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翔的獅鷲掠過森林、掠過城鎮、掠過蒼涼的安特斯山脈呼呼的烈風吹得我面上緊繃繃的。往地面看就像畫家層次分明的調色板越往北去大塊大塊的綠色就漸漸變成草綠、黃綠、淡黃……等地面上枯黃一片時我就知道東郡到了。
崔三早早就在鳥欄的頂層等著了。
我跳了下來啥也不說狠狠地給他來了個熊抱。
這段日子我常常會莫名地反思為什麼我似乎從來就沒有過一個真正交心的朋友?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個人名從腦中過濾掉我有些慌亂地現我所交的‘朋友’居然大多是**果的利益關系。談得上脾胃相投不計得失的張老頭算一個雖說忘年之交但代溝總是有的……白蘭地?他在我眼中是個惡搞主義者撇開不論……至于曾經道上的那些所謂‘兄弟’我早看透了……算來算去似乎只有崔三這個有點單純的傻小子。在遭受了失去海藍之心的打擊之後我尤其感到︰任何人能有一個崔三這樣的朋友都可以稱得上幸運。
有句話說一個男人的成功體現在兩方面︰至少有一個知心的兄弟;至少有一個知心的女人。後半句我現在還沒什麼體會不過前半句的答案可能已經找到了。
兩個人坐在東都城空蕩蕩的城牆上一邊看著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邊隨意的說話。主要是崔三說我靜靜的听。
秋日的斜陽在兩人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放眼朝城外荒原望去蕭瑟的枯草蔓延開去接連天際幾只野獸冷清的身影在荒原上孤單地徜徉……
崔三的故事和大多數人的故事一樣老套而溫情。
單親家庭母親在一個名叫埃維昂的法國小鎮經營著一家小小的花店生計無憂但也談不上富裕。雖然因沒有父親而稍顯孤僻崔三仍有一個算得上幸福的童年滿屋的鮮花和母親的微笑一般的溫暖燦爛。兒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理想男孩子在那個輕狂的年紀總會有無數的豪情壯志總是急不可耐的想見識外面的世界。母親雖然不舍仍然同意了讓16歲的崔三前去馬賽市的寄宿中學讀書。天賦不差的崔三因為性格有些內向並未滑入同齡人的墮落放蕩之中順理成章的考入了法蘭西名校——里昂中央學院兩年後甫一畢業又前往美國的BL公司總部就職(學分制修完學分即可畢業)。得知兒子年少有為母親孤單的心里也得到點安慰。但是和世上所有急于在這個繁忙的世俗證明自己的年輕人一樣崔三也是直到失去之後才現對母親而言兒女的成就只是一個替代思念的借口母親最想要的永遠是陪伴在兒子身邊照顧他溺愛他在自己一天天老去的同時看著他一天天長大……
BL公司被兼並是崔三受到的第一個打擊他在進入BL時就下定決心要將自己的名字留在‘’的百年輝煌史上。那場地震般的收購戰之後突然現自己為之努力那個名字已經成為過去了心灰意懶之下無所適事才會遇到我這個他口中的‘有生以來第一個真正的朋友’——慚愧……
第二個打擊接踵而來母親被車撞了!崔三收到消息後連夜坐飛機回到歐洲卻仍未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回想起母親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竟已是兩年前的事了童年的記憶一下子涌了上來。母親寵溺的呵護並永遠不厭其煩的解釋小孩子那無窮無盡的怪問題;母親永遠心疼地喊他‘寶寶’;兒子漸漸長大後因為倔強和羞澀而對這一稱呼表現出厭惡時母親眼中深深的失落和惆悵;母親皺紋漸多的眼角與那永遠不變的溫暖笑容;母親隔著遙遠的大西洋對遠離身邊的兒子的想念和祈盼;母親臨死前仍在喃喃自語著的‘寶寶’……
突然現原來自己一直的努力潛意識里其實只是為了能讓母親驕傲‘能讓別人羨慕她’……但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卻一直都被自己忽視的母親已經不在了並且永遠也回不來了……崔三陷入了無止境的自責自棄之中在那個家鄉小鎮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著母親殘留的味道。‘每晚每晚不斷重復的夢因為想念而渴望夢見她;又因為不敢想念而夢也夢不到她……’
行尸走肉一般的麻木尋找崔三心中沒頭沒尾的沉郁和哀怨走過熟悉的街道走過依然爛漫卻已換了主人的花店走過那棟如母親般呵護了自己16年的屋子……怎麼也想不通‘母親為什麼就不能多活幾年?難道她來到世上只是為了替兒子擔憂卻不該分享兒子的一點點快樂?’
……
我拍拍崔三瘦削的肩膀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崔三像個孩子似的哽咽著哭了好久我突然現《沉淪》中居然真的可以流淚的。崔三抬起低垂的頭臉上全是淚痕。
我一直堅信男人流血不流淚此時卻怎麼也提不起心思嘲笑他的軟弱自己的心里卻有沉重的負罪感。他的單純和真摯好像是對我那些虛偽勢利想法的諷刺……
「謝謝你。」崔三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遠處的風景說道。
「謝我干什麼我又沒能幫上什麼。」
「謝謝你听我說這些。這一個月我一直在苦悶中度過想找個人說說話卻現好像一夜之間我誰也不認識了……我是不是很幼稚?」崔三自嘲地嗤了一下呆呆地望著天邊鮮血般的晚霞。
「不不幼稚。」我肯定的鼓勵他「我理解你雖然不一定是全部。你願意告訴我這些讓我很高興。」
崔三轉過頭來以一種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老練表情看著我說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的那些想法這世上有很多這樣的人市儈狡詐虛假總是想著利用別人……」
他的話令我很不自在幸好他看了一眼就調過頭去繼續說道「沒有人是傻子只是在裝傻而已……但你知道嗎?我仍然一直把你當朋友當作那種可以交心的朋友。並且我心底也願意相信你其實也是把我當作朋友的你的虛偽和欺騙只是習慣性的掩飾而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直覺的感到你其實應該是個很真誠很重情義的人。而且有一種可以感染別人的樂觀氣質……」說著反過手來重重的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微笑道「認識你我很高興。」
我久久的感慨了一下每個人都有過那些年少拿雲的狂妄我是從何時起變成現在這種不願意信任任何人的性格?現實已經那麼不可信更何況是虛擬的游戲?我一直這麼想……但現在我知道了虛擬世界存在的意義或許正在于此……于是我也重重回拍了這小子一下「我也是。」
「想听听我的故事嗎?」我朝崔三說。
「好啊。」
于是我慢慢的從頭講起與其說是在對崔三講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我總是刻意地不讓自己去回憶過去以免動搖了我的現在。現在只是找了個借口來翻閱那些過往的一幕幕罷了……
「……每個人大概都覺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個。」崔三听完我的故事總結道。
「是啊等到現自己只是一時被命運擊昏了頭那時候說不定已經老了。」我從城牆邊的矮磚上站起身來對著西天的余暉伸了個懶腰「人哪真他媽是個脆弱的東西。」
說完與崔三相視著同時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