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覆蓋了大片的古林道路,一些饑渴難耐的野獸在馬車附近長吼不停,馬車里,三個孩子依偎在罹燼的懷里,「爺爺,你沒事吧?流了好多血……」
「沒事,爺爺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早習慣掉打打殺殺的生活啦!」
「真的沒事嗎?」
「這和以前比起來都是小傷啦……」
「罹爺爺,讓小蝶幫你療息一會兒吧!」
「小蝶,剛才多虧有你!」
「罹爺爺,要不是巫術的話,我也沒有把握能比得過她,只是我用的法術,一般弟子沒有修習過,所以她一時不會不知道怎麼解!」
「可是大家總算平安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罹燼帶著三個孩子駕著馬車過了許久,穿過了許多的雪地和樹林,原本以為就這麼一路平安,就可以到雪原的深處,可是做什麼都是事與願違。
馬車在經過一雪丘時,忽然大家都听見一陣悠揚的琴音,無比淒美,叫人如痴如醉。罹燼勒馬停下,出現在眼前正方的是一個紅色裙裳的清秀女子,盤腿坐于地上,一把印彩梅花的五弦琴架于雙膝之上,靜靜地奏著悠揚的樂章,身後一輪紅色的圓輪月狀閃閃亮。
罹燼收斂衣褶,走下了馬車,紅衣女子緊閉雙目,听到有人走近自己身邊,便有禮說道︰「罹燼,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樣啦?」
罹燼見景生情,不由地一聲哀嘆,仿佛事經千年,「拂紅,沒想到你也來了,差些忘了你也是無天界的十使,我……和以前一樣,你卻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和從前一樣年輕,你的選擇是對的,留在了無天界,做了你的音使……是對的……」
「這話好像在諷刺我為非作歹一樣!」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瞧你緊張的,這麼多年的確沒有變化,和過去一樣!」
「你……你過得還好嗎?拂紅……」
「無所謂好與不好,百年一場,都已經累啦!你呢?」
「我老了,滿臉皺紋,走路一瘸一拐,就是個老頭!」
「老了?」
「你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化,和過去一樣年輕!」
拂紅臉上沒有殺氣,有的只是平和的表情,輕攏慢捻手里的梅花琴,搖搖頭笑了,「真的嗎,我卻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蒼老了好幾百歲,沒有歲月的過往,苦苦的回憶讓人痛恨。」拂紅眼神中流露著黯然的情思。
罹爺自責說道︰「一切都怪我,當年是我辜負了你……你可以殺了我來泄憤,但請不要傷害他們,這一生我從沒有求過你,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你,放了青彥這個可憐的孩子,他雖然是塵戀世家的子嗣,但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不及他,拂紅……放了孩子們,至于你對我的恨,今天就一並解決吧,那麼多年的恨,我也已經很累了……」
拂紅淡淡地回道︰「罹燼,你還有一點沒有絲毫改變,為了一個塵戀世家,可以放棄一切,就像當年放下我一樣嗎?」話語中氣息漸漸激動。
罹燼搖搖頭,回道︰「拂紅,對不起……我老了,當年的事情,我沒有好好珍惜你,害你孤苦一人,因為恨我,你割絕人世的情情怨怨,進入了無天界,為的就是報復我,今日就結束所有的事吧!」
「你以為簡簡單單的就可以彌補過去對我的傷害嗎?當年你欠我的永遠也換不清,你記著是永遠……」
「拂紅,為什麼要騙自己,繼續痛苦下去……你殺了我,我不會怪你,但是罹燼誠心誠意求你一次,放了孩子們!」
女子沒有作答,徐徐彈奏著手中的五弦琴,即刻天翻地覆,風雲變幻,罹爺沒有多想,為馬車周圍結了個護身之印,護住青彥三人。狂暴的風吹向馬車,幸好有結界護在馬車旁,嫣紅的梅花飄落在大家的身側,罹燼自己卻做好了奔死的準備,女子一記重音,形成一道龍影射穿罹爺的身體,罹爺應聲倒在地上,拂紅停下撥琴,慢慢地站起身,抱著梅花琴,拖著長長的流裙飄帶,轉過身去。
罹爺喊道︰「拂紅……你,別走,所有的恩恩怨怨就在今天一並解決吧!」
拂紅淡笑,回道︰「那些恩怨……早已赴水東流,罹燼,你我早已沒有任何瓜葛,今天殺不了你,是我拂紅無能……你也記好,拂紅不再是過去那個懦弱的女人,她現在是真真正正的無天音使,罹燼,既已兩不拖欠,以後各走各路……」說完拂紅抱著琴,慢慢離開。
罹爺倒在地上,慢慢支撐起來,獨自低聲說道︰「拂紅,但願你在無天界能夠一切平安!」
拂紅沒有回頭,只是停下了腳步,緊閉雙眼,讓淚重重地流了下來,輕聲留下一句「罹燼,願你也一切平安」。
拂紅抱著琴慢慢消失在罹爺的視線中,青彥三人趕緊下車跑到罹爺的身邊,罹燼緩緩站起身來,冰釋有些納悶問道︰「爺爺,你剛才不是傷的很重嗎?怎麼現在……」
罹爺爺模模冰釋的腦袋,回道︰「爺爺沒事,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罹爺笑了,因為他覺拂紅對自己並沒有出殺招,而且只用了一點點的功力而已。難道拂紅真的原諒了自己過去犯下的錯嗎?難道這麼多年來自己就是以小人之心在胡亂揣測嗎?罹燼只是豁然一笑,模模孩子們的頭。
重新踏上了路途,這一路罹燼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先前與涅戰的劍術對壘,不僅氣傷心脾,而且外傷也一樣嚴重,必須盡快趕到冰荒之地療養,否則再次遇到十使中人,必然毫無勝算。四人快馬加鞭,一川一川的冰峰向後閃過,終于快到目的地時,不幸的是前面的路已經被大雪覆蓋了,馬車無法繼續前進,只有徒步進入山谷了。
冰峰道路崎嶇,山勢險惡,四人攀過雪山溝壑,到了一處雪杉林里,由于雪杉林地形復雜,四人被陷在里面,過了很久,罹爺爺因為失血過多,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罹爺爺,您沒事吧?」心柳忙扶過罹燼,雙指掐在罹燼的脈搏處。
「小蝶,爺爺怎麼啦?」冰釋和青彥異口同聲道。
心柳搖搖頭,蒼白地說道︰「爺爺不能再繼續趕路,否則會堅持不住的,我們先歇歇吧!」青彥和冰釋急忙要去攙扶罹爺坐下,罹燼卻一手拒絕,臉色蒼白地說道︰「不要再耽誤了,我們繼續走……現在就快要到了,不能前功盡棄!」
「可是爺爺,您……」
「不礙事,我們走吧!」冰釋跟青彥扶著罹燼繼續趕路,心柳則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大家。
突然之間罹爺喊到︰「彥兒你們快躲起來……」因為罹燼感覺到一股無名的殺氣囊括而來,使得罹爺也一陣膽寒。忽見空中一人御笛飛來,金光如箭射向了幾人,罹爺終于說出不想說的一個名字︰「無天界獸使宇暮雲。」冰釋靈光一現,「宇暮雲,我以前在族里听說過,他是個召喚幻獸的高手,曾經與狼皇大戰數百回合,最好跟狼皇也是平分秋色,我們族人都很欽佩他,連狼皇也畏懼他三分!」罹爺略微點點頭。
金笛著地,笛上站著一人,白衣飄揚,氣勢洶涌澎湃……
這簡直不敢讓人相信,眼前的白衣翩翩的書生竟與狂傲凶猛的狼皇大戰幾百回合。宇暮雲持笛落地,揚起一陣塵土,盡顯飄逸瀟灑,殺氣與剛才幾位使者相比也更加凌厲。大家都知道面臨強敵,青彥和冰釋一個目光交換,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青彥靠近心柳耳邊,低語說道︰「小蝶,你先照顧爺爺,我和冰釋對付這個人。」心柳點點頭。
青彥和冰釋上前,罹爺想要阻止,心柳擋在罹爺面前,搖搖頭,說︰「爺爺,您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不能再和他打,你要相信青彥哥和冰釋哥,我們一定可以到達冰荒之地的,爺爺……放心吧!」罹爺看到了三人的決心,也只好放手讓孩子們來解決眼前的危機,但是心中依舊是萬分擔憂。
青彥和冰釋上前一步,兩人面容堅決,冰釋持劍喝道︰「不要傷害罹爺爺,要打就和我們打,我還以為族人說的宇暮雲是什麼令人欽佩的高手,原來也是乘人之危的壞蛋……」說完,冰釋怒氣沖沖地看著羽暮雲,青彥也從腰後拿出御獸用的短笛,毫無懼意地面對著宇暮雲,而一旁的心柳則細心地幫罹爺爺包扎傷口。
宇暮雲淡淡地笑了一笑,說︰「罹燼,只要讓我帶走這個孩子,你們另外三個就可以活著離開,否則……想要逃走是絕對不可能。」
冰釋毫不示弱,喊著︰「我們能不能活著離開,不是你說了算,青彥,拼了!」說著,快沖向宇暮雲,青彥也將那管碧綠的短笛置于雙唇之間。對于冰釋橫沖直撞的蠻攻,宇暮雲毫不費力的輕易躲閃,時間一長,漸漸冰釋的度也慢下去了。
宇暮雲仍舊說道︰「罹燼,我宇暮雲言而有信,只要交出這個孩子。我不想隨意殺人,況且還要殺兩個孩子和你這位有名望的前輩……」
冰釋大聲回道︰「別說廢話,青彥,我們上。」
但見青彥全身散著青色的靈息,隨著音律的節奏波瀾起伏,一陣樂音長鳴中,空中召喚出兩只巨大的御風獸,盤旋在宇暮雲的上空。宇暮雲淡然一笑,左手一揮,一管長長的金笛也靠于唇邊,不同于青彥的樂聲,他的笛音洶涌浩蕩,天空像被一團火焰灼燒,火中飛出一只烈焰奔騰的金翅鳳凰。
配著樂音的節奏,御風獸張開銳利的刃爪向金翅鳳凰撕去,可金翅鳳凰的度簡直無可挑剔,輕而易舉躲開御風獸的每一次攻擊。金翅鳳凰也迸著強大的烈焰球射擊著御風獸,幸好都被躲過,否則兩只御風獸必死無疑,因為烈焰球所經之地都化為烏有,連空氣也有被沸騰開的跡象。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終于雙方都憤怒了,羽暮雲的笛音以及青彥的笛音都進入了**,金翅鳳凰全身火光四射,而青彥的兩只御風獸也合二為一,變成一只更大的御風獸之王,雙爪更顯銳利。
青彥大叫︰「御風獸,風系幻影劃!」剎那間,御風獸之王旋動周圍的風,繞在全身,一個身遁,急沖向金翅鳳凰,看到的是風在後退,這讓宇暮雲也有些目瞪口呆,這是幻獸所可以達到的度嗎?面對突如其來的絕招,金翅鳳凰也只有全力抵抗了,但見金翅鳳凰釋放出體內的道道火焰,形成火焰盾將自己和御風獸之王包圍其中,竟于御風獸之王同在烈焰中化為塵虛,灰飛煙滅。
宇暮雲拍拍手,看著青彥,笑道︰「好小子,果然有天賦,要不是奉命而來,還真想收你做個徒弟吶!那樣的話我就後繼有人。」
青彥不屑一顧回道︰「不用了,殺我們石殿人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哈哈……你見到我殺你們的人了嗎?」
「哼……一路追我們,不是為了殺我們還做什麼?」冰釋叫喚道。
「哈哈……我不早說了,只要讓我帶走這孩子,你們三個都可以活下去,怎麼還覺得我是個殺人魔一樣?」
「就算你沒有殺石殿里的人,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和那群壞蛋把罹爺爺傷成這樣,我恨你們,總有一天要你們血債血償!」而同時,冰釋見青彥破了對手的金翅鳳凰,拍手大笑︰「哈哈……什麼無天界的獸使,連我們青彥都打不過,趁早滾回去吧!」在一旁的心柳捂著嘴笑,罹爺爺卻愈加擔心一行人的安危了。
宇暮雲還是淡淡地說話︰「是嗎?那小兄弟就再見識見識在下的赤血龍,如何?」說完,一條巨龍從空中破雲而下,停留在宇暮雲的身後。青彥在前一戰已經消耗了大量的靈息,對于接下來的對決,只能盡力應付了。
青彥重重地吹了一聲笛子,空中躍出另一條赤血龍,但是召出血龍的同時,那管短笛也裂開碎了一地,可見青彥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一剎那,兩條赤血龍盤旋在眾人的上空,相互糾纏打斗,上天入地,斗得無比淒慘。宇暮雲控制的得心應手,而青彥嘴角已經開始流下血絲,顯然每一次的攻擊都損耗著青彥的性命。
面對這種形勢,罹燼焦急萬分,便讓冰釋和心柳把自己扶起來,靠近兩人的耳邊低聲說道︰「冰釋、心柳,以後青彥就托你們多照顧了,這是「塵戀風雲令」,帶著它去北邊的冰荒之地,那里會安全的,知道了嗎?還有地上這個包袱,里面有些櫻花酥,每年爺爺都會提前給彥兒準備好,看來今年提前準備是沒錯的,不然……」話音一落,罹爺全身出赤紅火焰,化作一條千年螭龍飛沖向宇暮雲,將宇暮雲緊緊纏住,一口氣沖入峰崖邊的深淵,與宇暮雲一起同歸于盡。
在冰釋和心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罹爺爺便消失在自己的面前,青彥痴痴地望著剛才的崖邊,不敢相信從小照顧自己的爺爺就在這一刻在眼前一晃消失了。周圍慢慢回復了平靜,平靜得如死寂一般,這一刻來得快去得也快,誰能料想到罹燼竟會舍身保住青彥三人,對于宇暮雲來說出其不意,對于青彥三人,那絕對是不可接受的事實。
宇暮雲消失了,可一直那麼愛護自己的爺爺也消失了,青彥瘋狂地沖向懸崖,冰釋和心柳攔住青彥,三人抱頭痛苦,青彥不停地喊著「爺爺」,心柳淚流滿面,跪倒在地上,冰釋站起身來,握著手中的令牌,心中朝深淵輕輕說道︰「罹爺爺,你放心,冰釋一定會好好照顧青彥的,一定帶青彥平安到達冰荒之地,以後就讓冰釋來當青彥的門將!誓死替青彥效勞……」說話間,兩行淚水落了下來。
青彥因為在和宇暮雲交手時受了重傷,加上爺爺的死,一時心緒錯亂,昏了過去。
「嗚嗚……罹爺爺,青彥哥……」心柳哭個不停,冰釋擦擦眼淚,「小蝶,不要再哭了,我們繼續走吧,不能再耽誤了,要是不能把青彥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們就對不起爺爺啦!」
「恩!」心柳擦干了眼淚,扶起了青彥。
冰釋為了盡快能夠到冰荒之地,便背著青彥繼續趕路,心柳在一路上細心地照顧兩人。
……
由于對地形的不熟悉,以及惡劣的環境氣候,三人經過兩天的路程,才達到了一處巨大的冰谷前,整座山谷種滿了各種各樣青綠樹木,但在白雪的覆蓋下,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谷前立有一巨石,其上鐫刻著古老的文字,心柳在碧落巫門學過很多的上古文字,認得這便是「冰荒之地」四字,三人都非常開心,因為一路的跋山涉水,終于到了罹爺爺臨終前交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