬著頭皮道︰「父親,媳婦斷不敢這般想,這刁奴他做的事,媳婦是真的不知道啊。」
老太爺心中簡直就是失望到頂,他將所有的人都趕走,為的就是保全她的顏面,不當著眾人的面揭她的底,可她卻還妄想把自己當老糊涂一樣胡蒙過去,這簡直就是可惡之極!
失望到了極點,老太爺也不看李氏了,只望著林三道︰「你從實招來,這麼大筆銀子你若是不吐出來,別說你,就是你一家老小的命都不夠賠償,你若是從實招來,我興許還能從輕發落。」
林三看著老太爺陰森森宛如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想到自個兒子還那麼小,若是因為自己就這麼死了,那多冤枉啊!
當下他再不敢隱瞞,跪在地上就道︰「老太爺,小的縱是有大的膽,也不敢貪墨這麼多銀子啊,是二夫人她命小的這麼做的,貪墨的銀子,其實小的不過是拿了一千多兩,剩下的全落入了二夫人的口袋,小的句句屬實不敢有隱瞞,只望老太爺能看在小的如實招了供的份上,饒了小的的一家。」
「林三,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讓你這麼做了?你休得胡言亂語污蔑我。」二夫人又急又怒,當下也顧不得老夫人和老太爺陰森的面色,慌亂的責罵。
「二夫人,您不能這麼對小的,若不是因為二夫人您的命令,小的又怎麼敢這麼做?還有賬房,他沒有二夫人您的首肯,又怎麼可能讓小的做假賬呢?老爺,您要是不信小的,大可以問賬房,他也是知道的,小的貪墨的銀子,其實不是由小的去領,都是由賬房直接給了二夫人啊。」林三馬上回駁,事情已經敗露,老太爺要他吐出這麼大筆的銀子,他又沒有貪這麼多銀子哪里能吐得出來,當然只能選擇說實話。
二夫人听他將賬房也扯了出來,這臉上就沒了血色,老太爺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盯著簌簌發抖的賬房問︰「林三說的,可是實話?」
那賬房也知道事已至此,他再想隱瞞也不可能隱瞞得了,萬一老太爺發起橫來,讓他和林三一起吐出貪墨的銀子,他上哪去找銀子填?這銀子他和林三兩人不過是一人得了一千多兩,剩下的全落入了二夫人的口袋,不把二夫人供出來,這賬上虧空的銀子從哪來?
「老太爺,林三所說字字屬實,小的也是听了二夫人之命行事,請老太爺饒了小的一家性命。」賬房跪倒在地,心中卻滿是絕望,雖說他和林三是奉了二夫人之命行事,但他又不是糊涂人,像這樣的事情,老太爺為了保全整個蘇府的名聲,也定然會將罪名推在他和林三的身上,二夫人只要吐出貪墨的銀子,受點小罰也就沒事了,可他和林三,想也不用想,定是會頂上罪名亂棍打死的!他如今所求也不多,只希望老太爺能看在他坦白的份上放了他的家人。
賬房的話一落音,二夫人的手就神經質的抖動起來,完了完了,什麼都完了!
老太爺狠狠的盯著她,冷冷的聲音中帶了濃濃的失望︰「李氏,我給你七時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要給我將這賬上的虧空給我填上,還有,這從今往後,中饋你就交給戚姨娘吧。」
二夫人一听這話,馬上跪了下來,嗑頭道︰「父親,錦華知錯,錦華不該油蒙了心,可錦華這麼做,還不是為了蘇府,父親,您不能讓錦華把中饋完全交給戚姨娘啊,您要是這麼做,錦華往後怎麼出去見客?還有逸兒和清丫頭,這兩個孩子以後如何能抬得起頭?父親,您不看在錦華辛苦持家十多年的份上,也要看著逸兒和清丫頭這兩個孩子的情面上,錦華求您了,父親。」
一襲話說得老太爺又恨又氣,恨的是如李氏所說,他就是看在嫡孫的面子上,也不能將右相府的中饋交給一個妾室去掌管,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定會說是李氏德行有虧,從而連累到逸兒,這個孫子,打小就聰明,是塊讀書的好料子,不能因為李氏這個娘給毀了前程!
想到這里,老太爺頹然坐下,望著二夫人道︰「你也知道逸兒和清丫頭不能有你這樣的娘親?既然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有沒有想過你苛待庶子貪墨中饋的名聲一旦傳了出去,別說清丫頭往後難許到個好人家,就是逸兒,他往後的前程也會毀在你手,你就是這麼當娘的?」
听得老太爺有松動之意,二夫人便不管不顧的嗑起頭來︰「父親,是錦華錯了,錦華再也不敢了,虧空的銀子,錦華一定想辦法填上,父親,您就饒了錦華這一次吧。」
老夫人好幾次想插嘴,可看著老太爺憤怒的臉老夫人就沒敢吭聲,不過想到自個孫子,老夫人心中再恨二夫人,也只能在心中不滿,再說了,也的確沒理由將中饋交給一個妾室主管的理,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還不得說右相府寵妾滅妻啊?
老夫人心中有些埋汰老太爺,怎麼就不說將中饋交還到她手里呢?她是婆婆,掌管中饋是經地義的事,就是李氏,她做下這麼多事也不知道貪墨了多少銀子,中饋交給她如何能放心?
雖說她嘴里是答應填上了,可這往後,誰知道她還會不會貪回去?
老太爺沒看老夫人,他只在心中思量著掙扎著,最後他還是不得不讓步,揮手道︰「李氏,這一次看在逸兒和清丫頭的情面上,只要你將貪墨的銀子填上,這事就這麼過去,你退下吧。」
二夫人驚魂不定的心這才安了下來,她從地上起了身,只覺得渾身汗淋淋的難受得很,看了看一邊的林三和賬房,她動了動嘴唇想問老太爺怎麼處治這兩個人,卻發覺嗓子干涸得很,她便默不作聲的轉了身退出去。
她剛邁出房門,這身子就一軟,整個人就往地上倒下去,虧得守在門口的趙嬤嬤扶了一把,她這才沒摔倒在地,那邊站在院中央等著她出來的張嬤嬤眼見得不好忙上前,焦灼的道︰「二夫人,您這是怎麼了?要不要緊?」
二夫人這才緩過了神,虛弱的搖頭︰「我沒事,扶我回去。」
張嬤嬤就扶著她往回走,她們走了之後,老太爺就命人進去拖了林三家的和賬房下去亂棍打死,兩人的家眷一律發賣出府。
待這所有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之後,老太爺整個人也像月兌了力的往椅上坐下去,老夫人瞅著忙道︰「老爺,你沒事吧?」
老太爺緩緩搖頭,瞧著老夫人道︰「你別想著接手老大這府里的中饋,從前你和李氏得怎麼爭的我不管,這往後,老大府里的中饋你可不許插手。」
老夫人心中不樂意,但瞧著老太爺不好的面色就不敢多說,只板了一張老臉。
老太爺看她這一臉不甘的表情心中就煩燥,都老骨頭了怎的就不肯放手?偏要去和兒媳爭中饋,說出去沒的笑死人!
壓下心中的煩燥,老太爺又道︰「老大若是回來了,讓他去書房。」
說完他起了身背著雙手離開,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都沒機會問,看著老太爺遠去的身影,老夫人心里就開始琢磨開了,那李氏她,究竟貪墨了多少銀子呢?
想了半,老夫人也沒個答案,就喚了趙嬤嬤進來道︰「去把戚姨娘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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