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麥冬那里得知良子懷孕的消息後,蘇南傻了。這是他第二次令女人懷孕,第一次是他的大學英語老師高燕,第二次便是良子。第一次得知高燕懷孕,他充滿了恐懼和手足無措,所幸高老師頗為老道干脆,避著他自行打掉,免去了他的害怕,為此他對高老師感激不盡,因為他那時還只不過是一名大二學生,根本沒有能力沒有資格沒有可能去擔當一個孩子的父親。
但這次良子的懷孕,他卻完全是另一種感受︰高興與憂慮並存。他曾經和良子憧憬過,他們最好是生下一個女兒。他曾經是個重男輕女的家伙,不過,隨著年齡和閱歷的豐富,他漸漸失去了對男孩固有的偏愛。看著街頭多如牛毛的那種半大小子,他們吊兒郎當嘴叨煙卷的作派令他厭惡。其實還是女兒好啊,女兒可以嬌慣,可以寵養,她听話,嘴甜,如果父母有頭腦負責任心,幫著她度過危險的青春期後,她就是父母最大的財富啊。
他也該當父親了,其實他也很渴望當一名父親。問題就在于,恰恰在良子懷孕的時侯,他正好讓她負氣離開了,而這正是她最最需要他的關懷與幫助的時侯。一個女人,未曾明媒正娶,卻陡然懷孕,人又在異國他鄉,父母男友等親人均不在身邊,那將是一種怎麼樣的感受呢?蘇南難過得心頭滴血,不停拔打良子的電話,但手機永遠是關機狀態。
而且,這時和她在一起的,正好是那個最令他厭惡的川島康夫。如果那個馬來種的日本鬼子對她大獻殷勤,後面究竟會生什麼是很難預料的。從麥冬嘴時蘇南得知,日本鬼子如今不比國人,他們腦袋里並沒有什麼三貞四節的概念,只要是他喜歡的,愛上的女人,什麼都能接受,這一點讓蘇南極其不安。
所以,無論如何,這時侯一定要與良子聯系上。不過,麥冬說了,川島康夫和良子已經約定,不能透露他們在馬來的具體位置,良子此時不想見到他們倆人當中的任何一個。蘇南那晚對良子的質問,同時也把麥冬出賣了。只不過良子未曾弄明白,麥冬何以剛剛和蘇南相識,怎麼會把他們過去的那些往事如數抖給蘇南知道呢?
蘇南想破了頭,忽然靈機一動,告訴麥冬說,川島康夫雖然答應良子不告訴他們的具體地址,但川島雄剛卻是麥冬畫院的同學,若麥冬以川島雄剛老同學的身份去參加他的婚禮,恐怕也不為過吧。麥冬一听,拍腿叫好,趕緊聯系上了川島雄剛。川島雄剛雖然略有猶豫,但于情于理麥冬的要求都不過分,便告知了他婚禮儀式在吉隆坡的具體地址。麥冬大喜,趕緊讓蘇南準備出國手續,和他一起前往吉隆坡。
可是,蘇南尚未辦理護照。蘇南問了專門辦理出國手續的證照中心,辦好護照至少得一個月時間。不要說一個月,就是一周也等不了,川島雄剛的婚禮後天便要舉行。婚禮結束後,良子何去何從,這誰也很難說得清楚。無奈之下,麥冬只好先行去了馬來,蘇南千叮嚀萬囑咐,讓麥冬無論如何也要代自己向良子道歉,希望她能原諒自己。而且,蘇南有一萬個相信,這個時侯的良子,會比自己思念她更思念自己。
次日麥冬便到了吉隆坡,打來電話告訴蘇南,他總算見到了良子。良子的妊娠反應很厲害,嘔吐,吃不下東西,現在躺在醫院里接受護理。而且,良子的父親趙伯和母親池田芳菊,她的三個哥哥,以及她的姐姐同時也是她嫂子的崗村美智都去了吉隆坡,他們都在良子的身邊兒,蘇南這才稍稍放了心。只是麥冬又說,良子現在連看他也不看一眼。顯然,在良子看來,麥冬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會在蘇南面前公布了她最羞為啟齒的**,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的。麥冬想說的話,都只能通過川島康夫轉述給良子听,良子的想法,再由川島康夫回轉給麥冬。
也就是說,蘇南此時獲得的事關良子的任何消息,中間隔了二道轉述。他們倆人現在根本無法直接溝通了。
等川島雄剛舉辦完了婚禮,麥冬又告知了蘇南另一個讓他提心吊膽的消息︰良子家人幾乎達成了一致意見,既然良子和蘇南關系已經破裂,而且事先並未成婚,他們希望良子能打掉這個孩子,不管這個孩子是男是女。麥冬說,這當中唯一態度較為松動的只有趙伯一人。趙伯的態度是,要不要這個孩子,不該是家里其他人說了算,一定要尊重良子本人的意見。趙伯很愛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兒,甚至已經達到了任其所為的程度,因為沒有別人更比趙伯了解自己這個女兒的稟性了。
良子的態度是不語,任由家人的七嘴八舌。
麥冬說,她的大嫂二嫂都是咱典型的中國人,已經開始風言風語地說風涼話了,她們所說的,無非就是那傳統的老一套︰一個黃花閏女,莫名其妙地懷上了一個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種,先光臉面就丟盡了,而且這個男人至今都不露臉,要這個孩子有什麼意義呢?今後還怎麼嫁人呢?事實上,她們真正關心的,只不過是趙伯和池田芳菊會不會因為良子懷上了孩子,在將來財產分配上更加偏向良子而已。
所幸的是,良子在听夠了所有人的衛道士表演後,吐出了一句讓所有人嘆為觀止的話︰「這個孩子是我的,你們無權干涉。家里的錢財,我一分也不想要。」于是,這家人再也沒有人言語了。堵住了這家人的嘴巴,下一步面臨的是何去何從的問題,良子的決定是先回東京,然後再作安排。不過,她卻不想回父母的家,仍然想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川島康夫的建議是,在房子尚未租好之前,可以先住在他家。他母親雖然年齡大了,但身體仍然健朗,而且她十分喜歡良子,可以由他母親來照料良子。
不知道川島康夫和趙伯又溝通了什麼,趙伯居然完全同意川島康夫的建議。大約是良子大著肚子回到東京自己的家里後,鄰居的言辭倒不足論,光是自家人的嚼舌頭良子就很可能無法忍受,倒不如先住在別人家里的好。
麥冬安慰蘇南說,只要良子住到川島康夫的家里,就不怕她再失蹤了。他會先替蘇南盯著良子的動向,蘇南這邊趕緊辦理護照和簽證等出國手續,然後再想辦法說服良子同蘇南會面,等見了面,什麼話都好說,何況,既然她決定要這個孩子,那麼,她就不可能不要孩子的父親。所以目前看來,問題並不算嚴重。不過,麥冬又說,他有件事情需要先到澳門辦理一下,然後自澳門去東京。
于是,良子等人先行回了東京。麥冬自己去了澳門。蘇南則馬不停蹄地辦理事關出國的一切手續。
麥冬在澳門停了約近一周,這才去了東京。到東京後來消息,說是良子已經住在了川島康夫家,他去看了,川島康夫的母親對良子照顧得很好,而且,川島康夫家里還有那位名叫川島花子的漂亮妹妹,她也很喜歡良子,外加一位越南籍和一位馬來籍的少女,她們倆也都是川島家請來的保姆,日語說得很好,有這麼幾個女人一起照顧著良子的飲食起居,其實是根本不用擔心的。
那時侯麥冬的母親杜花珍、姐姐麥英、「兒子」鄭小兔等人也都在東京的大澤家,麥冬也順便去看了看她們。不過,由于一看見鄭小兔麥冬便怒從心頭起,所以他也只是蜻蜓點水,看罷了他們,麥冬復又去了川島康夫家,想繼續替蘇南說服良子原諒他。良子仍然沒有原諒他,一見麥冬便躲進屋里不肯出門,如此久了,害得川島花子對麥冬也很有意見,暗地里向川島康夫抗議,希望麥冬以後不要再去他們家里,因為他一出現,良子的情緒便極度不穩,這會影響胎兒的育。
川島康夫認為花子說得有道理,便也建議麥冬不要再往他家里去,他再給他安排其它住處。麥冬覺得不妥,也不想再打擾川島康夫,便編了個理由先行告辭了。他又去東南亞幾個國家拜訪了一輪客戶,便返回了青島。見到蘇南後,將自己所見所聞告訴蘇南,希望他不必擔心,良子現在的健康狀況和心理狀況,看上去都較平穩,與其無謂擔憂,不如早點辦好出國手續。
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護照總算是拿到手了。然而簽證卻遇到了一些麻煩,他銀行存折上的錢不算很多,加之那套房子還屬于按揭,財產實力不夠雄厚,加之師出無名,到日本去干什麼呢?這個理由他一時也編造不清。最方便的辦法是辦理出國旅游,然而相關的規定卻是,必須隨旅行團走,不得擅自行動,如果是這樣,那去東京也沒了什麼意義。他想要的是能好好和良子呆在一起些時間,好好把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擺清楚。
如果向麥冬借上一大筆錢,放在自己賬戶上,或者編造個其它什麼理由,在他們之間達成一項讓蘇南賺大錢的交易,那也得需要至少半年的時間,方才對簽證起到助推作用。于是,蘇南近期出國的事情便擱了下來。他只能提心吊膽地等待良子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