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應下,就見永寧公主從屋里出來,她臉上的黑腫已經消了很多,只是還有一個小紅包沒有消,看著就像一塊有暇疵的白瓷。〔中文〕
「太子哥哥,你可是一朝儲君,怎麼連個村姑也能支使你的人了?」永寧不緊不慢,不屑地看著阿九道。
阿九當她是空氣,不上前行禮,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永寧,你的傷才好一點,就在屋里休息吧,不要亂跑了。」太子皺了皺眉道。
「我是看不過去嘛,您可不能答應了她,以為揭了個皇榜就無法無了,連太子也敢隨便指使,遇到個雞毛蒜皮的事情也能鬧到太子行宮來,還連傷四名護衛,這還得了?依我看,就應該將她打將出去。」永寧冷厲地說道。
「太子殿下,長沙城那些老鐵匠鋪子一夜走空,民女懷疑是有人故意為之,為的就是阻擾民女做這兩萬件棉衣,民女懷疑,城里可能有大遼的奸細,不然,一般人,沒有大權勢,怎麼可能讓在本地生活了幾輩子的上百號人同時背井離鄉出外謀生?」
公主不出來,阿九已經懷疑是她暗中生事了,如今听了這番話,更加篤定,你不是要害我麼?姐也不是傻子,由得你害的。
太子听得一驚道︰「怎麼?一夜之間,長沙府所有的鐵匠全部走空?怎麼可能?」
「要不然民女也不敢來煩擾太子殿下了,明知前線寒冷,將士隨時都有可能凍死凍傷,這幕後之人定是知曉民女急需工匠,便故意在一夜之間弄走他們,讓民女無法為朝庭效力,民女辦不成皇差,一人身死是小,卻害得邊關將士不能及時穿上御寒棉衣,凍死凍傷,影響作戰能力,導致前線戰況緊張,甚至潰敗,那豈不是誤軍誤國了麼?除了大遼奸細,還有誰會如此做?除非……大周內部有人巴不得這次戰事潰敗,邊關領軍的可許世子可是太子殿下你的人,若是他敗了,最得利的又是誰呢?」
阿九邊說就邊看了永寧公主一眼,目光復雜深層。
此次戰事,可以說是太子殿下奠定儲君之位的最佳機會,若戰敗,朝局混亂自是不必說,大皇子也許會就此咸魚翻身,抓住這一次機會卷土重來,如今大皇子正在福建厲兵秣馬,等待時機,阿九這番話可畏暗諭很多。
永過並非雖與太子是兄妹,卻非一母所出,因太後寵愛她,所以她在宮中地位並不弱,皇後喜歡她,貴妃也善待她,因她只是公主,于政治上可謂是兩不靠。
但那只能說是過去,太後偏寵大皇子,永寧又是太後的心頭肉,永寧會偏向大皇子也並不稀奇。
太子果然就皺起眉眼,作沉思之狀。
永寧就急了起來,一跺腳道︰「一派胡言,不過就是走了幾個工匠罷了,又哪里會扯上大遼奸細,如今邊關緊急,只要是大周人,哪個不願意早些趕走遼人?太子哥哥,你莫要听她危言聳听。」
太子身邊的一名文士模樣的人卻道︰「殿下,楊玖姑娘的話,也並非無道理,雖說只是兩萬件棉服,關系卻重大,還是一切小心為妙,臣以為,您應該著人調查,看究竟為何全城鐵匠一夜之間全都走光,此時很重要啊。」
太子听了點頭道︰「文先生說得有理,那此事就著你幫本宮去查查吧。」
文先生躬身行了一禮後,正要退下,阿九又道︰「先生還是莫要去那些鐵匠鋪子里查的好,這些人即是一夜之間全都走光,民女相信,拖家帶口的,到現在,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定然走得還並不太遠,不若讓林將軍領一隊人馬,現在就追出城北,向武漢方向追,最多幾十里路,就能追到,而且,此事需速速去才是,不然,那些人也許已遭不測,也未為可知。」
太子听得大震,目光凌厲地看阿九道︰「楊姑娘,你是說……」
「民女只是猜測,若那人只是一心想害民女,上百號人全部轉移,就要付出大量銀子,才能讓人心甘情願背井離鄉,而若只是為了害民女,幕後之人又豈肯舍得花費那許多,定然是,騙人出城之後,再找個避靜之所面,殺了又了事。」以永寧陰毒的性子,這種事情不見得就做不出來,阿九私心里也不想那些鐵匠受自己連累。
太子眸光驟然一縮,臉色嚴峻了起來,對文先生點了點頭道︰「就照楊姑娘說的去辦。」
永寧臉色蒼白如紙,嘴張了張,似乎想要阻止文先時,阿九道︰「公主還有何看法?是否覺得阿九分析得太過危言聳听了呢?」
永寧眼楮一亮道︰「是啊,不過是些工匠外出打工罷了,哪里有你說的這般嚴重,林將軍即日就要押送糧草上前線,你還讓他去追什麼工匠,真是大材小用。」
阿九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若也覺得如此,大可以不必去追的,只是,再過幾個時辰,只怕城郊就會出現一樁血腥公案,此事若鬧到朝庭上去……殿下可是親守長沙城啊,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有人的膽子也太大了些吧,是根本就沒把殿下放在眼里啊。」
太子的目光明明滅滅,好半晌才道︰「永寧,思捷可曾好些了?」
永寧怔了怔,眼神閃爍道︰「不肯吃藥,又怎生好得起來,算了,我回府了,總得勸他喝下些藥才是,為個沒良心的白眼狼作踐自己,真是不值當。」
說著,就怨毒地看了阿九一眼,抬腳就走。
「思捷都還病著,你一大早就到本宮這里來作什麼?臉上的傷還沒好,永寧,這可不像是你一貫的風格啊,可是心里發慌,怕出什麼事?是不是在哥哥我這里才安心一些啊。」太子不咸不淡地在她身後說了一句。
永寧身子一震,臉色就更加難看了,聲音也有些不自在︰「太子哥哥說什麼嘛,臣妹是心里煩悶,就到哥哥這里來走走,太子哥哥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隨便說說,既然心里煩悶,就早些回去歇著吧,來人,送公主殿下回林府,這幾日長沙府不太平,記著好生守護公主,不得有誤。」太子揮了揮手道。
公主自己就有護衛,太子又派了自己的幾個護衛過去,這不是擺明了不相信公主,將她監視看管起來了嗎?皇家之人,果然疑心病極重啊。
永寧身子僵了僵,回頭又瞪了阿九一眼,黑著臉離開了。
「楊姑娘,本宮算不算是如了你的願呢?」太子等永寧離開後,走近阿九一步,揚了眉,似笑非笑地對阿九道。
阿九愕然地道︰「殿下您還並未答應讓將作營的工匠為民女辦事啊,怎麼能說是如了民女的願呢。」阿九面上淡定,暗里卻是陣心虛,果然是從宮斗中生長起來的,自己那點子挑撥離間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讓太子看穿了,只是沒料到,他倒還真的就依了自己的意思,把永寧給看管起來了。〔中文〕
「工匠自然是要給你的,你知道,本宮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方才的。」太子笑著又將頭附下了些,聲音里事著調侃的意味。
「民女並未求太子其他啊。」裝寶阿九也會的。
「哦,是嗎?楊姑娘,怪不得明鸞說你是個沒良心的,果然啊。」太子就直起身來,負手搖頭道。
阿九就垂著頭翻白眼,就算你沒戳穿我的小心思又如何,我的分析又不是不對,不然,你也不會真的讓那文先生勞師動眾地率人追出城去呀。
「殿下若是說您剛才听從了民女的建議一事,民女只能說殿下是位胸懷博大,善于听取意見之賢君。」
阿九對太子稍嫌親昵的動作有些反感,縮了縮脖子,惡心地拍了句馬屁。
「胸懷博大麼?」太子又垂下眸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阿九︰「本宮其實也很小器的,楊姑娘那番話不無道理,或許,長沙城里真有奸細也不一定,只是本宮初來乍到,對長沙也不熟悉,有些事情就難免看得透徹,不若楊姑娘將作坊開起之後,多抽些時間來幫本宮分析分析如何?」
听太子的意思竟然是想與自己走得更近一些,阿九听得眉頭一皺,太子此舉意欲何為?阿九可不會自戀地認為這位高深莫測的太子殿下也會看上自己,她還沒到國色香,人見人愛的地步呢?
是為了林家,還是為了許明鸞?阿九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道︰「民女一介村姑,對國家大事知之甚少,殿下周遭又全是能人異士,民女可有自知之明,女兒家,還是縫縫衣服繡繡花的好。」
太子听得眉頭一挑道︰「我可听明鸞說,你根本就不會繡花,連個荷包還是別人繡了送給他的呢。」
太子一句話就戳穿了阿九。
阿九听得一怔,當年三姑娘讓自己代送的那個荷包難道許明鸞還留著不成?
眼前立即浮現出那個絕決離開的背影,心猛然一痛,呼吸也為之一滯,那份情真的入了骨麼?怎麼只想到時,心就會痛!
「既然殿下應諾了民女,那民女現在就想請師傅們幫忙制縫紉機了。」阿九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她只想快點離開,好一個人靜靜坐著療傷。
太子將她的表情一收眼底,笑道︰「急什麼,楊姑娘大可以將圖紙拿出來,本宮命人去制就是,你不想看看文先生追查後的結果麼?且先到本宮這里坐上一坐吧,明鸞一會子也要來呢。」
阿九听得臉色一白道︰「民女家中還有急事,就不再打擾殿下了,至于追查結果一事,民女大可以向林將軍了解就是。」
「這樣啊,可是明鸞就要來了哦,他可是為你在本宮這里要了三萬兩銀子去了,你就不當面感謝人家一下麼?」太子唇角的笑意更濃,深遂的目光中,淺含戲謔。
「殿下……」阿九皺眉還想說什麼,門外已傳來馬蹄聲,阿九的心便慌亂了起來,垂頭對太子福了一福就想離開,太子手一攔道︰「楊姑娘,你的圖紙還沒交給本宮呢,你要本宮的工匠怎麼為你做事?」
外面的沉穩的腳步已經漸近,阿九心慌意亂地將自己早就備好的圖紙拿了出來,她畫的是平面圖,機頭的零部件全都拆散,就算將作營能生產出來,也不一定能組裝,阿九的產權意識還是很強的,她可不想以後皇家也制出更好的縫紉機來,再置入軍工作坊,就把自己拋到一邊去。
太子還沒接住圖,外面的人就進來了,阿九垂著頭就沒敢抬起來,敢覺那人的氣息越濃,她就越發慌張,她不由一陣懊惱,楊玖,你太沒用了,既然拒他于千里,注定今生無緣,就該把心也收回才是,曾幾何時,你面對他從來都沒給過好顏色的,如今反倒怕了?
「臣忙得很呢,殿下莫要說找臣只是為了請臣說閑話,見無關緊要的人。」許明鸞風塵僕僕地下馬進了太子行宮,一進門,就見到一個俏麗的人兒立在太子對面,清俊的眸子頓時一沉,如染上一層冰霜。
原來這麼快,自己就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了麼?阿九感覺胸腔里像是被人灌入了冷氣,寒得她的心猛然一縮,她下意識就伸手捂了捂胸口,垂著頭默然,並不看許明鸞。
「明鸞,你明就要上前線了,你與楊姑娘原就是故人,本宮讓你離開之前再來敘敘舊嘛,你小子怎麼這般不知好歹呢。」太子 了阿九一眼,笑著向自己的書房走去。
許明鸞冷冷道︰「臣以往與楊姑娘有故,那是因她乃臣表嫂,如今她已經月兌離林家,臣與她便再無瓜葛,殿下您這片好心用錯地方了,臣于楊姑娘……如今已陌生了。」
阿九听得猛一抬眸,只一觸到那雙冷厲的雙眸,她的心又為之一顫,唇間勾起一抹自嘲來,對太子道︰「是啊,民女與世子爺再無瓜葛,以後也形同陌路,殿下與許將軍還有事要談,民女就不在此礙眼了,告辭。」
太子愕然地看了看兩個人,微皺了皺眉道︰「明鸞,你不是……」
「殿下,若無他事,臣軍中還有要事要辦,臣先走了。」
許明鸞臉上怒容更甚,鳳眼中卷起千層冰雪來,見阿九要走,他向太子揖了一輯,一轉身,步子跨出得更快。那股子決然與狠厲,讓阿九的心快要凍僵。
「原來,你們已經鬧到這等地步了麼?唉,楊姑娘,真是可惜了,明鸞對你……」太子嘆了口氣,有些婉惜地說道。
「殿下,許將軍早有妻室。」阿九急急地截口道。
太子似乎恍然,點頭道︰「也是,听說將軍夫人還與楊姑娘是姐妹,關系甚好……不過,姐妹同侍一夫,也不是不可以啊,楊姑娘何必執著,男子三妻四妾實乃常事,以明鸞的家世才華地位,再娶你為平妻也不為過啊。」
「殿下,當務之急乃是趕制十萬件軍服,至于其他,乃是民女私事,民女不願多談。」阿九感覺這位太子殿下好生婆媽,就算與許明鸞關系好,關心許明鸞,也不至于到要親自作媒的地步吧,何況,他明知自己不嫁林思捷的最大原因就是不願與人共夫,怎麼又來老生常談,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呢。
「哦,這樣啊,真真可惜啊,你和明鸞其實還蠻搬配的,算了,看你心里也不舒服,本宮就不談這件事了,哦,本宮想起來,以往明鸞曾告訴過本宮,你會不少詩詞吧,你看本宮這行宮,園中景色宜色,紅梅花兒開得正好,不若陪本宮在園中走走,你也給本宮吟誦兩道詩詞如何?」太子卻笑意融融的轉身朝園中走,就是不肯放阿九回去。
阿九有些惱火地皺了皺眉,自己那還一攤子事呢,誰有那美國功夫陪你吟詩賞花啊,可人家是太子,自己也還有不少事情得求助他,他肯讓你陪著賞花,可是大的恩寵,阿九也不好推辭,只好應下,心不在焉地隨太子往梅林里走。
太子卻興至盎然,走到一株梅樹旁,見斜伸出的一枝開得格外好,隨手折下吟道︰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楊姑娘,陸游這首詞可是將梅的傲骨和清高描寫得淋灕盡致,本宮瞧著,姑娘也如這梅花一般,有如此高雅不俗的氣質呢。」
阿九愕然,前幾這一位還為邊疆戰事憂思難展,這會子怎麼會有如此閑情雅致?是忙里偷閑,還是慣為**?宮中男人,在女人堆里長大,一時出門在外,身邊沒個紅顏相伴,所以寂寞,所以拿自己當替身調劑生活?
真真無聊之極!
「民女不太喜歡陸放翁此詞,太過幽怨抑郁了,民女也听得一首詠梅詞,民女倒很欣賞。」說著,隨手扶住那枝亂顫的梅,引頸輕哦︰「風雨送春歸,雪迎春到。已是懸涯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太子雙眼驟然點亮,眼中的那抹戲謔斂去,滿滿地都是欣賞和驚訝,將手中梅花向阿九一遞道︰「楊姑娘,你果然讓本宮刮目相看,坊間傳言,你不過一介村姑,卻無論學識,才華,機智都過人,怪不得,我大周朝兩大文武才子都對你傾心呢。若以此詞比喻姑娘,姑娘應該覺得更加貼切吧,也是,姑娘原就是個自立自信自強之人,不貪權,不媚貴,不畏強,好,好,好,本宮手中這枝梅,看來只有姑娘你配了。」
阿九被太子贊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過又抄了毛爺爺一首詞罷了,得不得如此高的贊譽的。
接過梅花,阿九福了一福道︰「殿入謬贊了,民女當不得。」
太子笑得暢快,垂眸見阿九腳下有塊大石,很隨意地就牽住阿九的手道︰「姑娘小心。」
阿九不經意地抽回手,抬眸笑了笑,又向前走去,太子又與阿九談起了音律,阿九也隨口附合著,遇到自己不懂的,便默然傾听,有時也說上兩句自己的見解,太子很善談,不得不說,這位年紀才不過十九的儲君,學識淵博,談吐風雅,又笑容隨和親切,見解有時也很前衛,並不古板守舊,阿九自穿越以來,就很少與人聊得這般暢快過,漸漸放下心防,變得隨意了起來。
不知不覺,兩人竟然聊了近一個時辰,其間太子早命人去將作營幫阿九做事了,正聊得愜意時,外頭馬蹄聲又響起,有護衛來報,說文先生和林將軍回來復命了。
太子就笑著對護衛道︰「請文先生和林將軍過來。」
阿九听得一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與太子獨處于這梅林間,四周侍女護衛離得甚遠,情形好不暖昧,太子卻還要讓林思敏到林間來稟事……
兩人原對坐于林間石桌旁,阿九起了身向後退一步,想與太子保持距離,這時,太子突然伸出手來壓住她,眼神灼灼︰「坐著就好,楊姑娘不必拘禮,剛才與本宮不是相談正歡麼?」
阿九正要抽回手,就听林思敏驚呼︰「小九,你怎麼在這里?」
阿九愕然回頭,就見林思敏的目光從太子和自己相疊的手上掠過,眼中浮起一絲陰霾,很自然地上前一步扶起阿九︰「七嬸說你一大早就出了門,我回去沒見到你,好生擔心,你看你,手都凍得冰涼涼的……」說話間,就將阿九的手從太子的撐握之下扯出,握在自己手里,輕輕搓揉︰
「以後出門還是多穿些吧,從林家出來,你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帶,整日間忙著皇榜的事,也不說給自己做兩件厚實點的衣服,可是沒有錢了?三哥這幾年的俸祿可是一文也沒用,一會子全交給你,你做添些什麼,就自個添,千萬別委屈了自己。」語氣溫柔而自然,不點半絲火氣,嘮嘮叨叨的竟然當太子不存在。
阿九眼里就浮起一絲水氣來,只有他,不管在何時何地,何種情境,從來都是毫不何留的,不折不扣地站在自己這邊,不懷疑,不猜忌,也不怨懟,默默守候。
心中那點擔憂頓時煙消雲散,也只有在林思敏面前,阿九是最輕松,最自然,最沒有思想包袱的。
「林將軍!」被臣下如此忽視,太子臉上卻未顯出半絲不豫,而是笑道︰「可曾查到出走的工匠?」
「回殿下,臣等在城北三十里地找到了出走的上百名工匠,幸得殿下英名,令臣帶兵過去,果然有歹人正要殺害這批人,臣還算不辱使命,將工匠全都救回了。」林思敏放開阿九,恭敬地回道。
太子就看向文先生,文先生也道︰「只是臣等還是晚到了一步,臣等救下人,並抓獲兩名賊人,可惜,半道有武林高手殺出,將那兩個滅了口,看來,是那幕後之人害怕被殿下查出底細來。」
太子就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道︰「楊姑娘,你果然思慮周全,這些工匠可都是你楊姑娘救的,本宮會給姑娘你記上一功的。」
阿九眉頭緊皺,沒想到永寧真會如此喪心病狂,還真的將這些工匠都騙出城去,來個集體大屠殺,皇家的人,怎地如此草菅人命!
「繼續追查,不可放過半點珠絲螞跡,本宮倒要看看,此人有何本事,敢在本宮眼皮底下犯事,哼,那就要付出代價來。」太子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厲聲道。
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阿九就想和林思敏一道離開,太子卻道︰「林將軍公事繁忙,本宮就不留你了,楊姑娘與本宮相談甚歡,本宮還想留楊姑娘在此用膳,楊姑娘不會不給本宮這個面子吧。」
「對不起,正是因為三哥公務繁忙,阿九難得見三哥一回,想回府親手為他做飯,請殿下成全。」阿九真不知道太子今是怎麼回事,當著林思敏的面一再表現出暖昧來,她可沒心思跟個皇室太子,將來的一國之君玩暖昧,不如把話說清楚些,免去以後不必要的麻煩。
太子眼神黯了黯,笑道︰「楊姑娘與林將軍果然是兄妹情深啊,方才明鸞過來,你怎麼沒說要為他親手做飯?本宮想,若是明鸞听了你這句話,指不定又會有多傷心呢。」一看阿九在變臉,太子又擺擺手道︰「阿,本宮忘了,你們才說過,再無瓜葛了的,本宮不說了,不說了。」
林思敏笑意融融地帶著阿九出了太子行宮,門外只有一匹馬,他伸手將阿九的腰一攬,縱生躍上馬,環住阿九道︰「坐好了,咱們回家。」
阿九心中一陣安寧,也許,嫁給他真是不錯的先擇,只有嫁給他,才會過上簡單,實在,平淡的生活,沒有陰謀算計,沒有攻訐爭斗……
身子不由自主就往後一靠,林思敏寬厚而溫暖的胸膛將她環住,清冽的男子氣息將阿九包裹,阿九放松自己,靠住林思敏,一任馬兒輕踏閑走,街道兩旁的行人投來異樣的眼光,阿九也不在意,就讓他們看去吧,她累了,就想靠在林思敏的懷里,把他當成避風港。
也許真如林思敏所說,自己一日未嫁,麻煩就還會接踵而來,許明鸞和林思捷也一樣不會安生,還有,今太子也很特別,阿九不願意再去深究太子的意思,嫁了吧,嫁了,以後自己就能一心一意,安安生生的過平淡而自在的日子了。
正想著時,馬兒突然停了下來,阿九垂眸,就看到林思捷立在馬前,一雙清淺的眸子淡淡地看著阿九和林思敏。
「三弟,今日你在城北救回了上百名工匠?爹有事與你談,你跟我回去吧。」林思捷看了阿九一眼,就輕輕撇開目光,語氣很平靜地對林思敏道。
林思敏也沒下馬,只道︰「等我把小九送回去後,再去見父親,大哥先回吧。」
阿九詫異地看了林思捷一眼,早上永寧還說他正病著,藥也不肯吃,怎麼一下子又出了府了?
再看他雙頰呈現異樣的暈紅,眼窩也陷進去很深,雖然站著,卻像片無根的葉片一樣,飄飄搖搖的,不由皺了皺眉,這個人,怎地就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惜了呢?就算沒有了自己,他也要為大太太著想,為他這十多年的艱辛努力負責啊,辛苦讀書為的是什麼?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了,卻如此這般折騰自己……又想作回活死人去麼?那這些年求名逐利,不惜傷她又所為何來?
「我自己回去就好,三哥,你且送他回府吧,我在家里做好飯菜等你回來一起吃。」阿九跳下馬兒,如果要嫁給林思敏,就算他不在乎林家,但林家人也是他的親人,阿九不想將來與林思捷相見時,還如仇人一般,更不願意林思敏為難。
林思捷猛然就回過頭來,凝視阿九,清淺的眸子里射出異樣的光彩來,「你為什麼要他送我?是怕我連走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嗎?小九,你的心還是很軟啊。」
這樣的林思捷讓阿九又想起多年前初見時,他靜靜地躺要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瘦得只剩皮包骨,醒來時的第一眼,就是這般看著自己,清眸湛亮,明明病弱得很,眼神卻很有力道,像是全渾身的精氣神全聚在這一雙明俊的眸子里一般,當時,自己也是喜歡這雙眼楮的吧,病美人,總是能引人憐惜,更讓人同情的吧。
所以,才有了後來,一心想要幫他,幫大房,潛意識里等自己長大,長到能嫁給他的那日,做他的新娘……
阿九不由苦笑,從回憶里回神,「我就要嫁給三哥了,大老爺也同意了我們的婚事,只等兩萬件棉衣做好,送至邊關,三哥凱旋後,我們就成親,你是三哥的親兄長,我關心里也是應理明了的事。」
她的語速很淡,很緩,神情也不若過去那般帶著怨氣,臉上的笑容也很平實。
林思捷身子一晃,又轉向林思敏︰「我是不該對三弟說聲恭喜呢?」
「如果大哥願意的話,三弟很感激。」林思敏跳下馬來,對林思捷一輯道。
「好吧,大哥恭喜你們。」林思捷淒然地笑了笑,又退後一步道︰「小九,看來,你以後還是我們林家的人,你還是肯當我是大哥的對嗎?」
若事情是如此順利,阿九也求之不得,阿九也向林思捷福了一福道︰「那是自然,希望大哥能祝福我和三哥。」
「是,我真心地祝福你們兩個,成親後,小九還是搬回林家吧,娘很想你,哦,大妹妹也要回家省親了,你要是不在,她也會傷心的。」林思捷笑容不改,眼里的清輝淡去,又恢復到以前的溫潤親切來。
好幾年沒有見過大姑娘了,阿九也著實心里掛念,听說她又生了個女兒,也不知她在張家過得怎麼樣,阿九的心就有絲松動起來,回想起大姑娘出嫁前的那一通忠告,世事難料,當時的大姑娘只是不想自己背叛大少爺,怕是從沒想過,他會尚公主吧,大姑娘,應該會理解自己所作出的一切吧。
能听到林思捷的祝福,阿九的心又輕快了很多,與林思敏一道,牽著馬兒,送林思捷回府,林思捷在林思敏的攙扶下走著,不肯上馬,一路上,三個人就說起小時候的事情來。
「小九,你還記得在岳陽時,我帶著你一起騎牛的事麼?那時的小九才齊我的腰間多一點兒,我抱在懷里就像抱著一個大女圭女圭,時間過得可真快,我們的小九,一下子就長成了大人,要……嫁了。」
嫁之一字,他咬得很輕很輕,就像是咬著一塊水晶,怕一不小心,就會破碎一般。
「我可還記得三哥在冰里大哭呢。」阿九就笑著羞林思敏,過去的點點滴滴早就入了骨,又哪里能輕易忘記,阿九不知道林思捷現在提起時,會不會心痛,她的心是微酸的,是悵然的,當年,救起許明鸞,那廝小小年紀竟然就……
想起那個不算初吻的初吻,阿九一陣臉紅,物事人非,果然一切,都是能依著自己的設想來,當年的許明鸞,應該就是動了想要娶自己的念頭了吧,可惜,自己那時並沒在意……也不願意在意吧。
由于有了將作營的幫助,阿九的縫紉機很快就到位了,林大老爺的工作效率也很高,在白石嶺的作坊不到五就蓋成了,三百名繡女也已經招集,阿九那雙後,與林家的怨恨就淡了很多,許明鸞已經押送糧草赴前線了,而那日追殺工匠一事,卻沒有了下文,也不知太子究竟查出什麼結果來了,阿九忙著作坊里的事,沒有再去過太子行宮。
林思敏每像只快樂的蜜蜂一樣,忙進忙出,只要有空,就在阿九身邊轉悠,幫她打下手。
三百名女工,阿九按照現代的管理程序,給她們按特長分工,裁剪歸一邊,縫初子的專管縫袖子,縫領子的專管領子,按照流水線來操作,果然一時間,竟然就能完成一百件軍服來,林大老爺得知之後,也忍不住大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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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沒到最後,就不是定局,小魚今生日,親們大家一起快樂呀,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