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文清搖了搖頭,心里也不禁有了幾分怨氣。從自己出事沖出公路跌落山崖迄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救援人員還沒有來,實在不由讓他有幾分被人遺忘的失落和恨意。
而就在刁文清心里暗自罵罵咧咧,發誓去之後一定要他們好看的時候,卻不知,整個杭州城都因此而變得喧囂不安。注定是一個許多人的不眠之夜。
常軍他們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到了事發的死亡彎道。
常軍他們還在路的時候,山里就起了霧,而且霧氣越來越大,明亮的疝氣大燈在這樣的大霧天氣里,也最多照射出幾米的距離,視線受阻,車子只能小心翼翼地緩緩前行,尤其是在這樣復雜的盤山公路,生怕一不小心就重蹈刁文清的覆轍。
山林里夜間氣溫低,易起霧,這也很正常。可像這般大霧彌散,連路都看不清的情況,還是極為罕見。常軍雖然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膀飛到事發地,可是在這樣的大霧天也不敢繼續催促司機加快速度。到了後來,濃霧籠罩,司機再也不敢繼續開了,這種情況下,一個不慎開下懸崖,車毀人亡,就不值當了。因此,不論常軍怎麼催促,司機也是將頭搖得像風車一般,打死也不願意再開了。
急切之下,常軍推開車門,帶著陳三他們幾個人干脆步行趕往出事地點。幸虧有陳三帶路,否則這樣的霧天里,別人根本模不清方向,不過這也,也足足走了將近半個小時才來到出事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現場,那處被刁文清撞斷了護欄和剎車的痕跡自然是令人觸目驚心,可冷冰寒的車子居然也停在現場,人卻不在了,常軍喊了半天也沒人回應,一顆心更是沉了下去。
常軍雖然不知道冷冰寒的來頭,但既然能和陳秋怡這樣底蘊深厚的紅色子弟扯關系,還能在魏辰松中將的壽宴堂而皇之地坐首席,就絕非自己這個半桿子的公子哥可以望其項背的。刁文清已經掉下了懸崖,這樣的大霧天,冷冰寒要是萬一一個不小心失足落下山崖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常軍是心涼了半截,腳肚子都在打顫,只覺地頭暈目眩,天都要塌了。
陳三也是一臉的慘白,他趴在懸崖邊緣,看著霧氣繚繞、黑漆漆的山谷,想要說什麼,可看了常軍一眼,卻又低下了頭,連常軍的視線都不敢看,生怕觸了眉頭,又惹來一陣皮肉之苦。
「下去,都給我下去,給我下去救人!」常軍身軀劇烈顫抖著,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吼著,顫抖地語調中有著說不出的急切和心悸。
當務之急,是要趕快下到崖底去找尋冷冰寒和刁文清的蹤跡,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尸。
可陳三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卻沒一個人真敢下去,彼此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抹之不去的懼意。
這個山崖可是當地有名的鬼見愁,平日里摔死的人不在少數。由于地形復雜,尖銳的山岩和荊棘林立,救生繩索極易掛在這些岩石和荊棘,幾乎發揮不到什麼作用。因此,即便是大白天,敢下去的人也為數不多,何況還是在這霧氣彌漫的黑夜?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失足跌落,簡直和送死沒什麼兩樣。
直到常軍氣急敗壞地對他們是又打又罵,威逼利誘,陳三他們幾個人這才膽寒心驚地系了繩索,帶照明等工具,全身裝備攀援的工具和器械之後,小心翼翼地沿著破損的護欄攀爬了下去。而常軍則是滿臉期冀地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濃霧和黑暗之中,期待著他們能夠順利給自己帶來好消息。
但沒過多久,陳三他們卻又灰頭土臉地爬了來,個個看起來都有些皮青臉腫,衣服也被岩石和荊棘掛出了道道口子,臉,身滿都是被擦傷撞傷的傷口。
「你們……他媽的怎麼回事?」常軍憤然地看著幾人,大聲斥責道。要是目光能夠殺人的話,對面幾個人想必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了。
陳三哭喪著臉,走到了常軍面前,說道︰「常少,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們不盡力,而是實在太困難了,不等到天亮,根本就不可能下去。你就算是殺了我們也沒法。」
常軍是又氣又急,可也實在沒有辦法,橫下心,給自己系了繩索,想要當一回英雄,可真當他走到懸崖邊緣,拉著破損的欄桿往下望去,借助大功率照明手電的燈光,卻只能見著黑暗當中不斷翻騰滾動的霧氣,在燈光的映射下耀眼生花,更是帶出了無盡的死亡信息。而那黑暗仿佛就是一個擇人而噬的惡魔,張大了血盆大口,正要一口將自己吞噬。
感受著四周狂風凜冽吹面如割,看著深不見底的深淵,常軍是心驚膽顫,面色倉皇沒有半點人色,原有的驕狂高傲,此刻似乎蕩然無存。
借著清冷的燈光,望著陳三和其他人眼眸中一閃而逝的鄙夷之色,常軍一時間只覺得羞愧欲死。說句心里話,他也很想鼓起勇氣大喝一聲,然後極為英雄地從這里攀援下去,贏得所有崇敬的目光和掌聲,奈何早已轉筋的腿肚子和快要跳出胸腔的心髒,卻是使得他無可奈何的選擇了屈服與退避。
最終,一籌莫展的常軍不得不和其他人同樣的反應,撥通了老爸常在田的電話。
常在田作為省委副記、杭州市市委記,確實是日理萬機,尤其是近期從中央到地方,各種變動很大,也正是他位的關鍵時刻。因此,當接到兒子打來電話時,雖已經過了零點,不過他卻仍然還在房里工作,並未休息。
剛開始時,常在田還以為兒子又惹了什麼禍端,沉著臉,準備好好教訓一下他,可當听著兒子結結巴巴講訴完事情的經過後,猛然一驚,一下子地從椅子站起,裝滿熱茶的茶杯也被自己不小心踫倒在了桌,茶水淌滿了桌,甚至打濕了許多桌的文件,他都渾然不知。
他首先感到的就是害怕。
常在田今年五十出頭,正處于仕途的最關鍵的時刻,要是做好了,再進一步,爭取在退休之前做到執掌一方的大員,甚至入閣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奢望。
常在田並不是中宣部刁瑞梓卓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嫡系,但在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刁瑞梓之後,時任杭州市副市長的常在田極有眼色,很快就投到了刁瑞梓門下。刁瑞梓也投桃報李,經過逐漸的提拔重用,常在田從副市長慢慢提拔為常務副市長、市長。更是在前段時間的中,趁勢月兌穎而出,在刁瑞梓的全力推薦下當了市委記,自然而然的,常在田也算得是刁瑞梓的嫡系了。
好不容易才抱了刁瑞梓的大腿,而且之後仕途一帆風順,平步青雲,常在田自然很是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這次刁文清之所以能來杭州,雖然主要原因是代表刁瑞梓為魏辰松祝壽,可也不乏有自己力邀的因素,想不到這才沒來兩天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那自己該怎麼向刁瑞梓交代?
一想到此,常在田的神色便不由凝重起來。
「爸,你說我現在怎麼辦啊?」常軍的語調中帶著幾分哭聲,很顯然,他已經惶惑忐忑,全然無措了。
常在田默然不語,眉宇間慎重一片,許久後方才沉聲道︰「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你記住,這件事情只是一起意外,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話雖這麼說,可常在田的話語中明顯有了幾分深深的倦怠感,即便看不到父親的樣子,常軍也可以想象出這件事情會帶給父親多大的困擾。他這才發覺,官場如戰場,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如履薄冰,一個不慎就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今年五十好幾的父親,原來已經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的康健豪邁了。
常軍只覺得鼻子一酸,忙輕吸一口氣,收斂內心略有些酸楚的思緒,說道︰「爸,這……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見向來不成器的兒子突然間知道關心自己了,常在田凝重地臉露出了一抹很是欣慰的微笑,說道︰「我自由分寸,你不用擔心。」
掛斷電話後,常在田猶豫了一下,又撥通了魏辰松的電話。
魏辰松今天很高興,和老戰們多喝了幾杯,早早就休息了,可常在田的電話,魏曉玲卻不敢耽擱,只能把他叫起了。
從沉睡中被喚醒,魏辰松多少有些不爽,可听說了事情之後,也被震驚住了,尤其听說這事還和冷冰寒有關,更是坐不住了。雖然當陳秋怡打電話告知魏曉玲這件事情時,魏曉玲就已經作了一些安排,但她顯然是低估了冷冰寒在魏辰松心目中的地位。魏辰松披著衣服就起身,一個電話打到了部隊,不僅是讓立刻抽調了精銳的工程兵立即趕往現場施救,更是調動了直升飛機,搭載自己直飛窯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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