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億過往,空氣里流動著溫暖的氣息。
「其實,我們的緣分也不只靠姊姊的遺書……」賀雨歌瞄了他一眼,神情有點古怪。
「嗯?」不然咧?還有其他的嗎?
光是她在他的酒里下藥的罪名,就可以把她發配邊疆,再慢慢凌遲至死了。
她怎以為一般男人會容忍跟他無關的女人,對自己做這種事?
這丫頭的專業度,需要再加強!
「你以前給我的東西,我一直還留著。」賀雨歌默默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玻璃珠狀體的鑰匙圈。
「這是?」施華洛世奇的水晶嗎?
商曜日接過晶亮的鑰匙圈,才發現那是他當年跟父親去奧地利逛水晶工廠,順道帶回來的紀念品。
小孩子就是喜歡亮晶晶又透明的東西,他不管它是什麼世界名牌,價值不菲,一直吵著要。秘書抱回來一堆,後來東送西送,他的身邊是一個也不剩了,沒想到竟有一個在賀雨歌手上!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看我躲在院子里哭,為了哄我別哭,就從口袋掏出這個東西。」賀雨歌想起第一次拿到世界名牌的飾品經過,嘴角不禁翹起。
他凝視著水晶鑰匙圈,仔細賞看。
這算是定情禮物嗎?
他沒想過自己當時的年紀不大,倒還懂得用昂貴飾品把妹。商曜日有點啼笑皆非。
「一直到前年跟孫方儀逛百貨公司,才知道它是名牌,很貴,買一個,要花半個月的薪水。」她記得當時自己站在櫥窗外,不斷揉眼皮,不敢相信掛在水晶鑰匙圈旁的價目表。
「你保存得很好。」幾乎看不出使用的痕跡。
「我當它是我的幸運物,只要帶著它,我的運氣會很好。」所以她一直沒拿來掛鑰匙。
「只是普通的鑰匙圈罷了。」她喜歡這牌子,他可以買更貴的給她。
「誰說它普通?它讓我遇見王子……」賀雨歌火大地把東西搶回來,很寶貝地放回口袋.當年,他風度翩翩地站在她身旁,低聲勸哄她。
她一直以為他是王子。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跟冷血的姊姊一樣,是有錢人的小孩,心里雖然失望,卻不意外。
有錢人的小孩才能長得好,脾氣又溫和,像童話中的王子,沒有缺點。
「你說我是王子?」望著心愛的小女人,商曜日喜出望外,想抱住她,用力旋轉。
「沒有!」賀雨歌捂住臉,感覺臉皮發燙。
「再說一次。」他哄她。
「不要!」她把臉藏在他的胸膛,抵死不抬頭。
仔細想來,是她暗戀他很久,他是因為姊姊才注意她……
听起來很合理,但她的女性自尊卻沒有被滿足到。
嗚……感覺好悲慘。
唔!小心。
賀雨歌悄悄關上門,務求沒有聲響。
隔壁傳來電視的音量,與兩個姊妹淘的談話聲。
看來,她這次夠成功,她們沒察覺到她的腳步聲。
她們要是知道她回來,肯定吵翻天!
唉……她的秘密戀情就快要不保了,雖然跟商曜日現在甜蜜蜜,感覺離公布的時間不遠,但她還是不想講……
就讓她保持一點神秘感吧!
等到非公布不可的那天,他們肯定有美滿的結局,她才會比較有信心,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賀雨歌偷偷模模地背著大背包,躡手躡腳地離開住處。
這回,她是回來拿日用品的,晚一點要跟商曜日會合。他們要去南部玩,他還要帶她住休閑農莊……
言特助跟她說︰「什麼行程都安排好了,只等你們出現。」
得知這消息,她超級興奮的。
她真的沒度假過,更別提到外縣市游玩,住農莊、小木屋、英式城堡……諸如此類的。
連搭帳篷、露營,她也沒有體驗過。
小時候因為家境清寒,連三餐都有問題,哪有錢參加較遠程的郊游?後來她自己會賺錢了,也舍不得花,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只能看電視上的旅游節目過干癮。
沒想到她的王子竟然要帶她四處游玩。
賀雨歌悄悄走出租賃的樓層後,腳步輕盈地往樓下走去。
突然,一個轉彎,她的後腦勺一震,意識不清地昏倒了。
「人呢?」商曜日停下批閱文件的動作,抬起頭,注視著剛入內的特助跟秘書。
「應該是被金氏企業的人帶走吧?」言征人把一封用電腦打字的素色信箋放到老板桌上。
里頭十幾個電腦打字搭配賀雨歌被綁縛的相片,簡單說明目前發生的事。
秘書隨即送上金氏企業在台北市區所有的投資與房產資料。
很明顯的,商曜日委托律師標下的最新土地,恰巧位在金氏老板的兩筆土地中間,阻擋了他們土地的整並計劃。
偌大的辦公空間里,沒有人說話,只有三個男人的呼吸聲。
過一會兒,商曜日才放下手中的名牌鋼筆,淡淡裁定,「告訴他們,只要人沒損傷,我們會依照他們的所有要求。」
商曜日俊朗的臉龐沒任何表情,具磁性的嗓音依舊低沉。
只是熟悉他的人,還是可以從他眼底躍起的星火,察覺隱藏在其中的怒氣。
哈雷路亞!願上帝保佑他們。
「是。」為保存善心,言征人在心里為不長眼的人祈求完畢後。垂首斂眉,迅速離開老板的視線。
秘書的動作也很快,不僅書面資料,只要屬他管轄的部分,連放在桌角的杯具都一並帶走,沒東西殘留。
匡啷一聲。
沉重的檜木門闔上,不到兩秒鐘,里頭便傳來巨大聲響。
淺隧站在總裁辦公室外的兩個人都很慶幸,自己不是那個被摔出去的東西,那個聲音……
哎喲!听起來好痛啊!
約定日一到,商曜日帶著言征人,出現在信箋上指定的廢棄車廠辦公室內。
社交圈內,貴婦名媛眼中的貴氣公子哥信守承諾,帶著隨身助理,勢單力孤地前來談判。
這種舉動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有自信!
他怎不會懷疑動用不法方式威脅他們的綁匪,會在他簽上合約後,乖乖奉上他心心念念的佳人?
但經過嚴密監控,埋伏的人員回報,商曜日信守承諾,並未報警,或做出傷及兩方談判的事。
對負責這事的人而言,感覺既奇特又高興。
他們沒想過,一個秀麗可人的小護士值得一大片土地,讓商曜日願意放手?
「賀小姐在里頭休息,只要你同意簽下這份土地的權利讓渡書,我們就會把她帶出來,讓你們見面。」
「我不相信。」商曜日注視著兩名綁匪,冷淡拒絕,「人要好好的坐在我面前,才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你!」沒想到貴公子氣焰囂張,把柄被人掐住,還能頤指氣使。
綁匪甲眉頭皺起,掏出擺在胸口的槍枝,用力往桌上一擺,綁匪乙彎下腰,模模小刀,預藏的西瓜刀在燈光下,閃著銀色的光芒。
商曜日瞄了槍械一眼,卻動也不動。
「賀小姐只是商先生未公開的女友,今天我們願意過來,而不是報警,你們該感恩了。」言征人禮貌地回應,薄唇殘留一抹上揚的弧度,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讓人不寒而栗。
現場彌漫著緊張的氣氛,沒人開口。
過沒多久,綁匪甲終于讓步,指示綁匪乙,「好吧!你去把人帶出來。」
听到明確的指令,綁匪乙趕緊跑到里面的房間,把五花大綁,連嘴巴也被膠帶封住的賀雨歌帶出來。
「晤、唔……」看到熟悉的身影,賀雨歌開始亂叫。
「賀小姐,請閉嘴,等到商先生簽下合約,你就可以回到他身邊了。」綁匪乙掏出刀刃,抵在賀雨歌的脖子上。
如同示警似的,她白皙的脖子立即滲出一道長長的血滴痕跡。
「晤……」賀雨歌睜大眼,驚恐地看著商曜日。
「快簽吧!」綁匪甲不看賀雨歌,只是把讓渡書放到桌面上,要商曜日履行承諾。
突然間,黝黑的槍枝一個震動……
賀雨歌以為自己眼花了,沒想到斯文爾雅的商曜日翻動桌面,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把槍枝踢飛到玻璃窗外。
綁匪乙則被言征人用手肘捶打腰月復,整個人彎倒在地,瞬間被制伏。
敵消我長的局面,在一秒之間,就完全被改變,賀雨歌連替商曜日擔心的時間都沒有。
沒想到兩個高級白領階級的貴氣公子哥竟然會武術?
瞬間,綁匪兵敗如山倒。
綁匪甲眼神一黯,順手往綁匪乙的腿間一模,抽出他預藏的刀刃,往商曜日的胸口砍去,存心致人于死。
「唔!」賀雨歌嚇瘋了,想也不想,整個身子往前沖,擋住刀刃的去處。
鮮血隨即噴灑幽來。
「小歌……」綁匪甲傻眼了。
制服綁匪乙的言征人連忙出手,掐住綁匪甲的手腕,手臂一揚,借力使力,讓綁匪甲的手成不自然彎曲。
啪的一聲,綁匪甲的手臂斷了。
但現場沒有哀號聲,除了倒在旁邊的綁匪乙之外,剩下的三個男人都看著臉色慘白的賀雨歌。
商曜日抱住身上纏了粗麻繩的小女人。
把受了重傷,臉色慘白的綁匪甲丟到旁邊,言征人拿出手機,找救護車來。
「小寧,你怎麼了?」面對黑槍也面不改色的貴公子,一手壓住她的受傷處,另一手撕下黏在她臉上的膠帶,再拿開她嘴里的布塊,修長的手指卻止不住地顫抖。
「你有沒有事?」賀雨歌只想知道這事。
「沒有!」凝望著那張慘澹的小臉,商曜日用力搖頭,豆大的淚水卻從他的臉頰上滑落。
「沒有就好……」她輕聲呢語。
大量出血染紅了她的衣服,也染紅她的視線,但她的眉頭緊皺,卻沒有力氣說話。
「救護車來了沒?」商曜日大喊。
嘈雜的警笛聲遠近地傳來,好像還不只一輛。
「來了、來了。」萬能特助怎會讓他的老板失望?他早讓警車跟救護車在一條街外等待,還隨身攜帶小型錄影器,就是要搜集對手的犯案過程,務必一舉擒獲。
「不要睡!忍一下就好!」緊抱著受傷的小女人,商曜日快抓狂了。
「嗯!」她淡淡答允。
好像看到他在哭,那個嚴肅、驕傲的男人在為她哭嗎?說真的,她還滿高興的。
他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很高興,真的。
「來,再喝口魚湯。」
和藹的婦人坐在床邊,好最重要的工作。
一口又一口喂食躺在床上的病人,忠實地替主人做「芬姨,我的傷口好了,不用再喝啦!」賀雨歌嬌聲抗議。
「好了嗎?這我可看不出來。你這次流這麼多血,商先生擔心得要命,害得我們也跟著睡不好、吃不好,田師傅也很擔心……」女管家輕聲叨念,口氣並不嚴厲,卻讓人心生愧疚。
「好啦!別再說了,我自己喝啦!」賀雨歌低下頭,垂頭喪氣接過田師傅特地為她炖的鰻魚湯。
雖然田師傅的手藝絕佳,鰻魚湯很好喝,她這種窮女能吃到,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但天天喝,再怎麼好吃的珍饈還是會變得很惡心,好嗎?
懂得吃、懂得生活的商曜日,怎麼可能會要廚師做這種事?
肯定是商曜日氣她,為了懲罰她不顧生命安危,做出可怕的護衛動作,才要田師傅天天炖這些東西……
唉!好悲涼。
她會變得這麼可憐,都是那些不腳踏實地工作,卻愛亂想財富會從天而降的綁匪惹來的大麻煩,後果卻要她這種可憐的小護士背。
她真的沒想過,跟自己說過幾句話,麻吉都說對她有意思的住院醫生杜立簾竟是策畫整件事的主謀。
事發之後,金氏企業的老板推得一干二淨,說不認識杜立簾,也不知前途大好的住院醫生為何會犯下擄人勒索的事……
听言征人轉述,他們在警局里制作筆錄時,杜立簾一直憤恨地瞪著說跟他沒關系的金老板,而帶著現金,前來保釋金老板的高級職員里,卻有不少人對杜立簾必恭必敬,喊他少爺……
看來,又是一筆只有他們才知道的陳年舊帳,但這又關她什麼事?
賀雨歌哀怨地拿著湯匙,乖乖喝炖湯,一句話也不說。
「這才乖。」女管家滿臉慈祥地看著為商曜日受傷的小丫頭。
這麼乖巧的小女人,配她的主人剛剛好!
唉……不知道他們哪時要結婚啊?現在小丫頭手臂上有條恐怖的刀疤,還是替商曜日擋的刀……
這件事被報紙注銷去,全台灣的男人都知道了,沒有人會娶她了。
主人還是趁早把人家娶回家,給她一個名分比較好。
「小寧,魚湯喝完了嗎?」
低沉的嗓音從外頭傳來,商曜日的俊臉出現在病房門口。
「喝完了。」賀雨歌爽快地回應。
女管家听到商曜日的聲音,放心地把碗筷收一收,將照顧小丫頭的工作交給她的主人。
「今天過得怎樣?」他低聲詢問。
「好到快抓蚊子跟蒼蠅打架了。」賀雨歌癟嘴,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凝視著他,要他確信她現在很健康。
怕他不信,她還故意拉高睡衣的衣袖,秀出她的手臂,讓他看清楚,傷口已經結痂了。
唔……不過老實說,傷疤長長一道,看起來還滿可怕的,可她不想用雷射美容把它消掉。
這是她英勇作戰的印記呢!
還在端詳中,賀雨歌就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抱住,動彈不得。
「我好啦!真的,我跟你保證。」被他圈得好緊,她的肋骨都開始發疼。
識相的賀雨歌趕緊拍胸脯,為傷勢開保單。
「你把我嚇壞了……」悶悶的聲音從她的胳膊處傳來。
喔!他很愛她,她知道。
但他也要知道,她對他的愛,可不輸他呢!
「你也把我嚇壞了,竟然跟拿槍拿刀的人翻桌、打斗……」賀雨歌趕緊提出抗議,就怕日後被他壓得死死的,無法翻身。
「以後不會了。」他輕聲保證。
從小,他被祖父押著學武術,就是在防範那種事發生。
他的拳腳功夫不錯,除了自保之外。也可以保護家人。言征人從小跟著他,當然也學了。
那天的事,對他們而言,只是牛刀小試而已。
他原本信心滿滿,算定可以解決,沒料到賀雨歌不知他的底細,沖上來想保護他,不但破了他的局,還身受重傷,讓他向來勝券在握的人生,起了絕大的變化,他擔心失去她。
「其實,我也太不自量力了,竟然想保護你……」抱住他強健的身軀,賀雨歌喃喃自語。
事後,女管家殷殷囑咐,以後如果有這種事,要閃遠一點,不要礙到主人辦事。
他跟言征人的武術底子很好,不用替他們擔心。
「沒不自量力,我很高興,真的。」他沒想過竟有女人想保護他?
她所給予的溫暖,讓他感動到淚水不停落下來。
「你真好,竟然沒罵我。」她喜歡他此刻的體貼與溫柔,仿佛把她捧在手心上,讓她滿心歡喜。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是這麼被他守護與珍愛。
長久以來,她的自卑總隱藏在內心深處,就像手臂上,剛烙上的傷疤一樣,提醒她自己有多丑陋,多麼不值得被愛……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只要她沒信心,嫌自己又髒又丑,為自己的卑微心痛如絞時,就會想到商曜日為她哭的這件事。
這個傷疤,應該是個美麗的傷口吧?
因為有他的眼淚,她的卑微與不受寵愛有如過往雲煙,不需要在意了。
「過兩天,你帶我回徐家,看看爸爸,好嗎?」賀雨歌凝視著她想守護的男人,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你終于想通了。」他點點頭。
「那是因為有你。」搖搖他的大手,她的小嘴哼著不成調的幸福曲子。
她相信育他,他們未來的日子會更滿足、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