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寒沒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派出所。
禮州派出所位于鎮上的西街,佔地面積不算大,全體人員加上文職也不到二十個人,這還是冷雲翳當了區委書記後,為了加強和整頓區里的治安工作,而特地向市公安局申請添加的編制,原來的派出所只有十二個人,實在少的可憐。
冷冰寒原來就來過派出所,因此他很是熟悉,徑直來到所長的辦公室。
「小寒呀,真是稀客呀,今天怎麼想到來叔叔這來呢?」看見冷冰寒,所長的目光不由熾熱起來,滿臉都是笑容。
所長姓于,大名叫于泰均,今年三十多歲,有一個兒子和冷冰寒差不多大,在禮州小學讀一年級。
于泰均是退伍軍人出身,生性比較硬朗,剛開始退伍時很是不適應地方工作,受到了排擠,吃過若干次虧之後,才慢慢熟悉、適應和覺悟,經過了十多年的奮斗,才從一個小小的民警升任禮州鎮派出所的所長,由于沒有後台,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停滯了七年,眼看自己原來的戰友們混得一個比一個好,心理很是有些不平衡,直至冷雲翳的出現,這才讓他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積極向冷書記靠攏,在禮州小學周邊派駐警察就是其中的一個信號。
能為此得到系統內先進單位的稱號,實屬意外,不過,也從側面反映了冷書記對自己的認可,要不,這一點小事,怎麼可能入得了市局的眼里,破天荒地得到這個榮譽呢?
這一切,讓他更是信心十足,堅定不移地高舉冷氏大旗,去迎接自己事業的第二春。
此時,于泰均正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看到冷冰寒,是既驚又喜很是意外。冷冰寒的能量,作為冷系主力的他,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不僅由一個區委書記的老爸,更是大權在握的西昌市市長疼愛有加的干兒子,別看年紀小,但既懂事,又能干,可不是一個普通小孩子可以比擬的。
于泰均去過冷家很多次,也見過冷冰寒很多次,但冷冰寒每次對他都是既禮貌又保持距離的,雖然他曾無數次邀請冷冰寒來找自己玩,但冷冰寒重來沒有來過,讓他想和冷冰寒拉近距離的企圖重來沒有得逞過。
沒想到今天冷冰寒竟然會主動找上門來。他很是驚喜,但驚喜之余,又有些擔心,莫非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還是冷書記有什麼重要的指示不成?
冷冰寒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于泰均的旁邊,抓起桌上的一個隻果就啃著,一面含含糊糊說道︰「于叔叔,今天來是有事情要你幫忙。」
他表現得越不客氣,越隨意,于泰均就越高興,因為這樣代表著冷冰寒沒把自己當著外人。別看冷冰寒年級小,但他的態度,有時候勝過冷雲翳的態度。
「呵呵,別給叔叔客氣,有什麼小寒盡管說,要叔叔上刀山下火海,叔叔都絕不含糊。」于泰均拍著胸脯說道。
冷冰寒也不答話,把隻果吃完了才模了模嘴,道︰「那就先謝謝于叔叔了哈,你們今天抓來的朱建軍,和我交情不錯,就請叔叔把他放了吧。」
「嗯,這——」于泰均有些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冷冰寒要自己幫的忙是這個。莫非這個朱建軍是冷書記家的親戚?可自己為什麼從來沒有听說過呢?他們兩母子獨自過了那麼多年,也沒見冷家的人和他們來往過呀?
如果不是,那冷冰寒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呢?這究竟是他的一時性起,還是冷書記不好出面,這才讓他來代言的呢?
「怎麼,很為難嗎?」冷冰寒眉毛挑了挑,斜著看了一眼于泰均,有些不耐煩道。
「小寒你可真是給我出難題呀,這畢竟都立案了,不過……」于泰均話鋒一轉,大義凌然道︰「小寒難得找叔叔幫忙,既然小寒都開口了,那叔叔這次就算豁出去了也要幫你把這件事情辦好。」
為難是有些為難,畢竟自己收了冷老三不少東西,也信誓旦旦答應要幫他出氣的,有了醫院輕傷的證明,自己這樣做完全是無可厚非的。不過要和冷書記的冷冰寒的要求相比,這些算過屁。孰重孰輕,想必就算是白痴,也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不過忙是要幫,困難總要說大一些,這樣才能讓別人記得自己的人情和付出。怎樣讓自己的付出取得的效益更大化,這也是于泰均這麼多年宦海沉浮不斷總結的模索的心得和成果。
冷冰寒自然曉得他的心思,也不點破,只是道︰「那就謝謝于叔叔了,這個人情我記下了,麻煩于叔先將朱建軍放了,讓他回去見母親最後一面。等他辦完母親的後事,再讓他來找我。」
說完冷冰寒跳下椅子,背起自己的小書包頭也不回的走了,走到門口又停了一下,轉過身來,說道︰「麻煩于叔轉告一下朱三叔,還是趕快讓三嬸出院吧,住在醫院里每天費用可不少。」
冷冰寒輕輕地走了,獨留下一旁有些目瞪口呆的于泰均,原本以為自己表現得合宜得體,可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小丑,別人洞悉了一切,自己卻渾然不知,還在那里賣力的表演。
這哪里還是一個小孩子,于泰均仿佛面對的是一個頂頭上司,一個縱橫官場數十年的老油子一般,那種冷靜、沉著、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上位者的氣勢,簡直讓自己很有些無所適從,甚至感到有些心悸。
好半晌後,他才覺醒過來,急忙安排人員把朱建軍放了。
再次坐在辦公室里,思緒一直不能平靜,想想自己的兒子,再想想冷冰寒,于泰均實在覺得失敗,不由發出若干人都曾經發過的感嘆︰生子當若冷冰寒,為什麼冷冰寒不是自己的兒子呀。
被關在臨時拘禁室的朱建軍已經完全絕望了,他想著彌留之際的母親,懊悔得痛不欲生,他恨自己怎麼那麼沖動,要不怎麼會讓重病的母親雪上加霜?他恨自己無能,無權無勢,這個時候只能呆著這里,無能為力,沒有一點辦法;他恨……
他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以至于嘴唇都咬出血了,也渾然不覺。
誰知就在此時,拘禁室緊閉的大門卻打開了,一個警察進來給他打開手銬,一邊道︰「小子,算你運氣好,區委冷書記的公子來幫你說好話,案銷了,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朱建軍揉了揉被銬住的地方,表情凝固了,仿佛不敢相信剛才听到的話,呆呆問道︰「我真的可以走啦?」
估計是耽誤了下班,那警察沒好氣道︰「不走還想我們請你吃飯呀?趕緊走,你老媽還等著你呢!」
听到提及了自己的母親,朱建軍突然想起來什麼,連謝謝都來不及說,就大喊了一聲飛奔而出。
「真沒禮貌!」那警察嘟囔著,鎖好拘禁室的大門,轉身離去,下班回家了。
一周後的一天,冷冰寒放學,剛出校門口,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朱建軍。他站在那里很安靜,但神色里有掩不住的哀傷和憔悴,左手臂上還戴著白巾,以示對逝去親人的哀思。
「來找我?」冷冰寒走到他跟前,對他說道。
「你就是冷冰寒?」朱建軍看見他,有些不確定道。冷冰寒的名字听過很多次,但卻從來沒有見過。
「嗯,跟我來吧。」冷冰寒說完轉身就走。
朱建軍見此情況,遲疑了一下,這才跟在後面。
「小寒哥,小寒哥。」還沒走幾步,小尾巴溫馨又追了上來,背著小書包氣喘吁吁道︰「你怎麼總走那麼快呀,可把我累死了。」說罷還拍了拍心口,彎著腰重重地喘了幾口氣。
冷冰寒皺了皺眉頭,道︰「小馨,你怎麼來了?」
「和你一起回家呀。」溫馨眼楮彎彎地笑道︰「我們可是同路呢。」
「我和這位叔叔還有事情要去辦,你自己先回去吧。」冷冰寒無奈道。
「你們去哪里?我也要去!」溫馨還是很堅持。
冷冰寒不耐煩,嚴厲道︰「不行。你自己先回去,就這樣了。」說罷一揮手,和朱建軍一起走了。
溫馨雖然很是不甘,可冷冰寒板起臉,她還是不敢違背,只能郁悶嘟噥道︰「不去就不去,有什麼了不起的,以後請我去,我還不去呢!」悶悶不樂的向家走去,故意將腳步放得重重的,就好像腳底下就是那可惡的冷冰寒一般。
走到野外,四下里都是空曠的田野,周圍也沒有人,談話不用擔心被別人听到。
冷冰寒停了下來,跟在身後的朱建軍也停了下來。
冷冰寒轉過身,打量著朱建軍好一會兒,朱建軍也大量著這個從出生就充滿了各種神奇傳聞的小孩,好一會了才有些不好意思了,模了模頭道︰「謝謝你幫我。」
冷冰寒淡然道︰「沒什麼,舉手之勞,況且你本來就是被冤枉的。」
听得冷冰寒這樣說,朱建軍很是感動,道︰「謝謝,實在感謝你還了我清白。」
冷冰寒微微一笑︰「事情都辦好了?」
「都辦好了。」或許是想起來自己的母親,朱建軍有些感傷,眼角閃過一絲哀傷,隨即很快又恢復了正常,道︰「听于所長說你找我,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冷冰寒沒有回答,找了個相對平坦的地方,拍了拍灰,自己坐了下來,又招呼朱建軍坐下來,這才反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還沒想過。」朱建軍頹然道︰「我現在很茫然,也不曉得以後要做些什麼。」
「那好,我就直說了,」冷冰寒手一揮,很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氣勢道︰「我看中了你,想要招攬你來幫我,但你要想清楚,不勉強你,可一旦決定了,就不能更改了。」
「招攬我?」朱建軍看著面前這個不到七歲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驚得目瞪口呆。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覺得驚奇,不可思議的事嗎?如果冷冰寒是一個成年人,憑他的身份地位,或許朱建軍想都不用想,甚至不用他開口,自己立馬就會靠上去,但,現在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才幾歲的孩子呀。
「或許你會覺得很好笑。」冷冰寒淡然道︰「一個孩子要來招攬一個大人,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我想要告訴你,我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只要你給我你的忠心、新任和才干,我給予你的將是波瀾壯闊、功成名就的人生。這種機會你一生只有這一次,過了這個村,再沒這個店。」
朱建軍笑不出來了,就算自己見識淺薄,可也何曾見過在大人面前如此冷靜、侃侃而談的小孩?傳聞中的冷冰寒已經夠讓自己驚嘆的了,可今天見到了本人,似乎才感覺到原來听聞的東西,遠遠不及自己的親身感受來得震撼。
看著冷冰寒深邃明亮的眼楮,揮斥方遒的氣勢,他隱隱覺得,似乎這個選擇也不錯呀,說不定這樣的一個決定,能夠讓自己的生活多姿多彩,甚至充滿樂趣,充滿挑戰,而這些,正是他內心所期待著。更何況,在自己最無助,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時候,是冷冰寒這個孩子幫助了自己。
想到這里,他苦笑了一下,道︰「為什麼是我?」
冷冰寒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重生的,曉得他在自己前世里所發揮出來的豐功偉績,只是輕描淡寫道︰「不為什麼,只是相信自己的眼光。」話語間,神情雖然慵懶,但卻不能掩蓋住那眉宇之間的霸氣。
朱建軍听他說完,又想了想,頗有些自嘲道︰「我想或許我是瘋了,居然會相信你的話,不過我決定了,就拿這一生來豪賭一次,接受你的招攬。」
「想好了?」
「想好了!」
「不變了?」
「不變了!」
「好,你很有眼光,選擇了一條光明大道,相信你一定不會後悔的。不過——」冷冰寒看了一眼朱建軍,嚴厲道︰「如果到時候被我發現了你背叛我,絕對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之地!」
朱建軍也算是一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但仍是被冷冰寒這凌厲的目光盯得從不由自主打心眼里透出一股寒氣。這讓他不禁對眼前這個小孩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連忙道︰「既然我決定了,就一定不會三心二意,請寒少放心。」
「寒少?」冷冰寒模了模鼻子,有些納悶道,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個稱謂。
「以前大家都叫你小寒,現在我既然接受了你的招攬,就是你的手下了,自然不能再叫小寒了,干脆就叫你寒少得了。」朱建軍毅然說道。
「可我怎麼老覺得這樣很有些紈褲子弟的樣子?」冷冰寒悶悶道,不過也覺得朱建軍說得在理,況且寒少總比其他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听吧。
「好吧,就先這樣,不過先別走其他人在的時候這樣叫。」
「是,寒少。」朱建軍恭敬地道。
「好吧,既然已經是自己人了,就讓你分享一下我的秘密吧,以免你心頭老是為被一個幾歲的小孩子招攬了而郁悶著。」冷冰寒想了想,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雖然接受了冷冰寒的招攬,朱建軍確實還是有些耿耿于懷,現在被他說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寒少,你還有什麼秘密?」
冷冰寒也不著聲,只是輕輕將手放在朱建軍身上,使用電雷閃微微放出些電。
朱建軍正覺得奇怪,突然覺得一陣電流順著冷冰寒的手涌入自己體內,頓時被電得渾身發抖,幾乎失去了知覺。直到冷冰寒將手拿開,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怎麼,怎麼回事?」朱建軍說話還有些不利落,身體還有些禁不住發顫。
冷冰寒笑了笑,右手一揮,這次朱建軍很清晰地看見了一股藍色的閃電從他手中射出,幾乎是瞬間就擊中了自己身旁的一顆樹,那棵樹居然「 嚓」一聲斷了倒下了,差點砸中了他。
這下子,朱建軍是驚愕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這只有在電視劇《西游記》里才見過的場景,沒想到現實中居然看到了,這還是人嗎?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再看冷冰寒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自認為已經夠了解這個神奇的孩子了,這才最終決定豪賭一次,接受了冷冰寒的招攬,但如今,他突然覺得,自己所了解的,還遠遠不夠,最多就是冰山一角而已。想到這里,他心頭除了震撼、驚恐之外,還生出了許許多多的期待,或許自己的選擇,真的如同冷冰寒所說的那樣,會波瀾壯闊、功成名就。
冷冰寒之所以要在朱建軍面前暴露自己的這種能力,一來是前世里對朱建軍的了解,相信他的為人,再來就是也要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了解到自己所投靠的人是非同尋常之人,有了強有力的憑依,干起活來也更有信心,當然,要動歪腦筋也會有顧慮。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我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冷冰寒冷冷道。
「寒少盡管放心,如果泄露出去,不需寒少懲戒,我自己都雙手將頭奉上。」朱建軍現在的神情,滿是發自內心的恭敬。
冷冰寒微微一笑,他知道,這個朱建軍,已經完全被自己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