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禪師教我功法的練習,自己卻從來沒有示範過,只叫我自己領悟。[]好在我有天書秘術做基礎,雖說領悟的磕磕巴巴,勉強還算得上中規中矩。每逢我練法術,了空禪師就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猶如一尊石像。這老道士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我幾次套話沒能探听出一點東西,相反自己的家世、想法都被他套了過去,果然是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精,就連我想找個媳婦的事了空禪師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是誰打的小報告,但似乎沒見他和誰接觸過啊,我都懷疑是自己不小心漏了口風。
這鎮岳宮的香火很盛,只是香火錢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天天吃的粗茶淡飯。觀主說出家之人修真養性,講究的就是苦行,怎能貪圖享受?我就不明白,我們又沒要求象貪官那樣用公款大吃大喝,不過就是想改善一下伙食標準,如何就成了貪圖享受?這頓頓青菜吃得我臉都綠了,忍不住在心里痛罵張鐵嘴,怎麼到現在還不趕來,連累我在這里吃苦受罪,這鎮岳宮天下聞名,想來他斷不會迷路,定是那附體惡靈作怪,張鐵嘴茅山秘術修為已有大成,竟被那惡靈附身,想來這惡靈定是大大的凶猛,就我那點秘術道行肯定不夠,這龍門派道術倒也精深,只是修習短暫,未必便吃得住它。
想來想去,依然信心不足,只好求了空禪師到時助上一臂之力。不料這晚到玉井練功,卻發現了空禪師已不見蹤影,正需要他見義勇為的時侯卻溜之大吉,看來老禪師也未能免俗。我又疑心了空禪師是不是羽化登仙了,四處找尋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麼遺蛻,看來一定有什麼要緊事離開了。我失望了半天,又有點高興起來,老禪師這一走,玉井可就是我的天下了,且找些好吃的東西充饑再說。了空禪師從不到地面上來,這麼多天沒見他吃過我們的粗茶淡飯。修道之人有闢谷之說,我本人也闢過谷,沒什麼大效驗,只能將身體機能調整的好一些,時間既不能久長,更成不得大道,了空禪師術法高明,自不會弄這些閉關闢谷的玄虛。神話傳說里神仙們可以不食人間煙火,「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但那是荒誕不經的傳說,如何當得了真?我們家鄉形容一個人心術不正,有一句俗話叫「不吃人糧食」,可見連老百姓都不信這仙人傳說。老禪師雖然得道,究竟不是神仙,不吃我們的粗茶淡飯,定然是一個人偷模著吃些精細,或者是吃一些營養補品也未可知。
前兩年我愛到張鐵嘴的算命攤邊玩耍,閑極無聊,兩人常談些奇聞怪事,說吃了某些藥物能夠長生,所謂不死之藥,吃了就可以長生不老甚至「成仙」,「食百草花,能隨風雨上下「」食松實,能飛行逐走馬「,「食巨棗如瓜」,真是扯淡。當年秦始皇這個老暴君求不死神藥,結果被方士們騙得傾家蕩產,不,應該是傾國蕩產,最後也只好在自己的陵墓里遺臭萬年。不過我們兩人雖然不認為服藥可以不死,但對某些植物的神奇作用還是相信的,尤其兩個人饑腸轆轆的時候,談起這些傳說中的吃食更是津津有味,大咽干唾。張鐵嘴說他讀過《山海經》里的記載「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饑」,吃了它永遠都不會餓。我譏笑說吃了不再餓算咋回事?除非得了便秘不消化。比那番薯干能撐肚我倒相信,就象維生素C片或軍隊里吃的壓縮餅干。
玉井內共有三間房屋,我挨個翻了遍,也沒有發現傳說中的食物,不禁有些失望,忽然又想起,老禪師或許正是鬧饑荒才出去覓食的,我在這里找吃食,當真是找和尚借梳子,討飯的遇上叫花子,或許老禪師弄完吃食後很快就會回來。
但此後一連幾天,了空禪師依然蹤影全無,我在鎮岳宮里越等越是心慌。張鐵嘴到現在也是死活不知,我在這里干等究竟不是辦法。這里的伙食實在無法再吃,何況我看見廖師兄和那文小姐打得火熱就禁不住生氣,幾番考慮,我決定還是離開這鎮岳宮算了,不明不白地做了這麼多天的道士,鏟了這麼多天的香灰,離開時依然不名一錢,不覺有些感懷身世,黯然神傷。
我離開鎮岳宮時,正值半夜,其時月華如水,遠處林木都看得格外清楚,整個華山顯得寂靜無人,偶然有幾只碩大的蝙蝠從山麓中飛出來,帶著難听的「嘶嘶」聲。我向山下走了很遠,忍不住回頭看這鎮岳宮最後一眼,只有門前那棵巨大的松樹矗立在那里,枝葉搖曳,仿佛是在和我道別。別了,我的鎮岳宮!別了,我的師兄弟們!別了,廖師兄還有文小姐!
我正在心里感嘆,回過頭來,不禁怔住了。月光照耀之下,遠處的山谷中隱隱有一行人的身影走動。半夜時分,在這偌大的山谷里,即便是再正常的舉動也顯得分外詭異。這些人要干什麼呢?
我給自己加了個輕身符,沿著陡峭的石壁悄悄地滑到了谷底,因為離這些人的距離較遠,他們絲毫沒有察覺。我在後面慢慢地接近他們時,意外地發現這些人竟是當初綁架我的那群東北參客!月光下雖然只能看得到背影,但那些人背著的竹筐卻泄露了他們的身份,尤其那個黑大漢的背影,更是讓我一眼認了出來。想起那些竹筐里的長刀,我不禁又有些心有余悸,這些人不是巫士,怎能用秘術來對付他們?但不用秘術,就憑我這天天吃粗茶淡飯的虛弱身板,怕連那個花白胡子的老頭都對付不了。
尾隨他們約四、五里路的光景,山勢漸漸變高,這群人在一個不大的斜坡上停住了。我躍起在一棵松樹上向下看,月光下這群人的舉動果然怪異。只見一個佝僂的身影從竹筐里取出一根長長的繩子,沿斜坡慢慢地上引,到一處洞口樣的地方停住了。
月光下洞口似乎冒出一陣煙霧,直沖向天空。我在松樹上嚇了一跳,難道這洞里真有傳說中的妖孽之類?直到听見耳邊傳來一陣鴉鳴,我才知道飛出來的只是一群烏鴉。烏鴉這種鳥,中國人大都不喜歡,「喜鵲叫喜,烏鴉叫喪」,其實在鳥佔里正好相反,烏鴉倒是一種吉祥鳥,喜鵲則是差形象,有「鵲夜鳴必有甲兵」「鵲相斗主離散」的說法。那群人眼見一群烏鴉飛出來,大概覺得有些晦氣,齊齊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看來這群人之中並沒有什麼術士。烏鴉飛過後,那個佝僂人影蹣跚著走進洞里,過後就不再有其他動靜,斜坡下等待的那些人也屏息靜氣,似乎還在等待什麼。我大為好奇,難道那洞里真的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