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總果然說到做到,他未跟賈生打招呼,只是憋足了勁兒的怠工,逼迫賈生還清拖欠他的薪水。賈生見耿總這次動了真格,怕影響了產量和進度得罪他的上線老外,也只好一點一點擠出了拖欠耿總的大部分薪水。
耿總又用同樣的軟磨硬泡法,逼著賈生一點點清理了拖欠耿總手下主要骨干的大部分薪水。等這些人的薪資拿到手差不多百分之八十左右,耿總等人不再忍耐,他們開了一個會,說明了公司屢次拖欠薪資的真相。其實只有一點,那就是賈生對大家不放心,害怕眾人擰成一股繩對他這個背後真正的大老板進行挑戰,以為拖欠著他們的薪資便能將他們的鼻子牢牢牽在手里。但事得其反,耿總說出了自己本人以後的去處,不想響者雲集,其本上中層骨干全同意跟耿總走了。
耿總便向賈生攤了牌。賈生听後大驚失色,趕緊對耿總等進行懷柔,怎奈已晚,耿總的新公司早已注冊,連辦公地址和新業務都已經準備好了。其實耿總只是率領眾人從這個辦公室轉移到了另一個辦公室,賈生引以為豪的杭州子公司便土崩瓦解了。這足以表明,其實董事長有時侯是很脆弱的,特別是這種專業技術性比較強的公司,老板出了真誠之外,實在別無它法。耿總告訴蘇南,他的新公司上道很快,雖不能說賺到了大錢,但生存下來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了。
蘇南雖然早已得知耿總「兵變」的前因後果,賈生還以為他和宋總不清楚,在星寶數碼的一次會議後,賈生驕傲地宣稱他把耿總等人開除了,因為這幫人已經很難適應他的經營新方向了,下一步他會重新組建杭州公司,不過,事實證明,他的杭州新公司此後再也沒有組建起來過。賈生的嘴臉徹底暴露,蘇南已不對他抱任何希望,暗中與宋總商量,最好找到恰當的時機,將賈生擠出公司股東為妙。二人將這一計劃與大宋總作了溝通,大宋對此深表贊同,補充說要伺機而動,目前賈生尚有可用的地方,等他的假動作越玩越大,大到不能容忍時再做攤牌不遲。
大宋將《香貓》的專項資金部分打入了星寶數碼動畫的賬戶,蘇南與宋總二人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蘇南自任總編劇,易老師充當總策劃,又請了他另一位好朋友擔任總導演,《香貓》便開始進入喬籌備了。蘇南心態變得相對悠然,與遠在北海道札幌的池田良子的溝通,也變得較為順暢起來。
不過令他不安的是,麥冬倒是變得閃閃爍爍起來。他不僅避口不提他已經承諾的那三千萬元電影投資,甚至連人影也很難見到了。蘇南數次約他相見,他都以在澳門、香港、新加坡等地出差為由推開了。後來蘇南讓麥冬自己定時間,麥冬仍然推拖說最近客戶欠款比較厲害,外出追債是最麻煩的事情,時間上很難定,總之他一有機會便會主動聯絡蘇南。蘇南一等再等,麥冬仍然不見蹤影。
蘇南變得焦慮。他有許多事情要和麥冬面談,除了這三千萬元的動畫電影投資,他還需要向麥冬借點錢。這錢並不是他要花出去的,而是要進入個人銀行賬戶,以利于將來到日本簽證用的。個人財產越大,簽證便越容易通過,其實他只是想讓麥冬替他做個表面文章。蘇南最後按捺不住,便直接在電話里向麥冬講明了這二層意思,麥冬說這二件事本來都不是問題,只是他近期的確是遇上了一些新麻煩,至于這麻煩的具體內容,電話里是說不清楚的,所以還是需要面談,請蘇南再等等。
蘇南只好一方面強令自己靜下心來認真撰寫《香貓》的劇本,一方面通過短信和池田良子保持著日日溝通與問侯。夜深人靜的時侯,他對她倍加思念,他會想像她白淨如玉般的身子,她對自己含情脈脈的眼楮,以及她隆起的肚皮,那里面跳動著他與她共同的小生命。良子告訴她說,她在光子陪同下去醫院做了彩檢查,這的確是一個女孩兒,正合了她的意願,並告訴蘇南,她已經給他們這個女兒取了名字,叫蘇千鶴,看蘇南是否同意,蘇南听了,表示對這個名字表示喜歡,還對良子做了一番盛贊。
他得承認,因為有了這個千鶴這個小生命的存在,他與良子之間真真切切產生了在愛情之外的另一種東西,那便是親情。她雖然不在他眼前身邊,但來來往往的短信常令他覺得她宛若眼前。離開了良子對他生活上的照顧,蘇南重新陷入了無序生活,曾被她整理得干干淨淨的房間,重新恢復至他們初次相識時的亂七八糟。他現自己變了,變得在生活上、情感上、生理上方方面面都離不開女人了,或者說,他變得比以前更加脆弱和需要女人的關愛了。這是蘇南第一次現了自己的脆弱,以前,他曾經獸性地認為,男人理所應當地以事業為重,至于女人,似乎只是在生理需要的時侯才會讓他想起,其余時間呆在身邊完全是個累贅和麻煩。
蘇南旁敲側擊地詢問良子,麥冬究是否真的有那麼多錢,是否真的是那家大廠子的董事長,良子告訴他說,這恐怕是千真萬確的,因為當初麥冬找到她後,曾經拿來一大堆股權轉讓的相關文件請她簽字,他想把屬于他的股權轉讓給她,以作為當初她借給他三十萬美金的補嘗,被她拒絕了。蘇南想了想覺得對,麥冬就算會對自己玩虛的,但也不致于在恩人良子面前玩這個虛的吧。
正因如此,蘇南才覺得麥冬如今的變化不可理解。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呢?蘇南不得而知。
二周後,蘇南忽然接到了麥冬的電話,說是他已經回了青島,約蘇南出來面談。二人約在一家咖啡廳相見,而不是麥冬的家里,這讓蘇南多少感到有些吃驚。麥冬變得更瘦了,一幅病態,麥冬向蘇南道了歉,然後正式告訴蘇南,那三千萬元的動畫投資,老魏目前不太同意,他正在努力做工作。其實也不能怪老魏,而是今年的經營形勢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市場呈現出了些疲軟的態勢,而且以前很講信譽的客戶,現在也頻頻出現了欠款難催的現象。老魏覺察到,似乎國際經濟形勢會出現一些不利的波動,究竟會到什麼程度,他們還都沒辦法預料得到。
如果現在非要讓麥冬拿出三千萬元,他也很難辦得到,雖然名義上有近二個億,但那不過是總資產,如果一下子出這麼多現金,除非老魏願意配合,不然他雖為董事長,但面對資歷經驗都比自己豐富得多的老魏,麥冬其實也是無可奈何的。他的意思,請蘇南再等上幾個月,等來年春季左右再看看經濟形勢再定。
既然如此,蘇南也無可奈何。但有了《香貓》墊底,蘇南也不致于太緊張。不要說等到明年春季,就算是等到後年春季,只要老魏那里有了信心,這事情還來得及。不過,麥冬主要想說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另一個讓蘇南根本都沒想到的問題。
麥冬忽然問︰「蘇南,你還記不記得鄭疙瘩?」
蘇南點點頭,說︰「鄭疙瘩我當然記得,當年你和鄭梅去了廈門,鄭疙瘩去了深圳嘛。不過後來就一直沒有見到過他,怎麼,你見到他了?」
問完了這句話,蘇南心頭便猛的一寒,這股寒意直竄骨髓,乃至于五髒六腑,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覺得身子周圍都在吹刮著陣陣陰風。他想起了自己當年做的虧心事,是他向鄭梅的父親鄭戰勝告了密,說出了麥冬和鄭梅打算深夜幽會的事兒,麥冬才遭到了他們的毒打,慶幸的是麥冬一直誤以為是鄭疙瘩告的密。如果他們倆見了面,自己在心里面埋藏的那個多年的秘密,會不會暴露出來?
麥冬說︰「是的,我見到他了,在澳門。」
蘇南心頭又是猛的一震,差點兒不敢直視麥冬的眼楮。他強自鎮定,故意直視麥冬的眼楮,逼迫自己的視線不做任何轉移,淡淡地問︰「他不是在深圳混麼,怎麼會到了澳門?他現在混得怎麼樣?」
麥冬說︰「他起初是好像去了深圳,不過九七後香港和深圳來往就方便得多了,後來混到了香港,據他自己說他在做什麼家具生意,經常往于港澳深圳三地之間。看他的樣子,現在展得還算不錯,不過就是……」
蘇南緊跟著問︰「怎麼?」
麥冬說︰「就是看上去不太正,我有種直覺,鄭疙瘩像是走上了歪路,有種在黑社會里面混的味道,其實我也並沒有看到什麼具體證據,就是有這麼一種感覺。」
蘇南又問︰「那……你們談了些什麼?」
麥冬說︰「其實就是敘敘舊,我也不想和他這人多談什麼。他問我現在在哪兒展,我騙他說在濟南,還問我要名片,我說名片正好用光了,就用手胡寫了一個假地址給他。手機號他是知道了,我沒法不告訴他,所以這個手機號我也不打算用了。」
蘇南覺得有些怪,鄭疙瘩固然有可能走入邪道,那也不致于這麼防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