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客棧的對面是一家可以提供住宿的小飯館,我走進里面要了一碗羊肉泡饃,想起當初和張鐵嘴一起吃泡饃的情景,如今卻杳無音信,險些陰陽相隔,不覺又有些黯然神傷。這時候天已大亮,起早干活的人們都聚到這小飯館里用早餐,我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觀,注意著對面那家客棧的動靜,想不到這些人非常狡猾,並不集群出去,只是一三三兩兩地到外面轉悠一番,到傍晚回到客棧後就不再出來,我只好在小飯館找了一個簡陋的房間住下。一連幾天晚上,這些人始終沒有什麼動靜,那個花白胡子老者更是深居簡出,從不露面。
這一晚月光非常明亮,是一輪圓月。我正在等得心焦,對面客棧的門輕輕地開了,那群人終于出現了,眼見他們在客棧門口聚齊,幾個人背著那暗藏長刀的竹筐,更奇的黑大漢和另一個人身上似乎背了兩個口袋。這些人在月光下悄無聲息,快速穿過小鎮,向著那面的華山谷出口奔去。
我尾隨行至那斜坡處,重新躍上那株松樹。松樹高大茂密,我隱在濃密的針葉中,運起傳音符,自上而下罩住這些人的一言一行。斜坡上的一草一木顯得格外清晰,卻見不到那個奇怪的石洞,這些參客似乎也很輕松,在斜坡下談笑戲稽起來。
月光下,只見那黑大漢和另一個人自背上卸下口袋,撲通撲通摜在地上,里面傳出一男一女的呼痛聲。
「女乃女乃個熊」黑大漢用力踢了一下其中一只口袋,悻悻地說「長得這麼死沉,可把老子累苦了!」
旁邊一人笑道「還是何老三有本事,出手就擒來倆雛兒,以後論功行賞,老三自然是蠍子尾巴??毒一份兒!」
「那可不!」黑大漢大為得意。老子在客棧轉悠,這倆雛兒正行那苟且之事哪,乖乖不得了,被老子一把按住。
又有一嘶啞的聲音笑道「何老三太不地道,干嗎要撞破人家好事,且待上幾個月再抓,豈不是一箭三雕?嘿嘿,莽撞啊莽撞,無恥啊無恥。」
幾個人婬猥地笑起來。黑大漢上前解開口袋,抓住口袋角猛地一抖,從里面抖出一個人,月光下只見那人一身西裝滿是褶皺,眼里滿是驚恐之色。我險些失叫出聲,這人不是別人,竟是在鎮岳宮告我黑狀的廖師兄!廖師兄在鎮岳宮門口好好地販賣香火,怎麼不穿道袍穿西裝,又怎會跑到客棧里被這些人擒來?
等到另一只口袋解開,我一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月光下只見那人影一襲長發,容貌嬌美,正是譏笑我其貌不揚,在華山管委會干導游職業的文小姐。真是紅顏禍水啊,不是這文小姐勾引,廖師兄怎會有今日喪亡之災?
那文小姐滿臉淚痕,眼里也滿是驚恐。她跌坐在地上,可能是白天就受到恐嚇的緣故,想哭卻不敢哭出來,肩膀一陣接一陣地抽搐。
黑大漢看著他的這兩個俘虜,甚為開心。他走過去拽住文小姐的長發,逼著她把臉揚起來,然後一口濃痰猛吐在她臉上。
「女乃女乃個熊,你這小婊子還有臉哭?」黑大漢口沫橫飛。「老子就是看不慣你膩那小白臉的賤樣子!」
看來這黑大漢因為長得黑,也不討女人歡心,所以對女人和白臉男人一樣痛恨。他放下文小姐,又撲到廖師兄面前,在他的小白臉上狠狠抽了幾耳光。
那個花白胡子老者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這時他叫住了黑大漢。訓斥說婆婆每次只要一個生人活祭,今日如何捉得兩個?徒增累贅。你做事的確莽撞,以後小心自取其禍。
那廖師兄听見有活命機會,連滾帶爬的滾到花白胡子的腳下,鼻涕眼淚交流。「大爺饒命啊,我,我,我不想死啊」
「唔,為什麼不想死呢?」花白胡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象一只貓在逗弄他爪下的老鼠。
「你不想死,那只有讓你的女友死了,你願意嗎?」
「我願意我願意!」廖師兄磕頭如搗蒜「她不是我女友,我,我是個道士啊,鎮岳宮的道士」。
嗯?花白胡子老者目光閃爍了一下,幾個人交流了一下眼色,情不自禁地笑了。我暗道壞了壞了,這群人最願意尋找有道之士祭祀洞中的邪祟之物,廖師兄這一自報家門豈不自取其禍。
這些人笑過之後,果然取出那根繩索把廖師兄四馬攢蹄般捆在地上。我心中大急,廖師兄雖然告我的黑狀,但畢竟是我在鎮岳宮扮假道士時的同道,怎能眼看著他受到殘害?當下不再多想,運起挪移法術,隔空指向趴臥在地面上的廖師兄。我修習龍門派功法已有小成,施用這種挪移術雖不能象了空禪師那樣傳送千里之外,但挪移百步之外還是力所能及的,只要遠離開這些人,我自有辦法助廖師兄月兌險。
一聲輕微的響動,仿佛是情人間的一聲嘆息,地面上的廖師兄已經倏忽不見。花白胡子老者和黑大漢他們正在向斜坡上牽引繩索,突然間手中一輕,回頭看時,繩索盡頭的小道士已經沒有蹤影,頓時大驚失色,個個目瞪口呆。
此時正是月在中天,月光突然間更加明亮,照耀如同白晝。斜坡之上,那座詭異的石洞如煙霧般慢慢地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我這才悟出,原來這些人行事必在月圓之夜,是因為這石洞只有在圓月時才能出現。盧生天書中曾有記載,月為太陰之精,為群陰之宗,《已巳佔》曾說「夫月者,太陰之精,積而成象,魄質含影,稟日之光,以明照夜。」這月性既然主陰,那麼月圓時分乃是陰氣最盛之時,石洞既然稟至陰處而生,難道這又是一處聚陰之地?
小道士既已不見,花白胡子他們無可奈何,只好如法炮制,把文小姐四馬攢蹄的捆在繩索終端,引向那怪石洞的入口。那文小姐也不知道是暈了過去,還是被這伙人塞住了嘴巴,沒能發出一點聲息。月光下,只見那座石洞正在緩緩地開啟,我怎肯放過這種機會,運起挪移術,瞬間已置身在那座石洞的深處。
定下神來再看,我不由得吃了一驚。當初我看見這洞中飛出一群烏鴉,一直以為這里是一個陰森詭異所在,不料里面卻廣闊深遠,四周金碧輝煌,一片富貴氣象。正中座位上坐著一個老嫗,年雖老邁,但容貌甚美,年輕時定是風華絕代。這時洞口處的文小姐已經被繩索慢慢引至那老嫗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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