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桿長號吹天吹地木桿嗩吶嗚嗚呀呀銅鈸皮鼓咚咚鏘鏘一面篩子似的銅鑼「 ！ ！」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山野。從半坡走向山坳離龍家寨越來越遠。轎夫們爭先恐後趕捷路跑到了送親客前面特別是仲江們背被子床單的已是一路小跑。轎夫要趕在新人到達前將床上用品背進屋由生育有兩個兒子的古成蘭鋪床。抬櫃子等笨重嫁奩的轎夫們前面的喊著「之字拐呀」之類的引路詞後面的則回應「右邊擺呀」之類的答詞以告曉和配合小心翼翼地在後面慢慢走著——
仲江背著被子來到院壩大門上「相敬如賓和和睦睦四季樂鐘情似海恩恩愛愛百年長」的婚聯覆蓋了年三十夜貼上去的春聯。堂屋里已是燭明香燃香盒在燭光和電燈的照耀下「天地國親師位」和兩邊的對聯「金爐不斷千秋火玉盞常明萬歲燈」以及香盒下「福」字兩邊「香煙沖天天賜福燭花落地地生財」的對聯格外鮮艷奪目。從灶房屋進新房新房門上的春聯也覆上了「洞內桃花開半夜房中貴子結五更」的婚聯。走進新房用寓意早生貴子的棗子木做的婚床做工精細床腳還雕刻有飛龍舞鳳床上是一頂萬字格帳架。古勇早將收錄機放上磁帶插上電源一會女子在唱一會男子在和這年前剛剛通的電為婚事增添了喜慶。古成蘭早已站在床邊將仲江們送來到的鋪籠帳蓋一一鋪在床上被子則折疊放在挨板壁的床邊然後在床單上撒滿棗子又將看熱鬧的大人小孩趕了出來將門扣上錄音機里的歌聲從門窗縫隙飄了出來——
大家忙碌一通準備完畢時仲江來到院壩拿著三條麻袋站在身邊準備司禮。新娘剛進院壩古勇在院邊柿子樹下點燃掛在樹上一串長長的鞭炮跑了過來。鞭炮聲中仲江將麻袋放在進屋的路上孟江高喊「袋袋（音代代）相傳！袋袋相傳！」新娘每走過一根麻袋仲江立即將麻袋提起來迅鋪在新娘面前如此循環一直到了堂屋香盒下的禮桌前。成竹一直站在人叢里眼楮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眾人看好的拜堂在新娘走進堂屋時展開。成蘭作為「牽娘」攙扶著新娘與江華並立在禮桌邊折疊成長方形的被子前許多人圍了上來。江華和新娘跪下拜堂。爆一陣哄笑原來是古勇在新郎新娘下跪瞬間將被子踢到了桌子下。江華早有防備輕輕跪在了竹席上；新娘的膝蓋卻出了肉震的聲音。只見她眉頭一蹙隨後又恢復了木然的表情。這時只听站在門邊的成竹笑著罵了句︰「狗雀的古勇討打！」拜堂完畢人們又潮水般簇擁著新娘和江華經灶房向新房涌去。仲江離開堂屋來到院壩他總覺得這新娘多麼像自己當年拜堂時的情景——
一會古勇跑到院壩對仲江說︰「新媳婦太漂亮了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漂亮的人。比辛婭二娘還漂亮。」——
「漂不漂亮關你屁事！」——
「這回入洞房沒有意思。江華叔和新媳婦都沒有像人家那樣︰爭先進洞房搶坐婚床。」古勇又笑著問「今天晚上鬧洞房你去不去二叔?」——
「不去！」——
「二叔這兩年正規起來了。以前寨上結婚哪家不是你帶頭鬧？四言八句又說得好。反正3天不分老少你當二哥的怕哪樣？」——
「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得好想早點睡。」——
「我們幾個商量好了鬧完洞房就悄悄到檐溝後面的窗門上去看江華叔和新媳婦‘含羞且將金扣解帶笑卻把銀燈吹’。」——
「你小子討揍！趕快去幫忙。讀書有這麼鑽心就不會幾科加起來得分了。」——
古勇離開不遠又踅回來︰「二叔今晚我來和你睡啊？我們大姑們來吃酒住不下。」——
仲江回答︰「要來就早點來。」——
古勇剛走眉開眼笑的成竹隔遠喊仲江過去談事。他听說昨天的事了夸獎仲江有出息隨後他安排仲江去陪送親客。在對方一個又一個的「撇月兌點撇月兌點不開親是兩家開親是一家」的彬彬有禮中順利陪完送親客回來幫忙打盆端菜忙到點燈吃完酸菜飯宵夜仲江就到廂房睡去了——
一陣冷風鑽進被子像冰塊般的腳挨到了仲江身上隨即一個噴嚏從床那頭傳來仲江不得不醒來。「古勇你找死呀！」——
「嗨呀二叔今晚上不劃算鬧了半天洞房新媳婦不答腔像個木偶連葵花子落花生都是江華叔到箱子里裝的。江華叔問她要鑰匙開箱子她馬上就拿了。」——
「你睡不睡？不睡就給我滾起去！」——
古勇又是一個噴嚏。「二叔你說怪不怪？新媳婦衣服也不月兌側身朝板壁睡。江華叔將床上多余的被條抱下來給新媳婦蓋好被子燈也不關去了另一頭睡。沒意思！」——
古勇見仲江不答話停了下來仲江才說了句︰「關你屁事。快睡！」其實他想听古能說得更多。古勇不一會進入了夢鄉仲江卻是到天亮才迷糊了一會——
江華結婚後仲江隔三兩月回家一次有時也見到江華妻子每次見面她都以「二哥回來啦」問候再無多言那冷漠憂郁的神態依然。仲江雖然知道她名字叫龍易嬋但都是以「妹」稱之。母親說易嬋見人都是這樣低眉順眼稱呼一聲很少說話過了三個月到江霞家吃月米酒回來後才有所改變。古成蘭說成竹和景紅看到江霞生的兒子已呀呀學語了擔憂漸漸加深——將近一年了易嬋也沒有見喜（懷孕）。成竹請神送子化符許願朝山拜佛都試過了卻不見效。古勇一天與仲江開玩笑︰「二叔看來江華叔叔們不晚婚但要晚育嘍。」——
仲江說︰「你成竹公听到了看你不挨耳光！」——
自此仲江看到易嬋總要仔細看兩眼。他覺得易嬋的美貌用婷婷玉立之類的詞來形容也難表其意。那天她趕場歸來黑披肩一臉桃紅上穿白色的確良襯衣下穿黑色褲子中跟黑色皮鞋套肉色襪子。只是嫵媚目光里的幽怨又增加了許多。看著她美麗的身段在仲江心靈很暗的角落有一束光閃了一下等仲江想看清里面的東西時卻熄滅了。仲江想︰如果她出生在街前市口或者父母送其讀書走出去必定是配「貴夫」的命。環境決定了她的一生！看著她高挺的胸部始終平平的月復部更覺上天不公——
辛婭說天氣太冷怕女兒感冒不回青龍壩老家過年仲江覺得已經有三年沒有回家和父母過年了今年決定回家去。自去年開始過年時只有父母兩個老人在家喊他們下來過年又不來。提前吃過年夜飯仲江于臘月二十八獨自趕回老家。按慣例頭一天仲江全家在成竹家吃年夜飯；第二天晚上成竹全家在仲江們家吃。剛放下包裹成竹喊仲江去寫春聯寫袱包。仲江也象往年那樣樂顛顛地答應著跑去了如果在家不是幫忙舂湯元就得協助磨綠豆粉——
一陣寒喧後仲江問對聯寫些什麼。成竹指著對聯書說︰「大門上寫這對︰辭舊歲菩薩顯靈延世澤；迎新春觀音聖水新枝。橫批寫‘蠡斯衍慶’。」——
江華在旁邊說︰「老掉牙了還不如寫‘說什麼新春舊歲還不是昨日今天’。」——
成竹瞪了江華一眼︰「你娃懂個屁！」又對仲江說「其他的你就在對聯書上找什麼柳綠桃紅福祿富貴年豐人樂只要好听就行。把屋里屋外柱頭窗邊都寫滿。」——
仲江笑著說︰「多多寫些也沒有意思。」——
成竹也笑著說︰「你崽崽偷懶。紅紙喜慶半年火炮喜慶當時。」——
成竹出去後仲江和江華將大桌子抬到堂屋中央把事先準備的紅紙筆墨擺出來。江華在他對面拉紙他在江華對面揮墨。一小時過去仲江寫得腳痛腰脹手婉酸終于在成竹笑嗔「鬼畫桃符」的評價中完成了成竹交給的「滿堂紅」任務。成竹和江華去貼春聯喊仲江一人寫袱包。成竹剛出去又踅回來問︰「老二你沒忘記吧？過年該寫‘除夕之期’。」——
仲江說︰「知道。」——
「知道？其他節日呢？」——
「清明是‘拜掃’端陽是‘蒲節’七月半是‘中元’……你以為我讀書讀忘記了！」——
(第18章香煙裊裊6、渺渺香煙,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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