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唯一翻開手上的書,靜靜地看了一段,又道︰「裴叔叔,你知道基.督山伯爵寫的什麼故事嗎?」
裴軾卿翻文件的動作頓了下,「復仇的故事。」
「《哈姆雷特》《呼嘯山莊》《基.督山伯爵》都是復仇的故事,但是卻只有伯爵的復仇不是以悲劇結尾,悲慘的遭遇用悲慘的方式來結束,我覺得這對主人公來說,才是莫大的悲劇。」寵唯一看著他道︰「如果是我,我會選擇以喜劇的方式來結束悲劇。」
裴軾卿偏過頭來看著她,目光如幽火,「復仇本身就是一場悲劇,不存在喜的結局或是悲的結局。」
寵唯一無聲笑了笑,合上書本起身,將書放回書架上,「裴叔叔,晚安。」
清瘦的人兒拉開門,卻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道︰「如果維持原樣,痛苦的就只有主角一個人,但是裴叔叔,我不想一個人痛苦。」
她的悲傷轉瞬即逝,快到讓裴軾卿無法捕捉,更不能回味,但那明顯有過的痕跡卻讓他呼吸一滯,手中的文件紙跟著一皺。
寵唯一獨自一人穿過長長的走廊,數著自己腳步聲的節奏回到了房間,她翻開自己的素描本,借著月光開始畫畫,用黑白對比填滿畫紙的同時也填滿她的心。
裴軾卿說的沒錯,復仇本身就是一場悲劇,但又有誰不會踩進自己心中的黑暗里……?
夜里兩點,裴軾卿才從書房出來,雙眼疲憊但頭腦異常清醒。寵唯一的父母是為了救他離世的,那年她才十二歲。寵家的女兒自然不是普通軍官家庭能比的,她從小就跟著雙親游走世界,小小年紀,能握槍,能精確判斷自己身處的環境,卻從不把槍口對準人的心髒,但那一年,她將寵正宏送給她的一把特制小手槍對準了他的眉心,說出了讓他驚心動魄的話︰
‘裴軾卿,現在醫學判定腦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如果子彈射穿你的頭,你會不會去見我爸爸媽媽?’
那一刻寵唯一的冷靜與冷酷讓他震撼,但也就只有那一刻,後來的寵唯一,逃課、打架、離家出走,叛逆的誰的話也听不進去。寵家只剩這一根獨苗,寵正宏只能暗地里護著她,她要做什麼,也不敢攔著。也是因為這個,寵正宏才不得不又見了自己,畢竟是害死自己兒子兒媳的人,誰看到心里也不會好受。
他知道自己欠了寵家,所以他約束寵唯一,無視她的仇視,縱容她的所作所為,直到她將仇恨淡化,或者是深埋。
但世界上總有讓人無奈地想笑卻笑不出的事發生,寵唯一好過,但還是毀在了他手上。
停在她的房間門口,他收好了情緒才推門進去︰她蜷縮在椅子上睡著了。
抽出她手里的畫筆,目光冷冷瞥過紙上眉目溫柔的少年,他將她輕輕抱去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