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冷水潭前,一個冷峻男子正在磨劍。
峭壁環立,日頭懸空,氤氳水汽內折射出迷蒙的光。
一尺厚的黑色磨劍石,蜿蜒的水漬,程序式的動作,他在磨劍。
他把身影踩在腳下,**的上肢不斷重復著繃緊放松,手臂遞送有致。
記不清這是第幾把劍了,也記不清磨了多少時日了,只知道頭若是披散開來的話,可以觸模到地了。
師傅當年言道,人磨劍,劍磨人,等得人劍都磨利了,就可以出山了。
出山是要為師傅報仇,師傅被仇家害死了。
他忽然停下磨劍的手臂,用石瓢舀了水,灑在磨劍石上,而後繼續磨劍。
日頭亙古不變的移動,從東到西,又從東到西。
斜陽的時候,會有一段時間從山縫內泄漏一縷陽光,那段時間,光線似乎是紅色的,投影到石壁上的影子是黑色的,黑影往復移動,紅線慢慢變細,終于不見。
有時候,他覺得,那影子仿佛也是在磨劍,石壁是磨劍石。
有一天,他模了模石壁,感嘆一聲,又繼續磨劍去了。
石壁果然被侵蝕了,那是歲月之功。
冷夜里,他會停下一段時間,定定的看著頭頂圓圈內的星辰,有時候也會看到月亮,有滿月,也有彎月。
那是他感覺最寧謐的時刻,天地靜寂,萬物生靈融為一體。
寶劍越來越薄,人也越來越瘦,冷峻的臉龐就像一把劍。
他可以輕松的調整磨劍的度與姿勢,雖然這些調整用肉眼幾乎無法觀察出來,但他可以感受的到。
磨劍石紋理的些微變化,寶劍鋒銳的絲毫更改,他都能感覺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劍就快磨好了。
可是,磨劍石還有一尺厚。
每當他撫模到磨劍石的那一瞬間,他都可以感受的到磨劍石的冰冷與柔弱,他知道,接下來的磨劍其實就是磨心,一旦將心磨好,三尺厚的磨劍石就會真正的從心中消失。
于是,他接著磨劍。
渴了就喝點潭水,潭水冰冷,錘煉了他的意志;餓了就啃食腌制的鳥獸,那是在它們到潭邊喝水時被捕捉到的;困了呢,他就伏在磨劍石上睡著了。
有時候他猛然醒來,看著荒涼的四周,就會有剎那的恍然向他襲來,那種感覺是如此沛不可擋,如此令人恐怖,雖然轉瞬即逝,但留下來的回味依舊讓他心驚肉跳。
于是,他繼續磨劍,繼續磨心。
他相信師傅,相信劍。
手里的劍磨空了,心中的劍卻漸漸清晰起來。
磨劍石不斷的減薄,終于全部化作一灘泥,被潭水浸透了,成為泥土的一部分。預備的所有劍器全也部磨空了,心中的寶劍泛出了擇人而嗜的光芒。
他知道,要為師傅報仇,現在可以出山了。
可是,他卻躊躇了。
劍已磨好,可心還沒有。
他仰頭望天,此刻竟是一片暗紅,雲團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在醞釀著一場電光風暴,正下方,他茫然站立。
心中的寶劍就像壓抑了千年的凶獸,它掙扎著,咆哮著,對著天空的濃厚雲團憤然叫囂。
毀天滅地的電光之中,誰曾見一個冷峻的身影是那樣迷茫。
那有的,變無了;那無的,變有了。
可是,還不夠!
究竟少了什麼?
多年以後,一個少年仰天長笑,開啟了尋覓的修真之旅。