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後海。
正是初夏,湖岸楊柳依依,陽光熙暖,游人如織。
慕容風茫然的沿著什剎海的岸邊走著,卻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他幾乎是腦中一片空白的沖出了那家讓他無法再多呆一秒鐘的酒吧,將她,與他的心都留在了那里。
是的,雖然現代男女分分合合已是常事,慕容風卻從來沒有設想過,當心愛若生命的人面對他從容說出「分手」兩個字時,他將如何面對。晴天霹靂?不,是生命的末日!
前面是一個游船碼頭,慕容風無意識的走過去買了張票,租了一條小船。小船慢慢的在湖中飄蕩,湖水微蕩漣漪,暖風拂面。
真是個好天氣阿,如此良辰美景,慕容風卻覺得,這一切離他遙遠的像另一個世界。
無意識的搖著船槳,小船穿過銀澱橋下,從前海進入後海,水面豁然開朗。慕容風的眼光不自覺的向湖岸邊,那間他剛剛沖出來的酒吧。
正步出酒吧的她,似乎沒有一絲的惋惜不舍,嬌笑的面容依舊,面對的卻不再是自己,而是那個衣著精致的中年男子。原來那人就在外面等著她談判?看著兩人走上一輛寶馬車揚長而去,慕容風的心卻已仿若撕裂成數塊,碎裂的心隨著暖暖的風,落著碧波蕩漾中,慢慢沉入冰涼水底。
是啊,大學畢業3年,一事無成的自己,又如何能給她更好的生活,現在的選擇,對她更好吧!可是,為什麼還覺得心口這麼疼?慕容風寬慰著自己,卻無法制止此刻身體的顫抖。
湖水清澈,但仍能看到一些游人隨手丟棄的廢物,在水中載浮載沉,飄蕩無定,正如人在世中。自己在她的眼中,是否也如這廢物一般,隨手丟棄了?
慕容風忽然覺得有些無趣,她的人,她的心都已遠去,這個世界上自己唯一的眷戀沒有了,他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站起身來,任小船漂浮,閉上眼楮,感受著午後的陽光籠在身上,微潮的水氣味道和著淡淡草木香氣的微風,從此後,花更好,與誰同?
黯然又填滿身心,他不由心想︰如果這麼縱身一跳,是不是就可以解月兌了?隨即搖頭苦笑,自己這從小浪里打滾的水性,跳河不是個好主意。
「喂!你們別晃啊!」忽然旁邊傳來了一聲驚呼。他睜眼看去,旁邊一個小船了,幾個年輕的男孩女孩擠坐一團,正在笑鬧。兩個男孩正分坐在小船兩側,惡作劇似的左右的搖晃著小船,哈哈大笑。
他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雖然年齡比那些一看就是中學生的孩子大不了多少,他的心境卻已經蒼老了很多。被這些孩子一鬧,他也便順勢坐下,搖起船槳想要離開。
忽然「撲通」一聲,一片尖叫聲頓時響起。慕容風回頭看去,卻現那艘小船上年輕人們已經亂成一團,小船邊一片水花翻騰,有人落水了!
「她不會游泳!……救命啊!」能听見船上其他女生的大叫聲,甚至能清晰看見幾個男生們臉上的恐懼和怯懦,慕容風什麼也來不及想,站起來一個猛子就扎下了湖中。
這時,就連兩側湖邊岸上的人都現了這里的情況,頓時聚集了一堆人。那小船上的幾個孩子還在大叫著救命,慕容風已經游到了落水人的身邊。
此刻那落水女孩已經嗆了好多口水,正拼命的掙扎著,慕容風知道過水中救生的知識,不敢從前面接近,怕被她掙扎中抱住,那就連自己也危險了。
看準那落水女孩的身形,慕容風從背後接近,側身一手從女孩腋下伸到胸部外側,並用手扶住她的軀體,嘴里說著︰「別怕,也別亂動,我救你上岸!」,卻被那女孩猛然掙扎著轉身抓住了他的手,還好慕容風有心理準備,一番忙亂,累的半死的慕容風還是將已經折騰的昏迷過去的女孩救上了岸。
「倒水」、人工呼吸,一番施救,那女孩終于能自己呼吸了,救護車也在熱心人撥打了後來到,慕容風此刻心情低沉,根本沒興趣理會那些岸上圍觀的人們和那女孩朋友們的贊揚圍觀,擠開人群,他不想見到警察,還要作筆錄,太麻煩。匆匆離開後海,連租船的押金都忘了取回。
一路上,身上依然濕透的慕容風自己回想,還覺得剛才生的一切生的太突然,就像個不真實的夢。本來還心灰若死的想要不要跳進湖中自殺,轉眼卻救了個落水人,成了見義勇為的好人。
不過,這樣一番熙攘,他的心情雖然依然低落,卻沒有之前那種萬念俱滅,了無生趣的死志。辨別方向,他向自己在平安大街北側胡同里租的房子走去。現在,她應該不會再回到那里了……。
慕容風畢業于北方大學的中文系,這所傳承百年的著名學府骨子里的那份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精神,可以說深深的刻在了慕容風的性格中,四年中,如魚得水的他,組織了文學社,參加了話劇團,棋社、籃球社,還找到了他最愛的女友-與他同屆的經管學院的院花趙念。
天意弄人,一向是天之驕子的慕容風,卻在畢業前夕,得知了父母車禍身亡的噩耗。悲痛欲絕的他還好有女友的悉心陪伴,總算是昏亂的渡過了最後的大學時光。但卻也無心考研,更因此錯過了畢業前最重要的國家機關的選拔錄用。
畢業後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報社,卻又現他天馬行空的思想和自由的性格遠遠無法適應那種國有大報社中按部就班的生活,便奮然辭職。
之後他做過銷售,做過市場,賣過家具,賣過廣告。在社會中踫的幾次頭破血流,才現那所謂的才華橫溢,不過是美麗象牙塔生活中的景色,卻不能在社會萬花筒中綻放光芒,這里,需要的是油滑和狡詐、面厚而心黑。
反倒是無意中寫的一些小文章卻在報社表,給他帶來了不少稿費。于是慕容風干脆就在家中做起了自由職業者,為幾本雜志寫影評、書評,為一些思想較靈活的報紙寫一些文章,稿費夠自己的生活,閑暇時玩玩游戲、看看小說,倒也悠閑。
女友趙念卻很快的適應了社會生活,北方大學經管系畢業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國際知名化妝品公司,做市場營銷。身處時尚圈內的她,經常會出席一些時尚界和企業界的宴會,很快成為了所謂的「白骨精」一族。美艷動人的她,也從不乏成功人士的追求。
近年來,兩人之間已逐漸有了隔閡。慕容風本以為找機會好好交流一下就沒有問題了,這麼多年的感情應該說還是彼此心知的,卻不想今天還是得到了分手的結局。
此刻漫步在街頭,走在兩人曾無數次牽手的街道上,慕容風心中的疼痛,似淡實深,一點點的侵蝕著他的靈魂。他幾乎不敢回到那曾無比溫馨的小屋,怕那里是一片寂靜。
路邊拐彎胡同口處,他停下腳步,準備在小店里買包煙,無意中看到小店里新添了一台彩票機,他隨口問店主道︰「您這兒也開始賣彩票了?」店主笑呵呵的︰「是啊,現在彩票興旺阿,前些日子附近有個彩票點還出了個五百萬的主兒呢,我這也是自己買彩票,順便也做這個生意了,怎麼樣,您要不要買一注,試試運氣?」
慕容風一向看不上那些總夢想靠買彩票財的人,他覺得靠自己的能力賺取屬于自己的財富才是最精彩的,但這些年下來,卻沒有了之前的那份豪氣,這個社會,才華和機會同樣重要。甚至,機會更重要,畢竟,有才華的人在這座城市里,實在是太多了。
本來想張嘴推辭,卻鬼使神差的開口道︰「也好,給我機選一注吧。」
隨手將彩票裝進口袋,慕容風打開煙盒取出一支煙,點著後狠狠的吸了一口,終于嘆了口氣,舉步向家中走去。
快到家時,看到路邊靠牆坐著的瞎眼乞丐老人,慕容風不覺又走上前,在老人面前擺放的破碗里放了一塊錢,想到每次路過給錢時都會被念念埋怨,可今後卻再也听不到她的埋怨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