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把我的三哥帶走,為什麼要把最疼我的那個人帶走。」阿九松開大少爺,雙膝跪地,喝問青天。
「小九……」大少爺不顧一切地擁住阿九,將她的頭攬進懷里,眼里是濃得化不開的疼惜和悲傷。
阿九像只發狂的小獸一樣奮力想要掙開他,胡亂揮舞著手臂,手肘一下又一下地猛擊著大少爺的胸,月復,大少爺卻拼了命地死死抱住她,就是不肯放開,一任自己被阿九打得唇角涌血,瘦削的身子如破敗的棉被一般纏在阿九身上,嘴里喃喃呼喚著︰
「小九,我的小九,別怕,別怕,大哥會疼你,大哥會疼你的。」
一身功夫的阿九怎麼也擺不月兌大少爺的束縛,她一口咬在大少爺的手臂上,用力撕扯。
血,浸漫了大少爺的厚厚的棉袖,他似乎沒有了痛感,任阿九撕咬著,仿佛那血肉之身不屬于他,只是一味地撫著阿九的頭柔聲輕哄她。
太子看得心中酸澀難忍,扯了扯林思捷道︰「放開她吧,讓她發泄,發泄出來了反而更好,這會子她哪里听得話進去,莫把你自個給傷了。」
大少爺置若罔聞,仍是死死抱住阿九,而阿九則不顧一切地攻擊著他,這時,永寧從匆匆趕來,手里拿著個木棒子,對著阿九就是一棒,阿九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太子大怒,回手打了永寧一巴掌︰「放肆,永寧你好大的膽子,當著本宮的面行凶?」
「不打暈她,就讓她打死我相公麼?」永寧紅著眼對太子吼道。
看著懷里突然昏迷的阿九,大少爺像是呆了一樣,剛才還像只發怒的小野貓,現在安靜的,乖巧的,溫順地偎在他懷里,無助得像個失去了家的孩子,眼角清淚未干,清眉秀麗卻緊鎖,便是昏睡著,眉眼間的悲痛還是那樣的濃,濃得他怎麼撫模,都不肯輕展半絲,大少爺的眼神溫柔至極,又憐愛至極,「小九,你乖,大哥抱你回家可好?」說著,就要用羸弱的身子抱起阿九。
「你自己都走不穩了,相公。」永寧心痛地說道。
「走開!」大少爺的身子晃了晃︰「我帶小九回家。」
他的聲音並不大,永寧卻畏懼地退開一步,心疼地看著他,想要扶,又怕他罵。
太子沉著臉默然地看著,並沒有阻止他。
紅綃眼色通紅,憤怒地看著大少爺,雙手握緊成拳。
「放下她。」一個悲創卻又沉冷地聲音從外頭風卷而至,桂花嫂手里拿著一根燒火棍橫在大少爺面前。
「七嬸……」大少爺創然道。
「放下她,大少爺,你該知道,她不喜歡跟你回去,除了三少爺,沒有人能抱她進林家。」桂花嫂肅然地雙手持棍,向大少爺一指道。
大少爺身子又晃了一晃,眼中全是哀求︰「七嬸,三弟他……歿了。」
桂花嫂眼中淚如泉涌,態度卻堅決︰「放下我女兒,除了三少爺,誰也不可以再踫我的小九,再不放,別怪老婦人不客氣了。」
桂花嫂徐徐舉高了燒火棍,神情凜冽。
前來報喪的那名將官錚地一下抽出腰前長劍,指向大少爺︰「放開嫂子,林大人,當知男女授擻不清,楊姑娘是您的弟媳。」
跟來的那一隊人馬迅速將大少爺團團圍住,一個個充滿敵意地看著大少爺。
太子微沉了眉眼,卻是心生感動。
「放下楊姑娘吧,這位大娘說得對,楊姑娘若是醒著,是一定不會跟你回家去的。」
永寧擔憂地看著大少爺,美眸凝淚,卻不敢勸。
「她是我的親人,我為什麼不能帶她回家?」大少爺顫聲質問那些將士們。
「因為,姑娘是被公主擊暈的,請問大少爺,你剛才可曾護著姑娘了?」紅綃往桂花嫂身邊一站道。
「本宮會將楊姑娘帶回行宮保護起來,林愛卿,不要忘了,你是駙馬,本宮可以理解你痛失手足的心情,但是,皇家的顏面,請你顧及。」太子冷冷說道。
「對不起,太子殿下,我女兒哪也不去,就在家里,民婦說過,除了林思敏將軍,誰也莫想帶著我女兒。」桂花嫂像抱嬰兒一樣,雙手從大少爺懷里挖回阿九,紅綃見了,忙上前去搭了一把手,兩人一起抱著阿九向屋里走去。
那邊將軍收了劍,也默然地跟著。
紅綃回頭看他一眼道︰「敢問將軍貴姓?」
「末將免貴林沈,姑娘叫我沈默就是。」
「哦,那沈將軍,麻煩您把不相干的人都請出去,幫我關門。」紅綃向沈默點點頭道。
沈默愕然,這丫頭還真與她的主子一樣,大膽而烈性,一個婢女,連太子都敢趕,目光深深地看了紅綃一眼後,冷然回身,向太子一輯道︰「楊姑娘需要安靜,請殿下暫離。」
太子怔了怔,隨即搖了搖頭道︰「好,本宮先行離開,請沈將軍好生護衛楊姑娘。」
連太子都被驅趕,對大少爺和公主自然更不留情。
阿九昏昏沉沉地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發著高燒,一直說糊話,夢里無數次呼喚著三哥,桂花嫂和紅綃衣不解帶地守在阿九的床前,心疼不已。
大少爺從林家出來,在楊家門外也守了三天,好幾回暈過去了,是大太太讓人抬回去的,沈默守在外面,誰也不肯放進去,就是太子來了,也被擋在門外。
到了第四天,阿九終于清醒了些,人就有些木木的,睜開眼看見紅綃的第一句話就是︰「紅綃,我們不是要去岳陽的麼?這里怎麼還像我的家呀。」
紅綃就有些愕然,模了模她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了,「姑娘……」
「我是生病了麼?快扶我起來,我要去岳陽,林海保不齊還在岳陽等我呢,我得快些把廠子建起來,等這場仗打完,我就在岳陽買個大宅子,和三哥就住在岳陽好了,不會長沙來。」阿九翻身下床,自顧自地去穿衣。
「姑娘……」紅綃心中一慟,淚如雨下,「你怎麼了?」
桂花嫂正好端了藥進來,忙急走幾步道︰「小九,你醒了麼?」
「娘,三哥這幾天可有信回來,也不知道他到了邊關沒有,不知最近戰況如何,真是擔心啊,他是個實心的,上了戰場就拿命拼,也不知道偷奸耍滑半點兒,娘,我以後得多教教他,他就是太老實了。」阿九穿著衣,笑著對桂花嫂道,眼里看不出半點悲痛的跡像。
紅綃傻眼了,扶住她道︰「姑娘,你……你怎麼全忘了?三少爺他……」
「他怎麼了?」阿九緊張地握緊紅綃的手︰「他不會也要娶貴妻了吧。」
「胡說些什麼?三少爺那麼老實的孩子怎麼會像大少爺一樣辜負我們小九,他呀,是最疼小九,最愛小九的,來,都三天沒吃東西了,先喝了這碗藥,咱們再把身子養好一些,好好做生意,等三少爺回來,咱們小九就是個小富翁了。」桂花嫂將紅綃一扯,端了藥遞給阿九。
「娘,你又笑話小九了。」阿九羞澀地微垂頭,端起碗咕噥一口喝淨。
紅綃不解地看了桂花嫂一眼,桂花嫂就將她往外推道︰「去瞧瞧沈將軍,看他吃過飯了沒,中午你多燒兩個菜,請他進來用飯,人家堂堂將軍,在咱們家外頭守了幾天,連口熱湯也沒喝過呢。」
紅綃就愣愣地被桂花嫂推了出去,阿九不解地問︰「娘,沈將軍是誰啊?是三哥那邊來的嗎?」
阿九放下藥碗問道。
「是呢,說是還少了幾千件軍服,讓你再做,他好押到前線去。」桂花嫂頭也不回地胡亂應著。
到了門外,紅綃拉住桂花嫂小聲問︰「姑娘她怎麼全忘了?」
「燒了兩天,怕是燒壞了腦子了,算了,她不記得更好,等過些日子,讓她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吧,唉,我可憐的小九哦,怎麼就是這麼多災多難啊。」桂花嫂忍不住又心酸,林思敏是她最看好的女婿,怎麼可能就死了呢?或許,只是掉下山崖什麼的了,或許……桂花嫂怎麼也不肯信。
「沈將軍?三少爺的遺體呢,埋在了邊關麼?」紅綃走過去問沈默。
沈默看紅綃憔悴的臉上滿是悲愴,黯然道︰「將軍當時身中六箭,馬兒也中了一箭,當時發了狂一樣的狂奔,一躍之下跳下了山澗,那可是萬丈深淵啊,掉下去的人,再無生還的,太子殿下也派了好幾人下去尋,找到了馬兒的尸體,和林將軍隨身所帶的玉佩,將軍說過,這個塊玉,是他與楊姑娘的結緣信物,從來都不曾離身的……」
沈默聲音哽咽,有點說不下去了。
「那就是沒找到三少爺的尸體,就有可能生還?」紅綃大喜過望。
「不可能,那下面有障氣,我們下去時,帶了避毒丹,也只敢呆上一兩個時辰……林將軍身受重傷,又是摔下去的,下面有條暗河,很可能是被河水沖去了……」沈默絕望地說道。
「你好殘忍,就讓我和姑娘留下一線希望也是好的,非要說得如此決然。」紅綃就瞪了沈默一眼道。
沈默憐惜地看著紅綃道︰「你倒是個忠心地,將軍說過,他自小在家里就是個不受寵的,沒人瞧得起他,也沒人關心他,只有九姑娘待他最真,能娶九姑娘是將軍的夢想,當年在湘西,將軍天天都給姑娘寫信,只是,小鴿子來回一趟太久,將軍又擔心九姑娘擔心阿十將軍,自己想說的,就差不多都換成十將軍的近況……將軍還說過,正房二房的丫頭中,也就是你沒拿冷眼待他,還說,將來他與九姑娘成了親,一定要給你一個好歸宿的……」
話少的沈默,卻是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聲音里帶著無盡的感慨和悲嘆。
紅綃的淚又止不住的流下︰「少爺他……他也是在意紅綃的麼?」越發的傷心起來,人哭得縮成了一團。
沈默的心也跟著酸澀難忍,抬手想要拍她的背,又覺得于禮不合,就慌張地掏出自己的帕子來遞過去,紅綃卻不肯接。
「莫哭了,老夫人看著呢,你一哭,老夫人就更傷心了。」又把帕子遞過去一些。
紅綃這才接了帕子,抽泣著,抬眼看他︰「你說……有人暗算太子,就……就沒的抓住一個活的麼?保不齊,那幕後的人,就是殺害三少爺的。」
沈默道︰「自然是抓到了的,太子殿下還特意把人帶回長沙來審……我的品級太低……什麼結果現在也不知道,要是讓我知道那幕後之人是誰,就算是拼了這條性命,我也要為將軍報仇!」
紅綃淚眼盈盈,俏臉如春花著雨,嬌柔中,又透著幾分清麗,對沈默福了一福道︰「多謝將軍!」
沈默忙還禮道︰「莫要客氣,楊姑娘可是醒了?你快回去照顧她吧。」
紅綃听了這才回轉身,桂花嫂就挽了她的手悄悄咬她耳朵︰「紅綃啊,我瞧著沈將軍人不錯。」
紅綃驚愕地看著桂花嫂道︰「您不會是……姑娘這個時候,肯定不願意談這個,再說了,以姑娘的眼界兒……」
桂花嫂就拿手指戳她腦門︰「笨丫頭,說你呢。」
一路走一路就有隱隱約約的話語傳出來,沈默听得不仔細,耳根卻不自在地紅了。
紅綃正被桂花嫂說得好不自在,撇開桂花嫂先進了阿九的屋,「姑娘?姑娘呢?」一見之下大驚,屋里哪里還有阿九的身影?
「小九,小九……」桂花嫂也急了,忙去後堂找,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個圈,都不見人影,沈默听了也奔了進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紅綃又要哭了︰「姑娘不見了。」
剛才姑娘方醒之時,似是忘了三少爺的事,這會子不會真的去了岳陽吧,按說也不會啊,她應該會帶上自己才是,紅綃滿月復疑慮又進了屋,見自己才給姑娘拿的那套衣卻還在床邊掛著,頓時大驚,怎麼連衣服都換了?
沈默焦急地帶著人在宅子周圍尋找,都不見阿九的蹤影。
桂花嫂一把抓住紅綃的手道︰「阿九騙了我們,她騙了我們,她根本就沒有忘記三少爺的死,怕是替三少爺報仇去了,呀,不會去了前線吧。」「我去報大少爺吧,讓他請人去找……」
「我去報告太子殿下!」
紅綃和沈默幾乎同時說道。
「不可!你們想害死小九嗎?」桂花嫂大喝道︰「小九肯定有些眉目,她不是沖動的人,你們只暗中去找,不許說阿九失蹤地事。」
阿九確實沒有忘記三少爺的死,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卻不想連累桂花嫂和紅綃,而且,也怕她們攔阻,才使了失憶那一招。
夜幕降臨時,阿九趴在林府的屋頂,揭開永寧公主臥室的瓦片朝里看。
永寧正坐在椅子上發呆,不一會子,一個貼身宮女進來了,永寧猛地抬起頭來熱切地問︰「如何了?駙馬可同意要過來?」
那宮女垂下頭道︰「回殿下,駙馬不肯過來,他去子太太屋里。」
永寧氣得手一拂,將桌上的茶具全掃落地上,怒道︰「他的心里就只有那個賤人,如今如了他的意,老三死了,那賤人又嫁不出去,他又有了希望再求她回來,他把本宮當成什麼了,當成什麼了?本宮要回京去,回宮向太後娘娘哭去,本宮要和離。」
一個宮嬤听了忙抱住公主道︰「主子息怒,息怒啊,如今不是您鬧的時候,再過一陣子吧,再過陣子,等大皇子殿下與太子殿下鬧出個分明來了,您再回京,不然,太危險了呀。」
「難道我就要一直在這里受他的惡氣麼?當初我是愛極了他,想與他一生一世好好過日子,誰知他心里只有他的家族和那個賤人,娶回本宮,卻只拿本宮當擺設,本宮長這麼大還沒有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被一個賤農給壓下去了,本宮心中好恨啊了。」公主怒道。
「莫要氣壞了身子,和離的話您這會子也不要說,太子今次遭人暗殺,听說已經抓住了一個活口,卻不帶回京去審訊,而是千里迢迢回到湖南來,公主,您可想過他是何用意?」宮嬤沉聲嚴厲地對公主道。
永寧驚懼地看著那宮嬤道︰「花嬤嬤,你是說……?」
花嬤嬤點了點頭道︰「所以,主子,你現在什麼也不能做,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殿下查出什麼來,您可是月兌不得干系。」
「可是我……我沒有要殺太子哥哥啊,我也沒那麼多人手……我只是……」宮主驚呼道。
「可是主子啊,您怕是被人利用了。」宮嬤搖了搖頭,一臉沉郁地說道。
「你是說,太子哥哥和大皇子哥哥他們兩個……」公主說到一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宮嬤將公主攬入懷里道︰「您不該沖動的呀,我的小主子。」
屋頂的阿九听到這里,淚如雨下,越發懷疑那殺害林思敏的仇人就是永寧。
那宮嬤在永寧屋里呆了許久,服侍永寧睡下後,才悄悄地從永寧的屋里出來,關好門後,就提了個燈籠朝林府後院的小門走去。
出了後門,花嬤嬤將燈龐掛在一個矮樹枝上,擊了三下掌,從暗出走來一個勁裝男子來。
那人見了花嬤嬤行了一禮道︰「嬤嬤可算是來了。」
「你好大的膽子,敢找到林府後院來,可知如今太子殿下正在四處拿你?」花嬤嬤冷厲地說道。
「屬下也是走投無路了,畢竟是給公主殿下辦事,您給屬下點盤資,屬下遠走他鄉就是。」那人道。
「這是銀票,你拿了速速離開,千萬莫要讓太子殿下抓到。」花嬤嬤就遞了幾張銀票過去,那人剛要接,花嬤嬤的手腕一翻,寒光一閃,那把小刀就直插向那人胸前,那人猝不及防,胸前中了一刀,好在他武功深厚,退了半步,刀插得並不深,大怒道︰「你……殺人滅口!」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花嬤嬤見一擊無效,手一翻,又是一刀刺去。
那人身負重傷,騰挪不動,眼看一刀割向自己喉嚨,自認必死無疑時,花嬤嬤的手突然一折,像根斷肢一個掛在腕上,斜喇里就刺下一柄長劍,直指花嬤嬤面門,花嬤嬤雖有些功夫,但右手折斷,不敢戀戰,回身就逃。
那人死里逃生,手里緊捏銀票,拔腿也跑,剛逃出林府後院的巷子時,一柄長劍攔住了去路,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此人的面目,身子一僵,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一柄冰寒的劍尖抵在喉嚨上,順著那劍尖看過去,只見得到一雙明亮的大眼,持劍之人蒙面而立冷聲道︰「說,公主派你做什麼?為什麼嬤嬤要殺你滅口?」
「你……你是誰?」那人顫聲問。
話音未落,他就一聲慘叫,一只根手指被蒙面人生生削去。
「快說!不然,就戳瞎你的雙眼。」
眼見著那劍尖就移到了眼前,勁裝男再也忍不住,求饒道︰「是……是派我去殺林將軍的。」
就見那蒙面人漂亮的大眼一陣濕潤,眼前的寒劍如閃電般劃起一道道寒光,勁裝男慘叫連連,不過瞬間,他的四肢手腳筋便被蒙面人全都割斷。
太子行宮外,幾名守衛警惕地看著前方,黑暗處,一人手中拖著一個血淋淋的東西逶迤而來,到了太子行宮門口,招呼都不打,就大喇喇地往里闖,守衛拔刀攔住︰
「來者何人?此乃太子行宮,速速離開。」
那人蒙著黑紗,將手中污血一團的東西往前一扔道︰「這是太子要找的人。」說罷,提腳發力,傾刻間便不見子蹤影。
太子正在屋里與文先生議事,听得有人來報後,忙讓人將那血人帶進來,一辯之下,唇邊使勾起一抹冷笑,文先生道︰「這……這不是羽林軍侍衛陳康麼?怎的……成了如此模樣?」
太子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文先生,他可是大皇子的人,小心點,別讓他死了。」
文先生道︰「是何人送他過來的?殿下,此人武功頗高啊。」
太子眼里露出一絲笑意道︰「管他誰送過來的,且先審了就是,給太後的信可送到了?皇上的病……應該也差不多了,文先生,可以收網了。」
文先生垂首恭敬地回道︰「是,殿下謀略高深,是該收網了,只是……可惜了林將軍,多好的一名將材啊。」
太子眼中就露出一絲婉惜來,揮揮手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有些犧牲也是太所難免的,現在證據確鑿,本宮倒要看看我那兄長,如今再還有何話說。明天就啟程,把永寧一起帶回京城。」
「那楊姑娘怎麼辦?」文先生又問道。
「把沈默撥給她吧,讓他好生守著,只等宮里的旨意一來,就能接她進京了。」太子微皺了皺眉道。
「可以楊姑娘那性子,只怕……她不會輕易肯上京。」文先生擔憂道。
「只是封她為縣主,上京也是向皇上謝恩,她有何道理不去?」太子一挑眉道。
文先生會意的一笑道︰「殿下深謀遠慮,英明果斷,老臣佩服之至。」
太子臉上卻沒有笑容,喃喃道︰「性子也確實太烈了些,她只廢了陳康,那口惡氣定是沒除盡,到時候,還是讓她來手刃陳康吧。」
文先生應諾道︰「只是,只殺陳康,楊姑娘未必出得了心中之氣,只怕……」
「本宮會給她一個交待的,至于永寧嘛,回京之後,本宮自有定奪。」太子道。
「那林思捷呢?太子打算如何處置?」文先生又問。
「此人心機深沉,又算于謀算,先生要小心一些,莫要他發現端倪了,若用得好,他將來將是本宮的一大助力,只是他太過兒女情長了些,這點很讓本宮頭痛啊。」太子搖了搖頭道。
「此次永寧公永回宮,太後娘娘知道事情來龍去脈後,定然是要遷怒于他的,太子到時力保他一回,此人功利心極重,想來應該會顧全大局,放下心結,對殿下您會感激涕零的。」文先生卻很有把握道。
兩人正說著話,屋頂傳來一聲輕響,文先生耳朵動了動,就要撥身而起,太子用眼神制止他道︰「明鸞此番又打了勝仗,只是……唉!林將軍已經出了關,快到他的營盤里了,若他稍微警覺一些,極時派人接應,也不至于讓人有機可乘……」
「想來許將軍也是心中有氣,怨林將軍橫刀奪愛吧。殿下應該知道,許將軍一直就想娶楊姑娘為妻,只是楊姑娘一直堅拒,心中生了怨氣也是有的。」文先生看了屋頂一眼,附和得很快。
果然屋頂又傳來一絲輕微的響動,若非功力極深之人,根本就發現不了。
又過了好一陣子,響聲全無,太子才與文先生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子驚異。
阿九一夜未歸,桂花嫂氣得不行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見阿九施施然從外面回來,一身素顏干干淨淨,沈默見到後,喜不自勝,忙上前行禮︰「楊姑娘,您去了哪里,老夫人和紅綃姑娘可是找了您一夜了。」
「就是心中不痛快,出去走了走。」阿九淡淡地說道。
沈默一想也是,林將軍才過世,楊姑娘心中悲愴難忍,出去走動一下也好。
桂花嫂和紅綃見阿九好生回來了,又喜又氣,心疼地攬住阿九,將她擁進了屋里,阿九一句話也不說倒頭就睡。桂花嫂也知她身心具累,就沒再說什麼,替她蓋好被子,出來把門也掩上。
半上午時,街上傳來消息,說是公主殿下被太子派人囚禁起來了,抓上馬車,今日回京,也不知道公主犯了何事,太子會不顧皇家臉面捉拿了公主,連公主的儀仗都給撤了,公主身邊一干人等也全都綁起來,一同押赴京城。
紅綃得了消息就高興地沖回後院來,打開門,見阿九還在睡,就喜極而泣道︰「姑娘,姑娘,太子殿下查出是公主派人殺了將軍,如今公主已經隨太子殿下回京受審了。」
阿九睜大眼楮木木地看著帳頂,一言不發,仿佛沒有听見一般。
「姑娘,想哭就哭出來吧,你這麼憋著也不是個事啊。」紅綃哭著說道。
「她不過是個棋子,被人利用了罷了,幕後又豈止她一人?」好半晌,阿九才輕吐了口氣,喃喃道。
「還有別人麼?」紅綃驚愕地問。
阿九就把頭別到一邊去,強吸一口氣,不讓自己哭出來,心中大恨,三哥,小九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若真是小九害你英年早世,小九百死難辭其咎,不管幕後有多少人,不管那人地位有多高,小九發誓,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以命償命。
一時又想起太子說的那翻話︰那個人,真的會見死不救嗎?他是那樣的人嗎?會是嗎?
眼前又浮現出許明鸞那雙火熱的眸子來,心中一陣苦笑,不會,他那個人,喜歡一個人時,熱得似火,討厭一個人時,冷若冰霜,他就如一頭野馬,雖然暴烈難馴,卻性如烈火,風光霽月,光明磊落,不會的,許明鸞不是那樣的人。
可太子為何要說那些話?她突然心中一緊,想起文先生那雙精光內斂的雙眼來,那人看似一個文士模樣,只怕武功不低,自己的行蹤難道被他看破了?所以故意說出那翻話來?
太子,在這次的陰謀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永寧不過是個公主,她手上哪里可能掌握得了那麼多的力量,連太子也敢刺殺?
三哥啊,只怕你成了人家陰謀中的一個棄子……
正思索時,桂花嫂從外頭進來道︰「小九啊,大少爺又來了,你要不要見他一見?」
紅綃也不等阿九回答就道︰「夫人,姑娘心情正不好,肯定是不見的,讓大少爺回吧。」
「大少爺說,他一會就要啟程回京了,說一定要來見見小九。」桂花嫂道。
阿九確實不想見大少爺,永寧之所以會殺林思敏,不過是怨恨自己罷了,而自己原本與永寧沒有半點瓜葛,一切,全是因為林思捷而引起的,他追名逐利,瞧不上自己的農女身份,尚了公主就該好生待她,卻又放不下自己,一直糾纏不休,公主心高氣傲,嫉恨之下,什麼事情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