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蘇南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用的是他弟弟蘇北的手機,她在電話里哭訴,最近蘇北那里變化很多,他的事業並沒有因為兒子天寶的出世而變得好轉,相反更差。畢業以後,他做的一直是飲料銷售工作,後改為手機銷售,本來做得尚可,卻無意間丟失了公司好幾十部手機。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不但丟了工作,公司還要求他賠償。
弟媳婦張紅艷生了孩子後性情大變,乖戾易怒,整個人像上了化肥一般急劇膨脹,肥如母豬,加之母親、蘇北、妹妹小丫都投奔在張紅艷家地盤,她在家里變得宛若女帝。蘇北如今丟了工作,在家中更是沒了地位。依著國人頭腦中的固有邏輯,老公處于經濟劣勢本來就被瞧不起,母親和妹妹小丫就更有寄人籬下之感了。有一次,母親和張紅艷吵了架。這本來是尋常的婆媳之爭,不想張紅艷破口大罵,小丫看不下去,幫了母親幾句腔,這便引起了張紅艷的憎惡。
張紅艷祭出絕技︰母親住兒子家幫著帶孫子,算是合理。但妹妹住哥嫂家,還跟嫂子吵架,嫂子完全有理由將妹妹驅逐出去。她要求小丫馬上搬走,否則全家休想再有寧日。
那時他們那里正漫天下雪,地面上積起一尺多厚。張紅艷說,蘇北現在丟了工作,沒有收入,家里開支太大,全是她花錢,讓小丫搬出去也是無奈之舉,而且要求小丫馬上搬,不能拖延。蘇北無顏亦無言以對,一時間沒了主意,小丫氣得差點哭背過氣去,蘇北小丫二人只好冒著大雪出去租房。蘇南听了心酸,給小丫打過去了三千塊錢,讓蘇北先給小丫單獨租個房子住下來。但他母親要說的重點不在這里,而是讓蘇南給他弟弟妹妹各自安排一個去處,免得在張紅艷這兒受氣。她作為婆婆,為了孫子倒是可以忍受張紅艷的氣。
蘇南听出來了,這是一個令人厭惡卻又老掉牙的傳統套路︰婆媳之爭。他實在無法想像,當初像老母雞照顧小雞一樣呵護弟弟蘇北的張紅艷,生完孩子後何以有如此驚人的巨變,由于作為大哥的那股護犢情結作祟,不管有沒有這能力,他一口答應了下來,同意春節後讓蘇北和小丫一並來到青島,他負責安排他們倆的工作,說完了這話心里開始後怕,不過也不好再收回來了。
這年的春節,麥冬去了東京,據說是和他母親杜花珍和姐姐麥英他們一起過。蘇南買了一大堆東西外加一個觀音玉墜交給麥冬,請他務必帶給良子。麥冬一口答應,蘇南借著一股勇氣,佯裝隨意地問了一下那三千萬元投資的事,麥冬說春節後從東京回來後再談,大約已經有了眉目。
蘇南獨自一人,過了一個無比孤寂的春節。依次向遠在北方小城上班的父親老蘇,和擠壓在張紅艷那兒的其余家人問好,余下的時間都放在了和良子溝通上。在這種孤寂之中,良子的樣子更顯得親切起來。他數次想像,倘若此時有良子在旁,這將是一個何等幸福的春節啊。听良子說,北海道那兒並沒有像中國人一樣過春節的習慣,他們過完了元旦和聖誕,就沒有其它的大節日了,所以並沒有什麼春節的氣氛。她父親母親和兄長們都來札幌看過她了,給她帶了很多禮物。既然她已經堅持著要將孩子生下來,其余人現在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往正的那一面去表現,倒也過了一個還算是開心的春節。不過,良子說,麥冬還沒有去她那兒,所以蘇南委托的東西她還沒有收到。
蘇南又與麥冬溝通,麥冬說他在東京還要處理一些家事,忙完便過去。等了一個多月,麥冬仍無動靜,再短信,他也不回。蘇南拔打他的手機,卻關機了。蘇南頓生不祥之感,難道他那里又出了什麼事?是不是鄭梅帶鄭疙瘩到了東京,找到了麥冬繼續敲詐勒索?
春節過後,蘇北和小丫果然從安陽來到了青島。小丫的樣子讓蘇南看了失望,由于許久沒有上學,混跡在張紅艷的「統治」之下,臉蛋上還有幾分高原紅,看上去土里土氣。蘇南花了不少錢給她買新衣,打算把她包裝成九零後現代美少女,不想均不成功。後來想明白了,不讀書穿什麼衣服都沒氣質,四處打听,後來居然是宋總幫忙,給小丫找到了一家職業中專,蘇南讓她報名學習動漫游戲專業,學費每年六千多元,蘇南咬咬牙付了學費。蘇北的工作也不太好落實,原想讓他去麥冬那廠子里,怎奈聯系不上。蘇北自己在網上查找,後來先到一家青島當地的飲料企業上了班。
已入春季,仍然聯系不上麥冬。蘇南無奈,查到了他那廠子的電話,最後找到了老魏,通過老魏問麥冬的下落。老魏很警惕,問清楚是蘇南後才和他接著說話,他說他也不太清楚麥冬是怎麼回事,他們倆現在都是單線聯系,只有麥冬找著老魏,老魏卻找不著麥冬。每次他找麥冬都是手機關機,麥冬要麼說手機沒電,要麼說人在飛機上,總之,老魏也弄不清他現在究竟人在何方。
看來,若是依靠麥冬幫自己通過簽證,現在是沒希望了,就算是自己現在找其它人幫忙,比如說宋總,恐怕也是來不及了,等那個時侯出了國,恐怕良子已經把孩子生下來了。麥冬現在需要的是在良子大著肚子的時侯照顧她,如果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了,自己才出現在她眼前,那麼自己又算得上是什麼男人?
此前他之所以一直把希望寄托在麥冬身上,是因為他對他和良子二人的來龍去脈都很清楚,蘇南不想讓自己公司任何人知道自己這些事。畢竟未婚先孕,繼爾生了孩子,在國內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他和良子溝通,講明了自己的難處,希望良子能回心轉意,原諒自己過去的粗暴狹隘,最好能回國生下孩子。良子拒絕了,她說並非不原諒過去那點誤會與沖突,而是現在肚子越來越大了,坐飛機回青島怕有三長兩短,蘇南一听覺得也對,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又毫無辦法,只好一天一天地接著拖等下去。
轉眼進入零七年的五月份,天氣熱了起來。蘇南在這個時侯忽然收到了麥冬的短信,麥冬告訴蘇南說,他人在澳門。蘇南覺得奇怪,既然覺得澳門不安全,麥冬怎麼老去澳門干嘛?又細問下去,蘇南不覺得驚出一身冷汗。
麥冬說,麻煩先出在他母親杜花珍身上。這個年邁糊涂的老太太,她始終把鄭小兔當成自己的親孫子,沒弄明白這個所謂的孫子究竟是不是自己兒子的種,只是簡單地認為兒子樣子像母親那是天經地儀的事兒。麥冬對鄭小兔的冷漠態度令杜花珍十分不滿,認為這是遺傳當年麥冬的生父就是這麼狠心地扔下她和麥英麥冬,跟著別的女人義無反顧地失蹤了。現如今看來麥冬也有了這個趨勢,不要鄭梅也就罷了,怎麼能對孫子也如此冷漠?
麥冬一到東京沒多久,杜花珍就和鄭梅私下里聯絡上了。她的本意,是打算讓鄭梅來個突然襲擊,將麥冬捉個正著,然後再說服他們二人合好如初,乖乖帶好孫子鄭小兔。鄭梅自杜花珍那兒獲得這個珍貴情報後,倒也沉得住氣,明知道麥冬在東京,自己也不出面,就叮囑杜花珍一點,麥冬什麼時侯走,一定要通知他,她要緊盯住他的去處,看看他到底還有「沒有其它女人。「婆媳」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只是「婆婆」並不知道「媳婦」究竟安的什麼心。
麥冬覺察到了哪兒不對勁,一直沒敢去良子那兒,他不想泄露良子在北海道的位置,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屋內,哪兒都不去。不想他訂機票的那天,電話被杜花珍听見了。杜花珍還偷看了他的航班,趕緊暗地里通知了鄭梅。鄭梅也買了那個航班號。麥冬上了飛機,並不知道鄭梅已經和他坐在了同個航班里。
一下飛機,鄭梅一把就把麥冬給揪住了,她使出了吃女乃的勁兒,這回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麥冬再溜走了,多人圍觀,麥冬為了避免尷尬,只好暫時隨著鄭梅走,打算借機會逃跑。二人入住了酒店,鄭梅把門上死,自始自終緊盯麥冬,不睡覺,不吃飯,絕不給他溜走的機會。麥冬這時侯並不害怕,他覺得鄭梅就算是鐵打的,她也有撐不住的時侯,他索性懶得理她,自顧自躺下便睡。
其實,麥冬擔心的不是鄭梅本人,而是怕鄭梅通知鄭疙瘩過來找麻煩。奇怪的是,一直熬到第二天,鄭疙瘩並沒有出現。鄭梅餓了,便用酒店坐機通知服務員送餐上來,總之,她始終保持高度警惕,不離麥冬寸步。她的目的只有一個,讓麥冬給她一個說法。麥冬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給她任何說法,相反,麥冬要求她馬上回東京領走鄭小兔,鄭梅開的仍是那個價錢︰人民幣三百萬。不拿到這三百萬,她不但不會領走鄭小兔,而且還不會放走麥冬,她早已準備了一個鋒利的刀片,捏在手中,隨時打算割腕或割喉,麥冬一時還真拿她沒辦法。
第二天的晚上,鄭梅忽然出現了怪異癥狀,先是大汗淋灕,繼爾四肢抽搐,眼淚鼻涕口水流得滿臉都是,身上還泛起一層層雞皮疙瘩。麥冬第一個反應是機會來了,這時侯完全可以逃跑,但轉念一想,房間登記用的是自己的護照,如果鄭梅賴在這里,必然會被酒店現,自己也難逃干系。起初認為鄭梅是了什麼病,再細一看,麥冬可以肯定,鄭梅這是毒癮犯了。她什麼時侯染上的毒癮,麥冬並不知道。
麥冬閃念之間,做了一個後悔終生的決定︰他報警了。他那時侯想的很簡單,將她這個癮君子交給警方處理,自己就可以輕輕松松回青島了。然而,事情根本沒像他想像那樣展,澳門警方的人很快就到了,他們並不是只帶走了鄭梅,而是連麥冬,包括他們倆人的任何物品一並帶走。麥冬剛申辨了幾句,警方便向他講明,他有配合警方調查的義務,所以他不能走。
蘇南不解的是,麥冬為什麼總是要去澳門呢?他為什麼不直接買飛回青島的航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