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心中微動,是啊,若想接下軍服這樁大生意,原材料上就不能受制于人,而現在,並不是人為的制約她,她受制的是這個社會低下的生產力,自己現在是設計出縫紉機來了,若還能有更先進的織布機……將來就算不賣成衣,也能買布啊,要知道,衣食住行,可是老百姓生活里缺一不可的必須之事,而這衣,又是擺在首位的,做衣就得有布……可是,織布機的制造,配套的就該有紡紗機……自己是學過一些機械制,對理工設計也很感興趣,以前在學校讀書時,也曾紡紗織布廠去實習過……
「小九,回去吧,咱們先別想這麼多,到哪個山頭唱什麼歌。」林思敏看阿九被大少爺一句話說得出神,笑了笑牽住她的手道。
大少爺的目光就停留在十指兩相握的兩只手上。
「大哥,你說得很對,我想要拿下軍服生意,並且做強做大,那就必須開個織布作坊。」阿九回過神來,笑著對大少爺道。
大少爺的目光這才從她的手回到臉上,怔了怔道︰「小九,大哥也不過說說,制衣機你該是費了不少心思的吧,織布機只怕……」
這個時代的織布機速度太慢,雖然織女們都有很高超的技藝,能織出花樣各式的布匹來,提花,緞面,羅綃,綢絲等,但是,一段好的提花面料要耗費好幾天甚至半個月的時間,一匹就得一個多月,所以,若真能改良織布機……
再改良,也是人工手工制作,若是能有機械自動……
阿九越想眼楮越亮,卻也越發懊惱,就算自己能制作出來,能源在哪里?動力在哪里?要靠什麼來驅動織布機?
「我先回去了,謝謝大哥的支持,如今一天能制一千多件棉衣了,所以,兩萬件很快就能完成了。」阿九笑著對大少爺福了一福,又轉頭看三少爺,一片碎葉落在他烏黑的額發上,阿九笑著抬手,林思敏很自然的,很默契地低下頭,一如小時候,阿九敲他頭時那樣,怕她夠不著……
「三哥在哪里鑽了來的,看,頭上都有落葉呢。」阿九的眼神柔柔軟軟地幫林思敏撫去落葉︰「一會先不回白石嶺了,得去看看我娘吧。」
「嗯,小九說去哪里就去哪里。」那兩只相握的手一直就沒松開,輕言細語,平淡而溫馨,轉過身去,邊走邊說,阿九不時地抬頭對林思敏笑,而林思敏偶爾也會揉下阿九的額發。
大少爺撫著門,筆直修長的身子立在原立,久久一動也不動,清俊的眸子一直看著前方漸行漸遠的兩個人,直到雙腳僵直,雙手發麻。
「爺,風大,回去吧。」冬梅拿著一件絨披從門後走出來,溫柔地披在大少爺的肩上,聲音關切而無奈。
大少爺沒有動,那披上的絨披就無聲地滑落,冬梅眼眶微濕,饒到他前面,細心地幫他系著風扣︰「爺,姑娘是個心冷的,可她一旦下定決心,又是個倔強的,很難改變,算了吧,別看了,越看您的心越痛,何苦呢?」
「冬梅,我錯了嗎?爺真的做錯了嗎?」大少爺喃喃地問。
「錯或者是對,都沒有意義了不是嗎?爺,奴婢跟了姑娘七年,她的性子奴婢太清楚了,從您清醒過來開始,姑娘就在擔心您會娶貴妻,那些年,姑娘為林家付出很多,為的,就是在林家站穩腳跟,為的就是得您的心,可是,您的心給了她,卻不能給她全部,您還是娶了貴妻,還是貴不可言的公主,姑娘是個驕傲的人,她怎麼肯屈居人下?而公主,又是她永遠無法超越的……而現在,她已經決定嫁給三少爺了,您就不要再想了吧,姑娘她……跟著三少爺其實也不錯的,三少爺對她很好。」
冬梅搖了搖道,最近大少爺還是在她的勸說下,才肯按時喝藥,吃下些飯菜,她心里也清楚,那是因為,大少爺會常問起他在京城的那三年,阿九在府里的點點滴滴。
「我對她就不好嗎?」大少爺一掌將冬梅推倒在地,大聲吼道。
「爺……」冬梅慌張地爬起來扶住因為用力而身子晃動的大少爺︰「您對姑娘也好,可您給的好,姑娘她不要啊,您給的,不是她想要的……」
大少爺眼神一厲,原本清淺的眸子里就蒙上了一層倔狠之色,這樣的大少爺凶狠森冷,冬梅不由打了個激凌,眼里露出一絲恐懼。
大少爺頹然地看她一眼,艱難地抬腳,跨過門檻,朝府里走去,身形單瘦搖晃,如一只失去伴侶的孤雁,看得冬梅一陣心酸。
看望過桂花嫂,回到白石嶺後,阿九就去了織布房,她的作坊里只有四台織布機,阿九圍著織布機轉了好幾個圈,又細細查看著每一個零部件,發現這個時代的織布機大多用金屬做成,架子是很勞固的,一時就想起水力推動的法子來,湖南最不缺的就是水力,只要找一處落差極大,流水湍急的河道,制作幾台靠水力推動的織布機也不是不可能啊。
由于有了原布,有紅綃管著,剩下的幾千件棉衣制作起來就快了很多,也不用阿九操太多心,加上她又改良了扭扣,就更加減少了工時。
阿九就一心一意研究起水動力起來,連著兩天守在白石嶺織布間,就沒怎麼出去過,除了吃飯時,林思敏想見她,也要到織布間來,看阿九一副痴痴迷迷,秀眉深鎖的樣子,林思敏就心疼,握住她的手道︰「小九,大哥不過一句話罷了,咱們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少飯,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啊。」
阿九知道他是心疼自己,笑了笑道︰「無事的,三哥,我有些眉目了,等我再研究幾天,就應該能改良織布機了。」
「可是阿九,你的軍棉很快就做好了,而我,也要回前線了。」林思敏就把阿九的身子扳過來,握住她雙手,如浸水葡萄般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眸中情意綿綿,老實孩子也懂得大膽表達自己的感情了。
這樣的林思敏讓阿九一陣羞澀,小聲道︰「可是……我真的就只要一天,就能想出來了……」
「嗯。」林思敏將阿九抱入懷里,溫暖而厚實的胸懷,很寧心,很舒服的感情,阿九雖然滿腦子全是機械部件,這一刻,卻還是貪戀他的溫暖,是啊,再過幾天,他就要回前線了,這些日子,天天有他陪伴,阿九感覺自己是過得最踏實,最平靜的,說不上有多幸福,卻很安心,好像就這樣一直到老也很不錯呀。
如今他就要走了……
阿九還真生出些許不舍來,環住林思敏精壯的蜂腰,頭埋在他懷里道︰「三哥,我在家里等你凱旋,等你打退遼人,等你……」
林思敏將頭枕在阿九的肩上,磁性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喜悅︰「嗯,打完遼人,我就回長沙與小九完婚,以後小九就是我的妻,是我一生一世唯一的妻。」
阿九被他一生一世唯一幾個字感動得鼻子酸酸的,她何其有幸,能在這個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社會里找到一個干干淨淨,身心專一的男人,全心全意地愛她,寵她,疼她,便是在前世,這樣的男人也是鳳毛麟角,稀缺之物啊。
「那小九可是會翹首盼三哥你回來哦,戰場上,一定要小心,要想著小九在家里等你,盼你,刀劍無眼,三哥你一定要完好無缺地回來娶小九。」阿九微仰了頭,柔柔地看著眼前的這張俊臉,這張曾經被自己打成了醬油鋪子的正太臉,抬手輕撫他的眉眼,像要把他的樣子烙進自己的腦海里一樣。
「放心吧,我還要帶著四品誥命來娶小九,就算小九自己也能掙到四品誥命,三哥也要拿回來給你。」林思敏垂頭親吻著阿九的額頭,兩人雖然定下親事,但他最多也就是抱抱摟摟,牽牽小手,太過越矩的事他還是不做的,雖然,阿九好幾次能感覺到他的激情和沖動,但也看到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
阿九更能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珍惜,自己是他捧在心窩里疼著的人。
大姑娘原本前幾天就要到長沙的,卻不知何故在路上耽擱了,阿九派人去林家問過幾次,見大姑娘還沒有來,就把心思又放回織布機的改良上了。
終于,兩萬件軍棉如期完成,阿九與林思敏一道去了總督府向林大老爺交貨。
太子也正好也在,湖北布政使徐大人正向太子回稟公事,太子听說阿九回來交差,高興道︰「快快請楊姑娘進來,本宮還真沒想到,一個月時間她還真把兩萬件軍棉給完成了。」
太子的喜形于色,讓年過半百的徐大人很是詫異,這位年紀不過弱冠的太子殿下,看著溫和親切,實則深沉狠厲,很少見他在臣下面前如此喜怒于外,這位楊姑娘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太子殿下如此激動。
大老爺更加高興,太子話音一落,他竟然就親自迎了出去,阿九可是他未來的兒媳啊,如今他三個兒子,大兒子尚公子,二兒子也是三榜進士,三兒子……這個他最不看好的庶子,如今自己成了實力派將軍不說,還娶了個很會賺錢的兒媳,一個很可能會超過大太太財富的兒媳,這叫大老爺如何不自豪啊。
「小九啊,太子殿下正在等你,快進去吧。」大老爺越看阿九心里越高興,親自將阿九迎進內衙。
徐老爺就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舉止從容地走了進來,不由好生詫異,雖然相貌很出眾,可不過就是個年輕的女子,真能讓太子和林大人如此看重?
「……兩萬件軍棉服民女已經打包裝好,只等林大人派人去清點收貨,民女可就算不辱使命,完成此次皇榜了。」阿九行完禮後,對太子道。
太子高興得站了起來︰「楊姑娘,你可真是大周的福音,這一個月,本宮心中可是擔心得很啊,兩萬件,你竟然真的如期完成,大周前線將士再也不用怕受寒受凍了,本宮這就向皇上寫折子上奏,許你縣主封號。」
徐大人這才清楚,原來這位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就是那個膽敢接皇榜,解了兩湖官員最大負擔的姑娘,不由也細看了兩眼。
「民女謝殿下隆恩,民女還有一事相求殿下,能不能再借幾個將作營的大師傅給民女?」阿九心中一喜,有了縣主封號,以後嫁給三少爺後,再也不怕大老爺哪天變卦,嫌自己身份太低,又要給他塞貴妻什麼的了。
最重要的是,這可是憑借自己的本事掙回來的榮耀和身份,全大周能有她這樣的榮譽的又有幾人?
林思捷不就是因為自己身份太低,不能對他的前程有幫助,所以才尚了公主嗎?讓那些瞧不起她,輕視她的人後悔去吧,她楊玖既然再活了一回,那就要在這個時代活出自己的風采來。
要讓那些制約,而強壓她的力量都對她產生畏懼,不能隨隨便便就掌控她,脅迫她。「哦,楊姑娘應該知道,將作營可是服務于皇家的,如今你的皇差已經辦完,本宮似乎沒有義務再將人借于你吧。」太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道。
「民女听說,如今許朝庭大軍與北遼人進入了膠著狀態,也就是進入了持久戰,這場戰爭再拖個一年兩年,兩國比的就是國力,比的就是消耗,大周國力雖強,但近年來天災太多,國庫怕是並不充足……」阿九就笑了笑,話說到一半,故意頓住,不再往下說。
大子眼里的那絲戲謔立收,臉色變得嚴峻起來︰「楊姑娘,你不覺得妄議國事,是會被治罪的麼?」
阿九微微一笑,淡然道︰「國事及國家大事,我乃大周國民,關心何錯之有。」
此言大膽而放肆,一旁的林大老爺听得膽戰心驚,這阿九也是,仗功而驕麼?不知道惹怒太子隨時都會殺頭的麼?
徐大人更是拿了帕子試汗,身為一方大員,與太子奏對時,他也是小心謹慎,戰戰兢兢,這位楊姑娘還真是大膽冒失。
太子臉色陰沉,眼里卻閃著一絲異樣,「以楊姑娘的意思,國家大事只要是國民就能談論?」
「當然,國民若不拿這個國當成家,又豈會熱愛她?既然這是自己的家事,又豈是談不得的?除非太子只當大周是你的家,皇家的家,而不是萬民的家,那就禁止百姓議論國事吧。」阿九眼里就露出一絲譏誚來,古代封建王朝,哪朝哪代的君主都當這天下是他們一姓之家的,不以民為本,不以民為主,民眾對國家沒有歸屬感,主人翁感,哪會愛國?哪肯為國出力?
這個論調太過稀奇,太子還是頭一回听到,與他過去十幾年所學的很相背,感覺很不對勁,似乎與皇權相抗,卻又很有道理,一時竟然怔住,陷入深思中。
徐大人也是若有所思,喃喃地說道︰國家國家,原來國家是萬民的家麼?
林大老爺卻冷聲喝道︰「小九,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向太子殿下賠罪,小小女兒家,談論什麼國事?」
太子卻是一抬手道︰「林卿家莫要責怪她。」
眼楮亮亮地又對阿九道︰「楊姑娘這番言論好新鮮,沒想到你于治國還有些獨到見解。」一指他對面的椅子道︰「請坐。」語氣溫和客氣。
林大老爺和徐大人可都是站著的呢,太子卻讓她一個沒品沒級的小女子坐下,讓兩個封疆大吏站著……
阿九卻半點也不覺得有何不適,在她的思想里原就沒有尊卑之分,只是到了這個時代,不得不尊守這里的規矩罷了。
所以,她神色淡然地坐了下來,讓一旁的徐大人又倒抽了個冷氣,抬眸看了林大人一眼,心中暗想,怪不得林家三公主寧願月兌離家族也要娶這個女子,連自家夫人一面都不肯見,果然這女主有些特別,只是膽子如此大,行事如此狂妄,這種女子成為兒媳,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不過,那林家大公主倒還真是一表人材,談吐又風雅,又是三榜進士,英俊探花郎,若非尚了公主,還真想把三姑娘嫁于他呢。
且不管徐大人如何浮想,太子等阿九坐下後道︰「以楊姑娘之意,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家,而非我冷家天下?」
此言听得語氣平淡,但眼神卻凌厲威嚴,阿九也知道自己的話還是觸及皇權的,便笑道︰「天下自然是天下人之天下,但皇上是天下人之主,皇家,管的是天下人,治的,也是天下人,而非天下。」
太子听得愕然,隨即哈哈大笑,雙掌一擊道︰「好,天下人乃天下人之天下,皇上則是天下人之主,國民當國當成自己的家,自然就會全心愛之,護之,建之,若真是如此,天下心齊,又豈有國家不富不強的道理,楊姑娘,沒想到,你還有如此經天緯地之才。」
看阿九的眼神就越發的復雜熱切起來。
阿九起身福了一福道︰「殿下謬贊,民女說這麼多,不過還是要求太子能借民女幾個工匠罷了,雖然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但每個人都有分工的,每人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才能安定,民女只想做好手中的事,為大周出自己的一分力。」
由家國大事一下子又轉回幾個工匠來,話語轉得太急,讓一心想與她再深談的太子有些轉不來,僵了僵才搖了搖頭道︰「可本宮怎麼覺著你這幾位工匠也與國家大事有關呢?不然楊姑娘先前說那許多,不都是費話麼?楊姑娘可一直是有的放矢之人啊,沒用的廢話是從不說的。」
阿九淺淺一笑道︰「阿九想改造織布機,將作營的工匠比起外頭的鐵匠來技藝要好許多,所以,就想借殿下的人用一用,至于此事與國家大事有無關聯,就看殿下自己如何想了。」
太子听了無奈搖頭道︰「你就算制出了與制衣機同樣快捷方便的織布機又如何?不過是方便了你自己,能更大理生產出布匹罷了,我大周軍隊就算全穿姑娘家制的軍服,織的布,又能穿多少?百姓一般都是自給自足,又沒誰買你的布?最多也就是你用織布機織出的布人工花費少,要便宜一些就是了,又能對國家經濟產生多大影響?所以,還真算不得國事。」
阿九心中不由鄙視這位大周朝的儲君,思維還真是守舊而古板呢,她這麼想著,眼神里也就帶上了一絲不屑和輕蔑,可抬眼間卻觸到太子黑亮的眸子中那一抹期待和戲謔,頓時恍然,這家伙怕是故意不如此,想引得自己往下深談,再一看兩位立在身邊的封疆大吏的臉色,阿九就更明白了太子的意圖了。
不由暗翻白眼,你皇家之人說話才是從來不無的放矢呢,不就是想通過與自己的對話來現場教你的臣子麼?
「回殿下,若民女真能制出快捷輕便的織布機,這對于大周可是福音哦,民女的布匹若織出來,大周消化不了,那大遼呢,大齊呢,還有西邊的突厥呢?民女的布匹若質量又好,價格又便宜,您說,周邊國家的百姓會用誰的?若大遼百姓平日一兩銀子只能買到一匹布,而在民女這里能買兩匹呢?要知道,大遼老百姓可不織棉布,突厥也不織的,他們可都是非常喜愛大周的絲綢和棉布的。」
林大老爺擦著額頭上的汗,看阿九的目光簡直帶上了一絲敬畏,這可是在他林家住了七年的小丫頭啊,她還是當年那個穿粗布衣服的農家村姑麼?她腦子里的這些個東西都是哪里來了?林家可教不出這般特殊的人材出來。
太子的臉色並不如想像中驚喜,而是淡淡道︰「姑娘說的也確實有道理,只是,姑娘這織布機制不制得好還是兩說,再則,制成了,也是姑娘你賺處盆滿缽滿,于本宮又沒有好處,本宮為何又要借人給你呢。」
果然是個奸詐的,織布機還沒做好,就要來分羹了,阿九皺了皺眉道︰「阿九賺的每一紋銀子是要交稅的,再說了,阿九一人的產業,能帶動整個周邊地區經濟發展,棉農種棉不怕沒人說,家中田產不多的婦女可以到民婦這里來工作,而且,阿九的東西要賣出去,水運,陸運,都有得活干,這就是條產業鏈,太子殿下管的是天下人,有一部份天下人跟著阿九富起來了,于太子殿下您怎麼不有好處?」
太子的話都說到那份上了,阿九卻滴水也不肯測漏,林大人在一旁就更急了,不等阿九再開口就道︰「殿下,臣瞧小九也沒那麼大的本錢,不若您就給她些銀錢,讓她去折騰,若是她沒折騰得好,您就算銀子賞她玩了就是,若是折騰上了正路,那您那份銀子就是摻股了,臣負責每年給你分紅利。」
阿九愕然地看著大老爺,他憑什麼作自己的主?
大老爺嗔了阿九一眼小聲罵道︰「小孩子家家的,怎麼一點事也不懂。」
阿九撇撇嘴,她才不想讓太子白分了羹去了呢,自己的作坊要真作大了,將來那是多少錢的進帳啊,轉念一想,又佩服林大老爺的機靈和圓滑,也是,讓太子摻股,那自己的作坊就能用太子的名議開下去,以後就誰也不敢隨便找自己的麻煩了,大樹底下好乘涼啊,而大老爺還能得到一個好處,自己反正是要嫁給林思敏的,將來就是林家的人,如此一來,還能將太子和林家綁得更緊,于他仕途也是大有好處。
果然不愧是官場老油子,一句話拍了馬屁,又得了大好處,他還是一點損失也沒有。
「是啊,阿九正缺啟動資金呢,太子您借人借錢給我,阿九又豈能不知好歹呢,就讓您佔個一成的股吧……」阿九狡黠挑眉道。
大老爺听完就快跳腳了,一旁的徐大人卻忍不住掩嘴偷笑,林家這準兒媳還真不是一般的小器利害,那可是太子啊,將來的大周國君啊,一成股,虧她也說得出口。
太子自己都差點被口水嗆到,忍不住拿書敲阿九的頭,「好你個楊玖,你也好意思拿一成的股來打發本宮?」
「那太子殿下打算投資多少嘛,在商言商,您出多少,我算您多少股,要知道,您可就只是出幾個工匠罷了,設計,制造,管理,地皮,運作等等,您可都是不管的,失敗了,民女還要賠給您本錢,殿下,您不覺得您太佔便宜了麼?」
「本宮再給你五萬兩銀子,多的,本宮也拿不出了,邊關戰事正緊,本宮就算有錢,也得先緊了邊關再說。」太子瞪著阿九說道。
林大老爺真的很想拿東西敲破阿九的頭才好,就不能多給點太子嗎?這麼明顯的馬屁讓她拍,她也不肯拍,可知大周有多少官員想拍太子馬屁都拍不進呢。
不過,太子看阿九的眼里有著淡淡的縱容和寵溺,林大老爺就稍稍松了一口氣,只是背後的冷汗還是直冒,幸好太子是個清明的主子,若是換個混潰點的,就是阿九剛才對太子說話的語氣,也能治個不敬的大罪來。
「五萬啊,按算的話,只夠半成的,呀,看你是太子的面上,就還是一成好了,等阿九的作坊建成後,阿九每月都給您紅利。」
阿九故意算了算,半晌才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對太子道。
五萬還是半成?徐大人在一旁直搖頭,說半天也就是一點空話,織布機存在都有上千年了,那麼多能人異匠也沒誰能改良多少,她一個小姑娘,就真能辦成?說起來口若懸河,不過是夸大其詞罷了,太子怕是對這個姑娘有些意思,所以就縱著她,由著她胡鬧,還真拿五萬兩銀子給她花差,也不怕朝中御使議論……
「徐大人,既然你也在,要不要也在本官媳婦這里下些本錢?」林大老爺完成是出于客套的說道。
徐大人笑了笑道︰「殿下都入了股,下官自然也要入一些的,只是下官家中也不是很寬裕,那就……出五千兩吧。」
真是小器,一省最高長官,哪里就那麼窮了,才出五千!阿九還真沒眼楮瞧那五千兩銀子,林大人也覺得好沒面子,以徐家的家世,真心入股,哪里只拿得出五千?分明就是不相信小九嘛,哼,他是沒見過小九的縫紉機……一個月就完成了兩萬件軍棉,一件只賺了三錢銀子,可是一萬件呢,那是多少?三千兩啊,兩萬件就是六千兩,一個月能賺六千兩……哼!以後小九賺大錢時,讓這只小器狐狸後悔去好了。
「既然徐大人手頭緊,那就算了吧,反正也是小孩子家家鬧著玩兒呢,您也別當真,我回去讓我家太太拿出十萬兩給小九……那我也佔個兩成好了。」林大老爺滿臉笑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交了棉服,又意外的得到了十五萬兩銀子的本錢,阿九高高興興地回了白石嶺。
到了林思敏出發的那天,阿九就算再不舍,也只能用心為他打點行裝,送他出門了。
大軍在城門口集結,阿九意外地看到太子也在,不由詫異,湖南的事情算是了解了,太子這是要回京麼?怎麼與林思敏的大軍同時開撥呢?
與阿九同來的還有大少爺,他也一起來給林思敏送行,阿九忍不住問道︰「大哥不和太子殿下一同回京麼?怎麼不見公主也一起前往?」
永寧一天不離開長沙,阿九就一天安不下心,那個刁蠻公主心狠手辣,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太子一走,保不齊又有什麼手段會使出來。
「太子殿下是隨軍一起去邊關。小九是巴不得大哥離開麼?大哥在這里,可是給小九帶來困繞了?」大少爺含笑垂眸看阿九,眼中的清輝暖意融融,語氣也如同以前一樣的隨意自然。
「啊,不是,我只是奇怪罷了。」
太子也一同去邊關,也是給許明鸞鼓舞士氣吧。
阿九走向林思敏,林思敏一身銀色盔甲,身姿筆挺,英氣勃勃,阿九遞上自己織的手套和護膝︰「三哥,邊關寒冷,要記得多穿衣服,小心著涼,還有啊,不要太在意一場戰斗的勝敗,安全最重要,知道嗎?打不贏就跑,下回再打回來就是……」
嘮嘮叨叨的碎碎念,說的全是誅心的話,太子在一旁听了只差沒被氣死,哪有人送自家夫君上戰場,一未勸他當逃兵的,她還當自己這個太子存在不?
「小九……」林思敏也有些無奈,越是臨近出發,小九就越發的依戀他起來,這幾日作坊里忙,每夜還是會在他屋里坐得很晚,嘰嘰喳喳地與他絮叨,像個舍不得離開大人的孩子,讓他也跟著依戀起來,越發的也舍不得離開她了,可好男人保家衛國,又豈能沉溺于兒女情長,戰場需要自己,自己是非去不可的。
「我保證,會一根頭發也不少地回來,放心吧。」林思敏捏了捏阿九的鼻尖道︰「你在家里也要多注意身體,別太操心了,也不許熬夜,還有啊,不要太掛念我,我會平安歸來的。」
「那你保證了的哦,可一定要回來,我會繡好大紅的嫁衣等你。」阿九笑得嫵媚,頭一回,她的心被不舍和擔憂填得滿滿的,原來,確定了自己的心之後,確定將自己的後半生托付給他之後,自己是如此的舍不得,如此眷戀他。
「大哥,小九還請你多多照顧,公主那邊……」
林思敏又向大少爺輯了一禮道。
「有我在,豈會再讓她任性妄為,三弟就放心地上路吧。」大少爺笑得清淺,拍了拍林思敏的肩膀道︰「是你為我們林家爭得榮光的時候了,萬事小心,三弟。」
太子受不了他們三兄妹間的親情,清咳了一聲道︰「林將軍,你再婆媽下去,上了戰場還不知道能不能舉得起你的長槍,本宮還真沒想到,楊姑娘是這般粘人的,要不,你就和本宮一起也去前線算了,可以守著你的林將軍。」
切,本姑娘若是真讓戰場,還怕誰來,殺……算了,殺人這種事情,阿九還是不想做的,文明世界長大的人,對于見血的事情先天抗拒。
「我家小九真要上戰場,一般的男兒還比不上她呢。」林思敏自豪地說道。
「是嗎?那好,以後本宮再來長沙,可以領教領教楊姑娘的工夫。」太子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道。
再不想離別,離別還是在眼前,阿九只希望,再見不會太遙遠就好。
送走林思敏,阿九的心空落落的,原來,有一個人守在身邊,關心里,疼愛你,體貼你的感覺真的是如此好,是會上癮的啊,林思敏啊,林思敏,你要快點平平安安的回來,莫要辜負我楊玖一心一意想要嫁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